孙进，陈囡 | 跨学科与实践性：德国劳动教育教师培养模式探析
✦孙进，男，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陈囡，女，教育科学出版社编辑。
近年来，我国政府对劳动教育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已经出台了一系列用来推进劳动教育工作的政策。因为专业化的教师是落实好劳动教育的关键，所以培养劳动教育教师便成为推进劳动教育工作的重中之重。2020年3月，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明确要求“高等学校要加强劳动教育师资培养，有条件的师范院校开设劳动教育相关专业”[1]。在这一背景下，如何设计好劳动教育师资培养模式，培养专业化的劳动教育教师，便成为我国高校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德国自20世纪70年代便开始在大学培养专职的劳动教育教师，其培养模式现已比较成熟，对我国高校开展劳动教育师资培养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遗憾的是，国内目前尚缺少针对德国劳动教育师资培养的深入研究。为此，本文围绕着德国如何培养劳动教育教师这一核心问题从招生录取、课程设置、实习见习、毕业考试等方面分析了德国劳动教育教师的培养模式。
一、德国的劳动教育及其教师培养基本情况
（一）德国劳动教育概念与形式
劳动教育的概念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劳动教育指一切有助于发展和提高人的劳动知识与能力以及培育积极的劳动态度和价值观的教育活动。它既发生在学校内，也发生在学校外，既是普通教育的一部分，也是家庭教育、职业教育和社会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贯穿于人的一生。[2]狭义的劳动教育则专指大中小学所开展的作为普通教育组成部分的劳动教育。本文分析的德国劳动教育属于狭义的劳动教育范畴。
在德国，劳动教育主要以“劳动学”（Arbeitslehre）为载体开展和实施，且主要集中在中等教育第一阶段。根据德国学者库普泽（Paul Kupser）的定义，劳动学是一门涵盖了手工实践活动、基础技能教育、经济与政治教育、职业预备教育、信息技术基础教育等领域的综合性学习领域。[3]
德国中小学的劳动教育虽然就历史渊源而言可以追溯至18世纪的工业学校运动以及20世纪初的劳作学校运动[4]，但是当前形式的劳动教育始于20世纪60年代。1964年，德国教育体制委员会（Deutscher Ausschuss für das Erziehungs- und Bildungswesen）建议将劳动学课程引入主体中学①[5]。1987年，文教部长联席会议（Stndige Konferenz der Kultusminister）通过了一份决议，将劳动学的学习领域确定为技术、经济、家政和职业四个部分，将教学对象从主体中学的学生扩展为全体初中生，并允许各州的学校根据自身需求确定课程形式和课时。[6]此后，各州根据这一决议在中学第一阶段开设了劳动教育课程，或作为独立设置的科目（即劳动学），或作为多科目的组合（即综合科目，如劳动-经济-技术），或作为现有其他科目的一个组成部分。[7]
（二）德国劳动教育教师培养形式
为了培养专职的劳动教育教师，德国大学在20世纪70年代相继开设了与劳动学相关的师范专业。不过，受联邦制的影响，加上德国大学享有较大的自主权，所以各州之间，甚至同一个州内部各所高校的培养模式并不完全相同。因为缺乏统一的标准，课程不具有可比性以及缺少相关教学设备，劳动学专业在有些高校曾一度面临被取消的危机。[8]好在随着博洛尼亚进程的推进，德国的教师培养模式得到了整体改革。德国在全国层面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如《教师教育标准·教育科学》《各州通用的对于教师教育的学科专业和学科教学法的内容要求》，对包括劳动学专业在内的教师教育标准作出了统一规定，以保证各州高校的教育质量及其所颁发的教育证书的可比性。[9]劳动学师范专业也得到了重新设计和发展。
根据玛丽安·福里泽（Marianne Friese）的研究，德国有35所高校开设了与劳动学相关的师范专业。不过，这些专业在名称和课程结构方面并不相同。与中学阶段的劳动教育课程形式相似，德国高校的劳动学专业也大体上有三种不同的开设形式。一是作为独立的、以劳动学命名的专业开设；二是作为综合性专业开设，把几个与劳动学相关的领域组合在一起（Fcherverbund），如劳动-经济-技术专业；三是把劳动学的内容融入自然科学、技术、经济学、家政学/纺织品、营养学、社会科学、职业教育学、社会教育学等专业科学（Fachwissenschaften）之中，作为该学科教师教育的一部分。[10]
鉴于第一种将劳动学设立为独立专业的教师培养模式具有更好的可操作性，与我国的发展方向较为契合，所以，本文便以采用这一形式的黑森州为例，介绍德国劳动教育教师的培养模式。黑森州目前有五所具备教师教育资质的学校，其中，只有卡塞尔大学（Universitt Kassel）和吉森大学（Justus-Liebig-Universitt Gieen）开设了劳动学的师范专业。下面，便重点以这两所大学为例进行分析。
劳动教育教师培养的目标是让未来的教师掌握在中小学开展劳动教育所需要的专业知识、能力、态度以及向学生传授相关知识和能力的专业教学法。在德国，劳动教育教师培养的过程包括两个阶段：一是大学学习阶段（含实习），主要是在大学进行，从招生录取开始，以第一次国家考试结束；二是见习阶段，从进入见习学校开始，以第二次国家考试结束。这两个阶段的学习与国家考试共同构成教师培养的四个核心环节（见图1）。
二、大学学习阶段：德国劳动教育教师培养的第一阶段
教师培养的第一阶段以招生录取为起点。由于德国没有全国统一的高考，高校的招生取决于学生中学毕业所获得的各类入学资格。通常情况下，申请劳动学师范专业的学生只要满足普通师范专业的招生要求即可，即通过了文理中学毕业考试（Abitur），获得了普通高校入学资格（Allgemeine Hochschulreife）或绑定专业的高校入学资格（Fachgebundene Hochschulreife）。此外，不具有高校入学资格，但具有相关职业教育和实践经验的学生也可以提出申请。[11]除了这一申请条件之外，申请者原则上还须在大学开学前完成为期4周的定向实习（Orientierungspraktikum）。未能提前完成这一实习的学生须在进入大学后补充完成，时间上要求最晚在大学组织学校实习活动前完成。录取之后，第一阶段的教师培养主要包括大学学习和第一次国家考试这两个核心环节。
（一）大学学习
德国中学的教师需要同时讲授两个科目，所以，师范生在大学学习期间至少要学习两个专业。除了这两个专业的课程之外，所有的师范生都还要学习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和政治学等领域的基础课程。这样就形成了一种“2+1”的学业结构。考虑到不同学科的性质、学时规定、开课时间等情况，也为了保证学生能够在标准学习时间内完成所有课程，大学会为学生推荐一些专业组合。如在卡塞尔大学，在选择劳动学作为第一专业的情况下，第二专业推荐选择英语、宗教、法语、艺术、数学、音乐或体育。[12]在吉森大学，劳动学专业的课程因为会与音乐或艺术专业的课程同时开设，在时间上存在冲突，所以一般推荐劳动学与这两个专业之外的其他专业进行组合。[13]当然，学生有权根据自己的兴趣自由搭配想学的专业，只是有些组合可能会导致学习期限的延长。在黑森州，劳动学师范专业的标准学习时间为7个学期，其中最后1个学期是考试学期。在学时规定上，学生在校期间应修满180个学分，每1学分对应30个学时。下面对劳动学专业课程与基础课程这两个部分进行分析。
1.劳动学专业课程
劳动学专业课程是为那些选择劳动学作为两个专业之一的师范生开设的。卡塞尔大学和吉森大学都有各自的劳动学专业课程体系，其课程目标都是让学生掌握从事教师工作所需要的知识与技能，如该专业科学、专业教学法、专业实践方面的知识、能力和方法以及进行科学研究的能力。[14]由于劳动学涵盖了多个不同的领域，具有跨学科的性质，因此，劳动学师范生需要学习和掌握多个领域的专业知识、教学法和校外实践等方面的技能。[15]表1展示了这两所大学所开设的劳动学专业课程模块。
表1 卡塞尔大学、吉森大学劳动学专业课程模块一览表
学校 | 课程模块 | 主要内容 | 学分 | 性质 |
卡塞尔大学劳动学专业课程模块 | 模块1：劳动学基础 | 劳动学的教学法、概念、原则和行动领域，以及劳动学各领域的基础知识 | 12 | 必修 |
模块2：劳动学的实践形式I | 如何开展综合实践活动 | 6 | 必修 | |
模块3：与劳动领域相关的研究 | 学校实习、企业实习的准备、组织、落实、跟进 | 5 | 必修 | |
模块4：专业科学与专业教学法 | 劳动学相关的领域（如经济、技术、社会生态学）及其架构，以及与劳动学相关的方向及其教学原则 | 12 | 必修 | |
模块5：劳动学项目 | 在课程框架内开展跨学科互动的项目，并对各种活动和项目进行评价 | 6 | 必修 | |
模块6：讲授劳动学 | 劳动学教学和方法论基础，对课程计划的设计和反思，对校园事故的预防、60个学时的学校实习 | 9 | 必修 | |
模块7：劳动学的实践II | 机器、工具和材料的使用，尤其是木材和金属材料 | 6 | 选修 | |
模块8：实践学期 | 学校实习、前期研讨课和强化研讨课 | 7 | 必修 | |
吉森大学劳动学专业课程模块 | 模块1：劳动教育的基础/劳动学教学法 | 劳动学的相关知识，劳动学的教学法，课程概念与课程方法 | 10 | 必修 |
模块2a：行动领域——劳动、职业、生活世界 | 劳动课的主题、目标群体、教学场地、教学计划、课程架构等内容，校外活动的设计方案 | 6 | 选修 | |
模块2b：行动领域——职业康复与融入 | 特殊教育学理论，残疾人和弱势群体的职业培训、职业康复、职业融入的教学方法 | 6 | ||
模块3：企业实践研究与设备使用许可证② | 材料科学知识，机器操作，加工木材、金属，安全和事故预防条例，为期4周的企业实习 | 8 | 必修 | |
模块4：劳动教育的行动领域和实践形式的深化/劳动学教学法 | 劳动学知识和教学的深化，独立策划、组织、实施项目 | 6 | 必修 | |
模块5：技术导论 | 物理和化学两个领域的基本知识，进行相关实验，能够在实际生活中运用这些知识 | 6 | 必修 | |
模块6：国民经济学导论/微观经济学（面向辅修专业学生） | 劳动分工；市场供给与需求；国家干预；竞争、垄断和寡头市场；公共财产等 | 6 | 必修 | |
模块7：消费者政策 | 政策的基本理论、工具、行动领域；反思消费者在消费过程中应负的责任 | 6 | 必修 | |
模块8a：技术的深化 | 了解信息技术、原材料、生产周期等与技术有关的内容；参与设计一个技术项目 | 6 | 选修 | |
模块8b：综合管理 I （面向辅修专业学生） | 服务流程（采购、生产、销售和获利）；管理（目标、战略、人员、组织、国际化）；工具（统计、信息和通信系统）；价值创造与分配 | 6 | ||
模块8c：宏观经济学 I （面向辅修专业学生） | 国民经济核算；凯恩斯收入-支出模型；IS-LM模型③；AD-AS模型；供应条件、通货膨胀和失业问题 | 6 | ||
模块8d：家政日常管理 | 居住环境与条件；家庭分工条件下的时间管理；财务管理；家庭预算 | 6 | ||
模块9：学校实践研究 | 为期五周的学校实习；旁听或回看教学录像等方式，分析劳动课课程的各个方面，包括课程结构、计划、能力要求、考核评价等 | 12 | 必修 |
根据卡塞尔大学、吉森大学网站资料自制，资料来源：Universität Kassel. Modulprüfungsordnung der Universität Kassel für den Teilstudiengang Arbeitslehre für das Lehramt an Hauptschulen und Realschulen[EB/OL]. [2021-07-29]. https://www.uni-kassel.de/uni/index.php?eID=dumpFile&t=f&f=1947&token=4f76f0e7459a1b9b20a1f5cf1c3a4cf7585e7433; Universität Giessen. Studienverlaufsplan Arbeitslehre-L2[EB/OL]. [2021-07-29]. https://www.uni-giessen.de/mug/7/pdf/7_80/7_82/Anlage2/SVP/arbeitslehre/7_82_00_ANL2_SVP_AL_34ae；Universität Giessen. Arbeitslehre Module[EB/OL]. [2021-07-29]. https://www.uni-giessen.de/mug/7/pdf/7_80/7_82/Anlage2/Module/arbeitslehre/7_82_00_ANL2_Module_AL_34ae.
两所大学都对劳动学专业的课程（包括学校实习和企业实习）进行了模块化设计，确定了各模块的学习目标、模块内容、授课形式、考试形式、学分、授课时间等，并且区分了必修和选修模块。从内容上看，两所学校的专业课模块基本上都覆盖了工作与职业、家政与营养、技术、纺织、经济等劳动学的相关领域，内容符合文教部长联席会议在《各州通用的对于教师教育的学科专业和学科教学法的内容要求》中对劳动学教师培养提出的要求。[16]就学分要求而言，卡塞尔大学的规定是：第一专业要达到63学分，第二专业要达到57学分。因为劳动学专业的必修模块总计为57学分，因此，选择劳动学作为第二专业的学生就不必再修选修模块。吉森大学则要求两个专业都要修够60学分。劳动学专业的必修模块总计为54学分，这意味着学生还需再修6学分的选修模块。
2.教育科学与社会科学类基础课程
除了劳动学专业和另一门专业之外，所有的师范生都还需要学习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和政治学等领域的基础课程，其学分要求在数量上与两个专业大体相当（在卡塞尔大学都是60学分），足见其重要性。这类课程在卡塞尔大学被称作“教育科学与社会科学核心课程”，在吉森大学则被称作“基础科学”。两者名称虽然不同，但是所包括的学科领域基本相似，其目的都是想让师范生掌握在学校工作所需要的反思能力和行动能力。通过对这些相关学科领域的学习，师范生可以掌握教育学的基础知识和普通教学法，能够更好地理解与分析儿童和青少年的心理特征及其家庭背景，根据学生的个体情况因材施教，能够认识到影响学校发展以及教学活动的文化、历史、社会、政治等因素，以专业的方式设计和实施教学活动，参与和推动学校变革。
下面以吉森大学为例加以说明。吉森大学的“基础科学”被划分为教育科学、政治学、心理学和社会学四个领域（见表2），同样要求学生修满60个学分。其中，四个领域内的必修模块共计36学分。选修模块任选两个，共计12分。[17]此外，学生还需要完成一个相关的实践模块“学校实践研究与普通学校实习”（12学分）。这一实践模块要求学生在第二或第三学期完成，包含前期的预备研讨会和中期进行的为期5周的学校实习。实习期间，师范生须在教师的指导下完成两堂课，并进行14次独立的教学尝试。实习期结束后，师范生还需要在一个评估会议上对实习的整体表现进行反思和总结。[18]这说明，实习并不是一个孤立的环节，而是与大学的课程学习有机地融为一体。
除了模块化的课程这一特点之外，德国教师培养所采用的教学形式也具有多样化的特点，包括宣讲课、初级学术讨论课、高级学术讨论课、项目式教学、练习、实验室练习、学校实习、企业实习、车间实习等。[19]
（二）第一次国家考试
第一次国家考试是大学学习阶段的毕业考试，也是进入教师培养下一阶段（见习）的前提。考试的目的是检测学生是否已经通过大学阶段的学习，掌握了从事教师工作所需要的专业科学、专业教学法以及教育科学与社会科学领域的知识和能力。国家考试由州政府专门的教师培养与管理部门负责。在黑森州，这一负责机构是黑森州教师学院（Hessische Lehrkrfteakademie）。教师学院在具有教师教育资质的大学设置国家考试点（Prüfungsstellen），并任命一个考试委员会负责实施第一次国家考试。考试委员会的主席由黑森州教师学院的特派委员担任。考试委员会的其他考官分别来自考生所学习的专业科学、专业教学法以及教育科学与社会科学领域，每个领域各有一名考官。考官既可以是高校的教师，也可以是中学的教师。[20]
国家考试包括学术论文、笔试和口试三个组成部分。根据《黑森州教师教育法》第20条的规定，申请笔试和口试的前提是：（1）完成了学校要求的模块课程；（2）通过了中期考核④ ；（3）必修模块的考试成绩不低于5分；（4）完成了学校实践研究（实习）或实践学期；（5）学术论文不得低于5分。这也意味着，学术论文应在笔试和口试之前完成。[21]
从国家考试的内容来看，笔试的测试科目为基础科学的选定领域和所学两个专业中的一门，口试的测试科目为基础科学的其他领域和所学的另一门专业。笔试和口试的内容不能重复，以保障考查的全面性。以吉森大学为例，其基础科学的考核领域有：教育科学、教育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四个部分。当考生在笔试中选择了基础科学的社会学、教育心理学领域，那么在口试中只能选择基础科学的其他部分，如教育科学和政治学。同理，若在笔试中选择了第一专业，在口试中只能选择第二专业。[22]
我们在这里具体看一下劳动学专业的情况。在吉森大学，劳动学专业的考核领域包括专业科学领域和专业教学法领域，具体内容如表3所示。
表3 第一次国家考试中劳动学专业的考核内容
资料来源：Universität Giessen. Verordnung über die Ersten Staatsprüfungen für die Lehrämter L1-L5[EB/OL].[2021-07-29].https://www.uni-giessen.de/mug/7/pdf/7_70/7_70_00_1.pdf.p.49-50.
劳动学的笔试时间为4个小时，内容既可以出自专业科学领域，也可以出自专业教学法领域，也可以是两者的综合。劳动学口试时长是60分钟，每场考试设有两名考官，其中一位为主考官。考官和考生最迟在考前一周从教师培养与管理部门接到书面通知，获悉考试时间和地点。考生可以在a组内的技术、经济、社会生态中任选一个部分回答，或是在b组的教学法领域选择两个部分回答。[23]
在学术论文部分，考生可以从所学的两个专业之中或者从基础科学领域中选择一个题目。论文的主题应由考生和考试委员会的一名成员共同商定。考生最多有12周的时间完成论文，逾期不交视为该项考试未通过。[24]从内容要求上看，考生的学术论文应呈现出科学的论断、科学的研究方法和有序清晰的陈述，论文需用德语撰写。此外，考生还需提交一份独创性声明，并严格遵守学术诚信和道德规范。
就国家考试的成绩构成而言，第一次国家考试的总成绩由就读大学期间的部分课程成绩（占比60%）和国家考试的成绩（占比40%）综合而成。在课程成绩部分，学生可以从基础科学、第一专业和第二专业中各选4个得分最高的模块成绩计入国家考试总成绩。在国家考试部分，学术论文占比10%，口试和笔试占比30%。在笔试和口试成绩中，基础科学占比都是6%，所学两个专业占比都是9%。[25]这些组成部分会以不同的权重计入总成绩。在德国的评分体系中，1.0分是“优秀”，考试总成绩要达到4.0，才算是通过了第一次国家考试。[26]从成绩构成比例来看，相比国家考试成绩，平时的学习成绩占有更大的比重。在国家考试内部，学术论文所占的比重低于口试和笔试。这种设计有助于督促学生在整个学习期间重视各门课程的学习。
三、见习阶段：德国劳动教育教师培养的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的劳动教育教师培养主要在见习学校和教师研习所进行，其核心环节包括在学校的见习和第二次国家考试。
（一）见习
见习是德国教师培养的第二阶段。只有通过第一次国家考试的学生，才有资格向各州政府的教师培养与管理部门（在黑森州是教师学院）申请见习（Vorbereitungsdienst）。见习主要在见习学校（Ausbildungsschule）和教师研习所（Studienseminar）里进行。[27]在见习学校里，有指导教师对见习生（也被称为见习教师或预备役教师）的课堂教学进行专业的指导，见习生通过亲身的教学实践，强化在大学期间所学的专业科学、专业教学法与教育科学方面的知识和能力。一般来说，见习生每周要完成10～12课时（在考试学期降至6～8课时）的教学任务。[28]教师研习所是一个专门负责见习事务的机构，一般设有一名正职负责人和一名副职。负责人由州文教部指派，负责自己所在区域的研习所事务，包括联络见习学校，将见习生指派到不同的见习学校。[29]见习生通常每周要抽出一天或一天半的时间，参加教师研习所的活动与课程学习。见习生须在研习所专职教师的指导下学习多个课程模块，回顾、反思自己在见习学校的教学实践，进一步完善自己的教学方式。这说明，德国在见习阶段的教师培养也具有一定的双元制特征，见习学校负责教学实践的训练，教师研习所负责理论反思和学习。在黑森州，每年有两次申请见习的机会，分别在5月初和11月初。见习期共计21个月，分为四个阶段：入门阶段（3个月），第一学期（6个月），第二学期（6个月），考试学期（6个月）。[30]
在见习期间，见习生除了要在见习学校参与实践外，还要在教师研习所学习8个模块的课程，内容涉及学科专业知识和基础教学理论，具体包括：（1）教育与咨询；（2）诊断、促进与评价；（3）教学过程的多样性；（4）教学过程的创新设计；（5）第一专业a模块；（6）第一专业b模块；（7）第二专业a模块；（8）第二专业b模块。我们在这里重点介绍一下劳动学专业的情况。劳动学专业的两个模块，分别在第一和第二学期完成，其主要内容如表4所示。
（二）第二次国家考试
第二次国家考试是见习阶段的毕业考试。考试旨在检验见习教师是否具有了独立教学能力，只有通过这次考试的学生才有资格担任相应科目的教学工作，成为正式的教师。申请者必须修完见习阶段的所有课程，并由教师研习所的负责人判定申请者是否可以参加第二次国家考试。
第二次国家考试每年举办两次，时间上通常是在4月15日至7月31日之间，或10月15日至次年1月31日之间进行，具体日期由教师培养与管理部门根据教师研习所负责人的建议确定，并最迟于开考前4周通知考生。考试委员会的成员由一名教师培养与管理部门的官员、一名见习学校的领导成员、两名见习学校的指导教师构成。[31]第二次国家考试包括教学实践考试和口试，两场考试需在同一天内完成。
教学实践考试包含两场现场的试讲，主要考查见习生今后要讲授的两门教学科目，一般在见习生较为熟悉的班级里进行，每次试讲约45分钟，也可以选择把两门课合在一起试讲。在每门课的试讲前，考生须向考试委员会提交一份不超过8页纸的教案，在试讲结束后，考生要就课程的设计与实施做出陈述，陈述时间不超过45分钟，考试委员会也可以提问，并综合考虑试讲情况和个人陈述进行打分。
口试安排在教学实践考试之后进行，主要针对专业教学法、普通教育学、学校法律和学校管理等内容进行考核，时长约为60分钟。考生在开考前拿到口试题目，有30分钟的准备时间。考试开始后，考生要针对题目完成个人陈述，陈述时间约15分钟，之后是考官与考生之间的问答环节，约45分钟。[32]
第二次国家考试的总成绩由三部分构成，其中见习阶段所修读的课程成绩占比60%，第二次国家考试的教学实践考试占比30%，口试占比10%。根据《黑森州教师教育法》的规定，总成绩要达到4.0以上才算通过。[33]通过第二次国家考试，见习教师就有资格成为正式教师了。
四、结语
虽然德国的劳动教育与我国的劳动教育存在一些区别，如前者侧重职业和工作导向，后者侧重劳动价值观的培养，前者主要限于中等教育阶段，后者则覆盖了大中小学。但就劳动教育的师资培养而言，德国在设计和组织方面具有以下几点值得我们关注的实践经验。
第一，劳动教育涉及不同的学科和领域，内容十分宽泛，由此带来操作和实施上的模糊性问题。在德国，劳动教育以及劳动教育师资培养都以“劳动学”这一载体开展和实施。德国通过《各州通用的对于教师教育的学科专业和学科教学法的内容要求》对劳动学的各个学习领域以及教师培养的目标和内容作出了明确的规定，将其清晰化和具体化，也由此为大学模块化的课程设置以及劳动学专业的认证与评估，确定了全国统一的可比性标准。
第二，劳动教育本身的跨学科性要求劳动教育教师具备跨学科的专业素养。德国要求师范生掌握“2+1”的专业知识结构，即师范生需要学习两门专业科学（含专业教学法），同时还要学习教育科学（含普通教学法）与社会科学方面的基础课程。其中，劳动学专业本身的学习会让师范生熟悉工作与职业、家政与营养、技术、纺织、经济等多个知识和实践领域。这种培养模式让师范生获得宽广而扎实的专业素养，符合劳动教育对教师跨学科专业素养的要求。
第三，劳动教育教师应该具备过硬的实践能力。对实践能力的培养在德国通过实习、见习和国家考试等多个培养环节来加以保证，贯穿于教师培养的整个过程。首先，学生需要在申请入学前完成一个定向实习。其次，大学学习期间设置了作为必修模块的实习和实践学期，而且对于劳动学师范生来说，除了学校实习以外，还需要完成企业实习，获得设备使用许可证书。再次，长达21个月的见习让见习生在学校得到充分的实践锻炼。其教学实践能力还会通过在教师研习所的理论反思和学习得到进一步提升。最后，国家考试重视考查教学实践能力，如第二次国家考试中安排的教学实践考试。
第四，劳动教育的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教师的质量。德国通过规范而严格的国家考试制度保证了其教师培养的质量。从一名劳动学师范生到一名真正的劳动教育教师，要经过大学学习和见习两个阶段的长时间学习，并通过两次严格的国家考试。通过对考试领域和方式等环节的精心设计，两次国家考试可以真实地检验出学生是否具备了从事教师工作所需要的理论和实践方面的专业素养，筛选出合格的教师。此外，因为大学期间以及见习期的课程成绩，也被计入两次国家考试的总成绩，学生须在整个学习期间都重视学习。这有助于保障教师培养的过程质量。
正是这些制度和实践让德国的劳动教育教师培养模式，可以很好地满足劳动教育对教师跨学科知识结构和高水平实践能力的双重要求，有助于培养出合乎需要的、专业化的、高水平的劳动教育教师。
注释：
①主体中学（从5年级或7年级到9年级，在部分联邦州还包括10年级）是德国中等教育中一类主要面向职业教育系统输送毕业生的学校，提供基础性的普通教育和职业预备教育，学生毕业获得“主体中学毕业证书”。
②只有持有设备使用许可证的教师才能操作和使用学校车间内的各种机器设备开展教学活动，这也是一种安全的保障。
③IS-LM模型是宏观经济分析的一个重要工具，是描述产品市场和货币市场之间相互联系的理论结构；后文的AD-AS模型是总需求-总供给模型，它是用于分析国民收入决定的一个工具。
④卡塞尔大学的师范生需要参加中期考试（Zwischenprüfung），时间是在第三学期结束时，学生应修满至少60个学分，其中劳动学专业课要达到22学分，才有资格参加中期考试。吉森大学只要求文理中学师范类的学生参加中期考试，对主体中学和实科中学师范类的学生未做要求。
⑤社会合作伙伴一般指工会和雇主两方，两方通常会就薪资、劳动条件等问题进行谈判。
⑥情境式学习是指学习者在生活和社会情境中进行学习的方式，它强调学习者与情境、学习者与学习者之间的互动。
（因篇幅限制，详细参考文献信息见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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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于《比较教育研究》2021年09期，若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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