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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正在向长生不老发起挑战,可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真的好么?

造就 造就 2019-04-25


我们都会衰老,我们都会死亡。

 

对SENS研究基金会的生物学家兼首席科学官奥布雷·德格雷(Aubrey de Grey)来说,接受这样的现实无法叫人满意。他在28、9岁时(他今年54岁)立志“要改变人类的命运”,而最佳途径就是对抗衰老。


现在,他的毕生努力就是一场对抗物理学和生物学的战斗,它们正是引发身体衰老的祸首。

 

他称之为“抗衰老战争”。

 

德格雷认为,衰老是一个工程学问题。他在接受采访时告诉笔者,人体是一台机器,跟任何机器一样,只要我们愿意就能一直维持它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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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布雷·德格雷2005年的TED演讲(中文字幕)


这不是一种孤立的观点。人们正在进行一场更广泛的抗衰老运动,而且声势似乎与日俱增。正如塔德·弗兰德(Tad Friend)在《纽约客》杂志最近一篇文章中绘声绘色描述的那样,大量美元的风险资金已经被投入到长寿研究当中,其中一些前途光明,另一些则不然。PayPal的亿万富豪联合创始人彼得·泰尔(Peter Thiel)是该领域领先的融资人之一,他也是德格雷所在机构的赞助者。

 

德格雷的研究工作特别有趣。他认为,长久以来,科学家一直在错误的地方寻找解决方案。衰老没有单一的原因可以解释,我们衰老是因为构成我们身体的很多生理系统开始同时出现问题,而且会相互损害。

 

所以,德格雷提出了所谓的“分治策略”,他分离出七种已知的衰老原因,并分而治之。无论是细胞损失还是破坏性的线粒体突变,德格雷认为,每个问题本质上都是机械问题,因而是可以解决的。

 

然而,即便这种延长人类生命的努力获得成功,仍然有一些问题需要解答。

 

如果我们开发出了抗衰老技术,谁能使用它们?在后衰老世界中,不平等现象会进一步加剧吗?


还有,如果人类要活上200、300或500年,那所需的额外资源怎么办呢?全世界有70亿人,平均寿命在70岁左右(女性的平均寿命要比男性长3-5年),这已经让地球不堪重负,我们正在食物、水和全球变暖方面面临着巨大压力。

 

值得称赞的是,德格雷已经考虑过这些问题。笔者不确信他有没有意识到抗衰老技术的政治含义,特别是它可能需要何种程度的国家强制。

 

但面对追问,德格雷对自己的研究项目进行了有力的辩护。



抗衰老疗法会如何运作


肖恩·伊林:对于你正在研究的抗衰老疗法会是什么样子——它们会怎样作用于人体——在理论上有没有一种简单的方法进行描述?  


奥布雷·德格雷:哦,远远不止理论。这整套方法有望成功的唯一原因在于,15或17年前,我得以开展研究,罗列损害的类型,并进行分类。人们研究衰老问题已经有很长时间,所以当我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进入这个研究领域时,我能够学到一些事情。我很高兴地看到,我们对衰老已经有了充分理解。

 

科学家喜欢说衰老还没有被充分理解,因为科学家的目标是寻根究底,因此他们不得不一直对人们说,问题还没有研究明白,但那其实是胡说八道。事实上,我们对衰老已经有了充分理解。而最妙的是,我们不仅可以列举在人的一生中,身体对自身造成的各种损害类型,而且可以对其进行分门别类。

 

所以,我谈到了七种损害类型。我要说的是,这种分类是详尽无遗的,它也是我们所做研究的基础。我们知道人类是如何衰老的,我们理解其中的机制,并不存在第八种被我们忽视的损害类型。更重要的是,每一个类别都对应着一种通用解决方法,真正进行我所说的维护保养,去修复损害。


肖恩·伊林:你可以给我举一个类别的例子,然后说说它的修复方法是什么样的吗?


奥布雷·德格雷:一个例子是细胞损失。细胞损失意味着细胞死亡,而且没有被其他细胞的分裂自动替代。所以,我们身体的一些组织器官会逐渐出现细胞损失,它无疑对衰老的某些方面起到了促进作用。让我们来看帕金森综合征,这种疾病是由大脑特定部位特定类型神经元(多巴胺能神经元)渐进损失造成的。

 

针对细胞损失的通用解决方法是什么呢?答案显然是干细胞治疗。这就是我们做的事,我们在实验室中对细胞进行预编程,使其达到可以被注入人体的状态,它们会分裂和分化,替代身体不能自行替代的细胞。目前,针对帕金森综合征的干细胞治疗看起来大有希望。

 

衰老是工程学问题,不是生物学问题



肖恩·伊林:我们最好把衰老看成是一种可以被逆转或阻止的工程学问题? 


奥布雷·德格雷:绝对是这样。抗衰老是技术的一部分,整个医学都是技术的一个分支。抗衰老疗法是一种操纵将发生之事的方法,所以它属于医学的范畴。

 

肖恩·伊林:但你并不是在试图解决死亡或衰老的问题,对不对,更多的还在于逆转与衰老有关的损害?


奥布雷·德格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消除人在一生中累积的损害,而是否称之为“解决衰老问题”就随你的便了。


肖恩·伊林:你觉得自己目前最有前景的研究思路是什么?


奥布雷·德格雷:好消息是,我们提出了一种分治策略,这让我们得以把问题分解成七个子问题,并分别加以解决。这意味着,我们正不断在解决所有问题方面取得进展,我们是并行不悖地追寻所有问题的答案。


说实话,我们没有对干细胞治疗投入太多精力,这只是因为其他很多人都在做这件事,所有真正重要的工作都有人在做。因此,我们再去做就有点浪费资金了。

 

我们是一家规模非常小的机构,我们每年的预算只有400万美元,所以我们摊得很薄。我们当然在取得进展,在过去一年中,我们发表了多篇跟一系列主要研究项目有关的知名论文,所以也没有某一项显得特别突出。

 

后衰老世界的梦想



肖恩·伊林:有人把这看成是追求永生的不切实际探索,是人类试图超脱宿命的最新例子,你对这些人有什么要说的? 


奥布雷·德格雷:主要是同情。我明白,志存高远,真正试着做没人能做和没人做过的事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尤其当人们还为此努力过很长时间。我知道大多数人没有这种勇气,我并不因此恨他们,我只是同情他们。

 

当然,问题是这些人确实挡了我的路,因为我需要筹集资金,真正把这些事做成。幸运的是,世上不乏拥有勇气和财富的人,所以我们正在取得进展。

 

归根结底,事实是,自开天辟地以来,衰老就一直是人类面临的头号问题。而且,在我之前,人们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清晰的想法。这意味着人们的唯一选择是想办法忘掉这个问题,想办法适应这可悲的短暂生命,逆来顺受,而不是持久地专注于这个会在以后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可怕事情。那是完全合理的做法,我并不反对。

 

问题在于,突然之间,我们进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一套能够真正奏效的清晰计划已经在我们伸手可及的范围内。现在,这种失败主义,这种宿命论,这种无奈的顺从,已经变成问题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一旦你跟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可怕事情妥协,你就很难重新去对付它了。

 

伦理问题



肖恩·伊林:有什么伦理问题或保留意见让你迟疑吗? 


奥布雷·德格雷:完全没有。一旦你认识到抗衰老只是一种医学,那么你就能坦然面对所谓的伦理异议了。难道你不支持医学吗?如果有人要对我们做的工作发出所谓的伦理异议,那么他们的立场就等于,面向老年人的医学只有在效果不佳时才算好事,没有人会想持这样的立场。

 

肖恩·伊林:我毫不怀疑你之前曾被问过这个问题,但我认为它太重要了,不能略过。你热情地谈到我们会向“后衰老世界”过渡,但有很多人担心延长人类在地球的存活时间意味着什么。


我们不一定有人口过剩的问题,但肯定存在不平等的问题,而且似乎需要多得多的资源。如果说现在90%的人以后会死于衰老,而突然人们一下子能够活到200或300岁,我们怎么才能维持这种增长呢?

 

奥布雷·德格雷:首先,感谢你在提问前想到我可能被问过很多次,这是当然的。不过令人吃惊的是,很多人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时一上来就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说得好像他们真有什么新想法似的。

 

但是,没错,人口过剩是大家提出的最大问题,我对这些问题有三个层面的答案。第一个答案是针对于问题本身,就人口过剩来说,我基本上会指出很多地方生育率已经急剧下降的现实。


而且,人们常常忘记一件事:人口过剩并不是地球上有多少人的问题,而是地球实际人口数跟地球所能承载人口数(指人类活动对环境影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之间的差别,后一个数字肯定不是一个常数,它是由其他技术因素决定的。

 

所以,当我们的社会向前发展,通过可再生能源和海水淡化等技术减少人均污染数量,我们就是在增强地球承载人口的能力。我们预计,在未来20年,这种能力的增强要远远超过因衰老问题得到解决而增加的人口数量。所以,这就是我的主要答案。

 

第二个层面的答案是在区分主次的能力上。技术可能得到应用,也可能得不到应用,无论情况如何,也许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们最终面临的人口过剩问题要比如今更加糟糕。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在后衰老世界,一个技术存在的世界,面临着一个选择:一方面,使用这些技术,地球会承载更多的人口,生育更少的孩子;另一方面,让事情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那就涉及不使用能够让人们在老年阶段保持健康和长寿的技术。

 


扪心自问,你会在这两者之间做出什么选择?你是选择让自己的母亲罹患阿尔兹海默症,还是选择生育更少的孩子?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人们只是不做这种选择而已。

 

第三个层面的答案可能是最要命的,也就是谁有权做出选择。那些在如今大声反对抗衰老技术的人,实质上来说就是在拖延这类技术的到来。因为这种技术毫无疑问终究会问世,问题只在于还要多久的时间。

 

如果我们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我们今日种种阻挠它实现的行为,其实就是在迫使现如今的老年人遭受死亡、疾病和痛苦的折磨。而事实上,如果及时开发出抗衰老疗法,我们是有能力去缓解这种种苦难的。

 

我不愿意为他们将要不得不遭受的痛苦负责,也不愿意站在那个决定人生死的位置上。我认为,有强有力的论据表明,我们应该尽快开发抗衰老技术。

 

肖恩·伊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这些问题在理论上比较容易回答,在实践中解决就要难多了。无论如何,让我至少再多提一个问题。如果这些疗法成为现实,你对它们的成本和可用性有何看法?比如,那些关注生物工程的人会担忧,如果这样的技术不能惠及所有人,那会导致前所未有、无法忍受的不平等现象。

 

奥布雷·德格雷:这是一种有理有据的担忧,它需要得到解决。但幸运的是,就跟人口过剩问题一样,这真是一个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如今,我们看到甚至连医保实行单一给付制的国家也存在高科技医学——这套系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政府付款的限制,因为可用的资源就那么多。

 

但现在的部分问题是,我们目前面向老年人的疗法效果并不好。即使走运的话,当前的疗法也只能延缓老年人健康受损的进程,而且程度非常有限,之后人们还是会患病,而我们为此所花的钱如果在没有这些疗法的情况下,可以用来让这个人存活下来,在疾病折磨之下活得久一些。

 

现在,我们把这种情况跟疗法发挥作用的情况做一下比较,也就是接受治疗的人真的拥有了健康。是的,他们存活的时间会长出很多。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必须提供多次治疗,因为这些疗法具有天然的周期性。因此这可能需要大量资金。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将重新获得真正的健康,也就不用像今天这样把钱花在治病上。

 

而且,除此之外,抗衰老疗法还将产生大规模的间接节省作用。老年人的子女将拥有更高的生产力,因为他们不必花时间照顾生病的父母。老年人本身也将继续处于健康状态,能够为社会创造财富,而不仅仅是消耗财富。

 

当然,这些计算中存在着很多很多的不确定性。但是,如果做了这样的计算,我们就绝对能够得出一个绝对明确的结论:抗衰老疗法带来的好处很快就能数倍于其成本。

 

所以,从政府的角度来看,这意味着纯粹从唯利是图的经济角度而言,不做这件事等同于自杀(更别说不支持这件事在政治上是不可能的)。否则,国家就会破产,因为其他国家会确保其国内劳动力身强体健。全世界都会预先做出投资,以确保所有老到需要抗衰老治疗的人都能如愿以偿。

 

我们距离后衰老世界可能比你想象得近

 


肖恩·伊林:你所开发的疗法会在什么时候准备进行人体实验?

 

奥布雷·德格雷:那会在未来20年逐步进行。SENS小组的各个组成部分将在治疗各种老年人疾病方面拥有独立价值,其中有一些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还有一些的难度要大得多。全部的好处只有当我们把它们都整合在一起时才能显现,而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肖恩·伊林:对于如今存活的人不会死于衰老,你有多少信心?

 

奥布雷·德格雷:形势看起来非常好。当然,这主要要看技术,所以我们只能猜测一下。具体的时间框架还无法确定,但我认为,我们有一半的机会能够达到长寿的“逃逸速度”,也就是我们推迟衰老问题的速度超过了时间流逝的速度,让人们能够领先于衰老问题。我认为,我们有一半的机会在20年内走到那一步,这只受制于一件事,也就是在目前的研究早期阶段加大资金投入。

 

肖恩·伊林:逃逸速度是一个有趣的类比,你的想法是在人类的“生物油箱”耗光之前继续补充“燃料”,从而领先衰老过程一步?

 

奥布雷·德格雷:是的。关键在于,这些都是“返老还童”疗法,意味着它们真能让时光倒流。经过治疗,你的身体将能恢复到更早期阶段的状态,不仅仅是停止或延缓时间的侵蚀。每当你接受一次治疗,你就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但这件事会越变越难,因为疗法所逆转的损害会再次发作。那些缺陷只需要一点点逐渐消除掉,这里的想法是,你会逐渐接近于百分之百的修复状态,但你永远不需要达到那个状态,你只需要把总体的损害水平限制在一定的可容忍阈值之下。

 

翻译:何无鱼

来源:V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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