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辱没了川大百年门楣｜回应「常识」

许久不来的洗粉时间，激动 

作为一个传媒行业的从业者，最近不愤怒了，所以很多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强迫自己去忽略着在巨大流量之下的，媒体道德的缺失。

我今天非常希望跟大家聊的是，到底什么是媒体道德，在我们需要保持的即时性，客观性，真实性之外的，媒体底线。

这里先说一下为什么我有资格聊这件事，「赫兹实验室」是在媒体令之下第一个曝光「新诚控股老板王振华强奸幼女案」，以及第一个报道疫情时「红十字会截流物资案」的自媒体，两篇文章阅读量近千万。

我想我有资格说一些话。

前几天在我进行MC浴室的报道编辑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篇文章，四川大学新闻系学生运营的公众号「常识」在2018年，他们同样做了MC浴室的事实现象采访。

在我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底部很多的留言是非常有刺痛感的。

「常识公众号底部留言」

这个就是媒体底线的缺失所会导致的结果，一个普通人可能不知道媒体底线缺失的后果，但是，作为媒体人，必然需要知道。

川大的新闻系的学生也应该知道。

最简单的例子，如何采访一个杀人犯？如何去采访一个家暴事件中的丈夫？

「当年的林浩森毒杀室友案」

每一个人为恶都是有理由的，可能有很多年的积怨，可能有对现状的不满，但我们应该怎么报道？如何面对这样社会事件中的是与非？

如果你只在社会性事件中采访施暴者，你会发现，在他的立场上，这种积怨是理所当然的，他最终的暴力行为，也是合情合理的。甚至会变得连受害者都是不值得怜悯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后来，我们会越来越多的要求受害者完美。

这就是媒体之恶！

「媒体之恶的后果」

关于媒体之恶的后果，其最典型的就是日本的「伊藤诗织」强奸案。

社会媒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为哑巴开口，是孤独的鸣冤。

作为媒体，当一个女性被强奸了，我们如何报道，采访谁，怎么做，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位女性会被怎么对待。

在「伊藤诗织」被强奸后，蜂拥而至的媒体选择了去采访更加知名的，强奸案的施暴者:日本TBS电视台华盛顿分局局长——山口敬之。

于是，在山口敬之的描述下，伊藤诗织变成了一个放荡而有野心的女人，日本的网友指责她衣着暴露，猜疑她私生活不检点。她面临巨大的社会羞辱与抨击：

2017年10月，依据自身经历写成的纪实作品《黑箱》出版，在日本社会引起轰动。2018年6月，BBC报道其事迹的纪录片《日本之耻》上映，在国内外引起热烈反响。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看看媒体道德的缺失，为了流量，热度，可以如何的歪曲事实，可以把施暴者，变成怎么样的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再回忆一下刘强东案，有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在我看到的那篇关于MC浴室的报道中，也是如此。

一群学生，在丢失媒体底线的情况下，对MC浴室进行了完全歪曲性的报道。在结尾，他们引用受访的MC浴室经理的原话：MC肯定能成为中国最出色，最一流的同志场所。

「常识」公众号开头

常识公众号文末截图

常识公众号关于小黑屋“约炮”“群p”的修辞

常识公众号中关于服务员卖淫的描述

而事实上，看过我关于「MC浴室调查」的朋友，分明知道MC浴室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不是吗？

赫兹实验室，原文

赫兹实验室结尾（段一）：

赫兹实验室结尾（段二）：

在「常识」的公众号里，性，暴力，参与者的安全在他们的文章中被极大的忽略掉了，MC浴室变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同志抒发性欲的渠道。

所有因为阅读他们的文章而对MC浴室产生好奇心的人，MC浴室本身会的安全问题都被极大的忽略了。

对于MC浴室的所有报道，变成了一个：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的个人选择。

甚至在他们的留言区，不少人为这种“自由”摇旗呐喊。

但也不乏清醒的人：

从同志浴室的历史，到MC浴室的详尽介绍，到“自由选择”的言论，到MC浴室经理的辩白，这篇文章俨然变成了对于MC浴室的软文推广。

其实，假如这是一个营销号，我毫不奇怪，也不会愤怒，因为这样文章的背后一定是一些利益交换，或者是一篇纯粹的推广。

不过，事实上，这是四川大学新闻系的学生做的针对学生群体一个账号。

那我有话要说。我要对这个行业负责。

「媒体责任？」

作为一个媒体人，如果你们将来要做这行，那么，你们是有责任的，你们新闻系的老师会告诉你，做新闻，不要带着预设，而应该在采访的时候产生自己的认知，这没有错。

但是，我更多的从业经验告诉我，很多事情你不能做。

在我运营「赫兹实验室」的时候，我采访的对象，跟我最终发出来的文章内容的比例，可能是10:1。

事实上，很多采访发出后都可能带来巨大的流量，但是很可能，当你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你会对你的读者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

「回到那个问题，我们如何采访一个杀人犯？」

当年的滴滴谋杀案，曾有媒体在采访凶手时多次提及凶手的家庭环境（留守儿童）以及生存环境，以求社会共鸣，那个账号现在粉丝有300多万了，但这可以吗？

压抑的生存环境，迫于经济压力的无奈，长期积怨以及一瞬间的失去理智，巨大的利益，这都可能是杀人犯形成的成因。

如果今天我们写一个杀人犯，他背后的挣扎，社会动因，经历，写出来，我们就可以获得巨大的流量，但你要想清楚，你的受访对象会合理化杀人这件事情，这种合理化也会基由你的文章，传达给你的读者。

然后可能你的读者也可能会在杀人动机产生的时候合理化这件事。

你们可能会辩驳“这是多么小概率的事情呢？”但是，你是媒体人！你的一句话，可能会产生成千上万个读者，如果你要做这行，你就赌不起！

如果你无法对你的读者负责，你就要先学会对自己负责。

作为媒体人，你的笔就是矛和盾，你依靠一篇又一篇文章积累下来的影响力，那不是玩玩，是一生一世。

采访杀人犯，你要带着受害者家人的控诉去问他：“你有想过会这样吗？你会愧疚吗？现在你后悔吗”这样的文章不会给你带来巨大的流量，但你会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才能告诉你的读者：我们不能伤害别人。

作为一个主要受众是川大学生的账号，四川作为中国同性恋者最多的城市，在两年前发布这样的关于MC浴室的报道，你们有身为媒体人的责任感吗？

常识账号合理化MC浴室

常识账号中的“自愿原则”

MC浴室在「常识」公众号中被合理化为“同志酒店”

你们还小，20出头，还没有足够的社会经历跟阅历，在这个时候，你们犯错，大家会包容你们，会原谅你们的。但是25岁一过，你们要面对父母支持的消失，结婚生子的压力，房子，经济，到那个时候，就不会有人觉得你们小而原谅你们了。

你们如此在校园公众号报道MC浴室，如果有学生去了，感染上艾滋，最多，你们挨处分，退学。但是，假如是我这么做，作为一个社会个体，孩子的家庭会跟我不死不休。

这就是你们毕业后面对的社会。是你们要承担的责任。

赫兹实验室推文（段一）：

赫兹实验室，（段二）

「独立媒体，不能参杂利益」

其次，我要跟你们讲一个非常非单非常重要的道理，不要成为“媒体之耻”。

做新闻前要学会做人，很多你们以为很聪明的小伎俩，在我们从业者这里是看得到的。作为一个杀入世界的新手，要学会遵守规则，很多东西，藏不住的。

MC浴室是怎么样的现在全中国人心里都有数，他们的好处是不能拿的！！！报道，是不能这么写的！！

常识公众号中合理化MC浴室的表达

我先前在主流媒体工作，我们每年做那么多跟MC浴室类似的社会案件，包括我曾经亲身参与的「大众点评卖淫案」的暗访，做媒体，有些东西是我们所有人心照不宣的。

你怎么可能采访到经理啊？除非他店不想开了，生意不想做了，你们是在砸人家的饭碗你们懂吗？这些色情场所背后的人，没有足够硬的家底你是惹不起的！

我6月份企图采访过成都339的一家sm主题酒吧，刚提出来就差点被打出去。

当时希望采访的酒吧照片的墙

这些地方，尤其MC浴室，央视都只能暗访，你能采访经理，就是除非你们跟MC浴室达成了某种共识！除非你们跟MC浴室有利益关系！

你们真的以为我们这帮做了这么多年媒体的人看不出来吗？只是我们不说，私底下嘲讽你们老师教出来了什么好学生而已。你们头顶是百年川大门楣！！

你们敢说，自己没有暗示，或者直接告诉MC浴室的经理，你们报道完之后能够给MC浴室带来更多的知名度，更多的客人？？您们真以为我们做媒体的这么多年采访经验是喂狗的是不是？？

但是看文章的是你们的同学！是川大的学生！你们有愧疚感吗？

我们采访，要到网上找资料，要到贴吧，推特去找到他们的微信群

要假装客人去跟群里面的人聊天，要收集大量的资料才能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样子，我要靠我几年来的对艾滋病公益组织的捐助才能找到一个受访对象。

但可能，可能你们只需要对经理利诱一下就结了，可是，然后呢？你也失去了新闻的独立性。你们这群自诩记者的小朋友，如果不给人家MC浴室审稿就发，别人一定会去学校找你的麻烦，这是我们做新闻的心里都有数的事。

以我的从业经验，那些走捷径的，所谓的有很强的媒体渠道，有很多的媒体线人的记者，最后都很快的消失了。绝对在这行待不长久。

纸牌屋第一季里那个被推下地铁的那个记者你们知道吗？做媒体的话，这事是会发生的！！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

作为媒体人，在我认识到你们校领导的情况下，我得找到你们校领导跟他讲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你们懂吗？？这叫做负责任，这叫做保有这个行业的底线。

中国有这么多媒体圈可敬的前辈，不要跟那些自媒体的学！！他们只对客户负责，他们只关注流量，但是你们！！你们是在中国一流大学受过专业媒体训练的，这个行业的未来。

你要对他们表达不屑，而不是跟他们「咪蒙」「90后青年」学，看他们能名利双收就去同流合污。

这个行业，是十年磨一剑的一生一世，如果要娱乐化，去做狗仔就好了，但请给新闻一点尊重，请给你们当年选择这个专业的初心，你们的新闻理想，一点存活之地。

最后，我上一篇的关于[MC浴室]的调查手记，因为被他们强说抄袭而被删稿了，但是，删稿原因不是抄袭洗稿，而是他们找了足够多的人举报…

我不想把人想那么坏，「常识」公众号的跟MC浴室的看利益关系是不言自明的，我不去想是否是因为我写了，MC浴室调查，并且阅读50多万才导致他们号召粉丝投诉，还是真的小朋友们不懂事的义愤填膺。总之，这一切，自有大家评说。

运营常识公众号的小朋友：

我确实有看过你们的文章，那是素材的收集需要，你们的文章确实有为我提供MC浴室的某一面，留言区有为我提供很多人对于这件事的视角，但我不接受因为面对同一个受访群体，同一个社会现象的报道，因为受访群体的相似就可以被指抄袭，

以及，以下是百度百科关于洗稿的定义：

从始至终，我们就保持了截然相反的媒体视角，我们从出发点到内容导向都截然相反。

我！赫兹！对于本身跟事件相关方有利益纠葛的无良媒体人所著的任何内容，不敢有丝毫苟同。

拜托所有声援他们的人取关，没有道德底线，对于认可他们的人，我不屑这部分流量。

现在，我希望「常识」公众号的小朋友也给我一些回应：

1，谁审的稿，一个面对学生群体的公众号，为什么会在两年前发出一篇类似MC浴室的软文的东西给到川大的学生？

2，如果你们到了MC浴室采访，为什么今天微博曝光的关于乱交的部分在你们的文章里巨大的消失了（这叫失实报道）

3，你们到底怎么采访到MC浴室的经理的，他为什么，处于什么目的，会接受你们的采访，愿意把公众目光吸引到MC浴室。

（别忘了，他们今天因为媒体曝光被取缔了，他们连营销都是用在贴吧假装客人找人同行的方式做的，你们是怎么说服他的？）

不是打击报复，是我这人眼睛里容不得那么多沙子，我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把这事弄明白了。

弄不明白。我会在下次与你们川大领导的见面会议上拜托他们去帮我弄明白。

“你们新闻系的学生这么做新闻是可以的吗？？你们学校谁来负这个责任？”

哦，对了，讲一下，我在成都还有4家小公司，北京有两家，在这些学生跟MC浴室的利益关系搞明白之前，我会暂时停招所有川大的学生，以及，我会说服我身边的企业家朋友们也能这么做。

还有我们所有的合作方，请不要让任何川大的毕业生来与我们对接公司的业务问题。

我不是对川大有什么歧视，只是我不开心了，我不希望他们让我想到不好的事，我也希望川大新闻系的诸位老师，尽快查明真相，给我一个答复。

在这不大的媒体圈子里，给川大百年门楣一个清白。

策划Editor | 赫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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