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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面前,请行使你枪口抬高一寸的主权

明清书话 2023-07-17



1961年8月12日凌晨1点,2万多军队突然开到东西柏林边境,立刻开始了修筑柏林墙的工程。仅仅到13日凌晨,第一期工程全部完工,整个东西柏林被铁丝网全部分割,再加路障。13日中午12点37分,最后一个路口被封锁,东西柏林正式划开,隔断了东西柏林及西柏林与东德其它地区的交通,使同胞的来往受阻,违背天理人情,同德意志民族要求统一的愿望背道而弛。
自柏林墙建成,形形色色的“人们”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跳”到西柏林——有趁着夜黑风高从易北河游过去的,有从下水道的屎尿中爬过去的,有冒生命危险挖地道过去的,有干脆直接冲过去的,当然更多的是通过假证件从关卡穿行。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像舒曼这样幸运:18岁的费希特强行闯关时被当场开枪打死,25岁的杜利克在潜游时遭到机枪追击,慌乱中淹死。据统计,柏林墙有100多个这样的牺牲品。

1991年9月,统一后的柏林法庭上,举世瞩目的柏林围墙守卫案将要开庭宣判。这次接受审判的是4个年轻人,30岁都不到,他们曾经是柏林墙的东德守卫。

  

两年前一个冬夜里,刚满20岁的克利斯和一个好朋友,名叫高定,一起偷偷攀爬柏林墙企图逃向自由。几声枪声响,一颗子弹由克利斯前胸穿入,高定的脚踝被另一颗子弹击中。克利斯很快就断了气。他不知道,他是这堵墙下最后一个遇难者。那个射杀他的东德卫兵,叫英格·亨里奇。当然他也绝没想到,短短九个月之后,围墙被柏林人推到,而自己最终会站在法庭上因为杀人罪而接受审判。



柏林法庭最终的判决是:判处开枪射杀克利斯的卫兵英格·亨里奇三年半徒刑,不予假释。他的律师辩称,他们仅仅是执行命令的人,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罪不在己。法官当庭指出:“东德的法律要你杀人,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些唾弃某某而逃亡的人是无辜的,明知他无辜而杀他,就是有罪。作为警察,不执行上级命令是有罪的,但是打不准是无罪的。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此时此刻,你有把枪口抬高一厘米的主权,这是你应主动承担的良心义务。


延伸阅读


为什么需要重提“枪口抬高一寸”?

刘明清


尽管“枪口抬高一寸”的说法来源于柏林墙被推倒,东西德统一之后的一个审判故事,故事真伪似乎存疑;但故事揭示的观念则具有划时代的进步意义:即主动作恶与被动作恶是有差别的。因为我们每个人也有遇到像故事中的那位东德士兵“必须执行上级命令,开枪射杀企图偷越柏林墙的同胞”那样类似的处境。比如你作为一名警察,有可能被要求去抓捕有冤屈的好人;或者被命令训诫如李文亮医生一样的“吹哨人”。又比如,你的工作可能就是拆迁,老板让你执行强拆任务。还比如你是一名媒体工作者,领导安排你撰写内容不真实的“宣传稿”。又或者你是一名出版社编辑,被“光荣”选入担任有可能成为历史笑柄的图书编辑工作等等。
我们是不折不扣、甚至积极地“射杀”同胞呢,还是“枪口抬高一寸”,放人一条生路?当然故事里那位德国士兵是执行了上级命令杀了自己的同胞,并被法庭以蓄意杀人罪而被判了三年半徒刑的。如果他是如法官所阐释的那样“枪口抬一寸”的话,相信是可以被判无罪的。说到我们每个人的境遇情况,其实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一生不遇到受自己良心拷问的是否“枪口抬高一寸”的艰难问题。前些天与朋友户外登山,就聊到这样的类似问题。朋友是一位大公司的中层领导,近几年来他的上级经常要求召集一些华而不实、甚至是可笑的表态或总结会议,并且要求人人过关,让他不胜其烦。他对付方法就是,将那些空虚无聊的会议,想法设法变成业务的交流会;至硬性要求的汇报材料,则能推则推,推不掉就专门安排一个人代表部门写,不搞人人过关。我开玩笑说,他的做法就是“枪口抬高一寸”。
回到上面我们说到的情况:假如一名警察必须去抓捕审讯蒙冤的好人,他的“枪口抬高一寸”的做法,就是不必像对真正犯罪嫌疑人那样毫不留情地严厉对待,长时间熬夜审问了;而应当和颜悦色、耐心交流,能提供方便尽量提供方便;如果能帮助洗冤则应当去做。假如一名拆迁公司的工人,必须去执行强拆任务,那也不能去当打手、施暴力、冲锋在前;他也应当采取“枪口抬高一寸”做法,如能逃避就逃避,不能逃避就消极等待和拖延;不能拖延就往后闪。至于媒体记者,他“枪口抬高一寸”就更有必要了,切切不能不问新闻来源、不问新闻真实性、不管发布出来之后给自己带来的是耻辱还是荣光。
至于出版社编辑,作为从业大半生的老编辑,我自己更有切身体会。我不能说自己以前策划的选题、编过的书、审过的稿,都是可以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好作品,平庸之作、交差之作,应该是不少的。但我自己心中有个底线,就是凡要署自己名字的书,不能够让自己的良心过不去,也就是说至少不能引人向恶。而对于推不掉的书,或自己不愿意去“帮闲”的书,能不做就不做,能不自己做就不自己做,实行“退避三舍”之策。我讲这些,也算是自己的“枪口抬高一寸”之经验吧。自己心中最尊敬的出版家沈昌文先生,年轻时他曾经受上级之命担任书刊质量审查员的工作。那个时候,大量的好书和优秀作品,特别是国外作品,被主流意识形态认为是“毒草”。而沈昌文先生,对于那些作品的审查,标准放得很宽。他曾经说过大意是这样的话:这本书嘛,内容确实不怎么好,可也不坏。而不坏的书就意味着可以放行了。可以说,沈公是一位真正的善于拿捏如何“枪口抬高一寸”的大师,值得今天的出版工作者好好学习。


(本文摘自《理想与乡愁》)



刘明清 著

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 

  小编推荐: 

 

作为一名半生“为他人做嫁衣”的出版人,刘明清曾经先后就职于国内多家出版机构,主持过如吴敬琏、汤一介、成中英、叶廷芳、乐黛云、俞可平、任剑涛、高全喜等诸多海内外学术名家有影响力作的出版工作;同时他自己也是一位勤于笔耕和思考的作家、诗人。2009年,刘明清曾出版过一本颇受圈内外小众读者好评的文化随笔集《从愤青到思想家》。十二年之后出版的这本《理想与乡愁》可视为他上一本作品的续集。全书计16万字;系作者近十余年来对当代中国的人文与出版、历史与社会等领域做深入观察和审慎思考的思想成果辑录。其中部分文章曾经在国家主流媒体公开发表过,并受到广泛好评;另外也有多篇文章,在网络上获得很高的浏览量,而成为网络热文。作者持论客观公允,不偏激、不媚俗;文字表达清新老练;具有很强的知识性、思想性和艺术感染力。另外在作品中,也蕴含了作者对于自己近30年出版职业生涯以及坎坷起伏人生的反思与反省。

随书附赠的诗集《人生归处是田园》收录新诗143首,系作者30年诗歌创作精华集萃。作者的诗歌创作开始于上世纪80年代。他既是诗人海子的同代人,也是1980年代与海子有过深入交往交流的校园诗人之一。因此,作者的诗歌创作带有浓郁的80年代气息。尽管书稿收录的大部分作品,创作于近几年,但精神内核与文字表达艺术,显然深受北岛、顾城、舒婷,特别是海子的影响。著名学者、诗人、德语文学研究大家叶廷芳先生生前特别为本书诗稿作序推荐。

 

  作者信息: 

 


刘明清,男,北京顺义人。1985年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曾任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副社长、中央编译出版社总编辑。系北京市十二届政协常委、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新闻出版界别召集人,北京市人民政府特邀建议人。现任北京智信文化产业研究院理事长、北京新华连锁有限公司品牌顾问,北京发行集团外部董事。曾经荣获“深圳读书月”2015年致敬出版人提名奖、中国出版协会《精品阅读》杂志“2017年度阅读推广人”。

刘明清自1980年代起开始诗歌创作。著有文化随笔集《从愤青到思想家》(2009年)《理想与乡愁》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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