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意见视点 | 王明轩：报纸、广播、电视捏合的媒体中心能重获新生吗？

王明轩  国广东方副总、国广星空总裁

继大连等地之后，天津也把日报晚报广播电视捏到一块成立了海河传媒中心，很多人问我怎么看？实话实说，我持谨慎态度。

1

互联网所形成的这次信息革命，导致的是整个环境的巨大变迁，不是干旱洪涝灾害，过一段时间就风调雨顺了；对于人类来说，也许你还没意识到，这是一次不可逆转的沧海桑田式的巨大变迁。

2

在这种新的环境下，需要的是新的物种。就像地球由高温高湿环境变成今天低温干燥环境后，孢子植物的孢子根本无法繁殖生存，只有能够在低温干燥环境下也能繁殖和生长的种子植物，才能成活下来并通过逐渐改造环境繁荣起来。

3

目前的做法是把一堆孢子植物——桫椤、蕨菜、苔藓拢到一起，但其实由于水肥的短缺，甚至会加速其整体的消亡，因为聚集在一起，体型大了，消耗也多。

4

因此，理性的、科学的方法是：谁能够培育出一个新物种，就重点培养扶持谁，把有限的资源倾斜给谁。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把它们聚拢或分散管理其实都无所谓，而且合并的大机构也未必有优势。侏罗纪环境大变迁时，一群行将饿死、骨瘦如柴的巨大恐龙，也不如一只胎生哺乳动物——哪怕是幼崽更有未来。

5

什么是媒体的新物种呢？传统媒体是工业文明的产物，是利用高企的成本门槛建立起的信息收集和传播机构，并通过广告收益形成可持续经营的自恰体系。那么，相对于这个行将消亡的老物种，新物种就是：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传输、数据、智能等各类技术，构建出新的人人皆可参与的信息采集、交互系统，并通过信息服务和商业活动的受益（广告只占很小部分），形成可持续经营的自恰体系。

6

遗憾的是，截止目前，大家做的几乎都不是新物种的培育，而是照传统媒体的猫，画着新媒体的虎，企图把传统媒体的坛坛罐罐搬到互联网上，利用互联网把不同恐龙的性状：雷龙的脊背、梁龙的脖子、霸王龙的牙齿……拼凑到一起，可想而知，强烈的排异反应将导致其不可能成活。

任何一种新物种都是由胚胎或幼体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不是粗暴地切割成体想当然地拼凑出来的怪物。

7

这其中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大家都把互联网当成了渠道，这应该是一个“无知+自我”的错误观点。互联网是拥有巨大生产力的信息分拣、消化系统，它所形成的都是有机的生命体，不是渠道；或者说渠道只是互联网应用的表象。你不能因为蚯蚓是管状的，就把拥有复杂生命特征的蚯蚓当成肉做的管道。

8

正是基于这种错误的认知，导致传统媒体在年收入几千万、上亿的时候，没有弯下腰来进行有效的新物种的培育，浪费了宝贵的财力和人力资源，错过了低成本培育新媒体的时间窗口。

9

如果在最好的时机尚不能创造出新物种，那么在观众离散、资金匮乏、人才流失的今天，把这些传统媒体聚拢到一起，就能够认识提高、创造出新物种了吗？

其实，走到今天，传统媒体的问题已经不是资金的问题、人才的问题、思想观念的问题，甚至不是体制问题，而是人性问题。我们可以预见：整合后的各个中心、集团，很长时间内都可能会陷入权力、利益、地盘的博弈中，虽然仅剩一个烂苹果，但还是会在人性的本能驱使下，因利益争夺而空耗。

10

特别是，有些单位完全用简单、粗暴的经济创收指标来解决问题。其实，如果能通过明确创收指标、通过任务压力就能拯救产业，那就不会出现今天全行业性的产业危机了。不是因为媒体人懈怠涣散导致了今天的危机，而是不可控的外力催生了危机，才使媒体人产生了迷惘与无奈。因此，如果不能明确创造新物种的方向，简单地加强管理、强化经济创收任务，无疑是逼着卧床的病人出去搬砖养活自己，死得更快。

11

我们必须从历史的宏大视角来认识这场信息革命。人类的信息记录和传播方式将产生根本性的变化，特别是视频这种记录符号，它的应用规模会急速膨胀，但这种膨胀将向人人皆可使用的普及性工具方向发展，这是技术人员的菜，跟媒体、媒体人无关。今天的综合视频媒体市场会凝缩，凝缩成新闻和影视在线剧场，这是资本和政策的豪门盛宴，只有少数人能够参与。对于媒体人、有综合实力的技术人还有社会新生力量而言，真正的蓝海在于音视频工具的便捷化和低成本化所带来的视频内容形态和数量的大爆发。而绝大多数媒体机构的转型方向都将是以音视频为表情达意工具的垂直市场。详述请参阅《视频将向工具化非产业方向发展，媒体占比会很小，你可别瞎忙活！》

12

因此，传统媒体要建立大型的新闻和影视剧为主体的大型在线平台，除了央视总台因政策性资源和自身的体量尚有翻盘的机会外，其他的省级以下的传统媒体都已经没有机会了，甚至包括湖南的芒果。

13

那么，省市县媒体就没有存在价值了吗？当然不会。只要人类还需要信息，就一定需要发布信息的人和机构，就一定有我们存在的空间。但前提是，你要么创造新的物种，要么成为新物种的一部分。主要有两种办法。

第一是降维生存，干脆退守成真正的喉舌，成为新物种的重要组成部分。

1、传统媒体一直都被称为“喉舌”，事实上，在其鼎盛时期，无论其社会职能还是传播的内容，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喉舌这一器官的行事范畴。今天我们完全可以把一些超出我们可控范围的职能剥离出去，退守为名副其实的“喉舌”。

2、无论信息革命将如何重塑人类的社会形态，只要人类还是社会化动物，就需要各级政府机构对社会进行有效的管理，就需要对各级政府及其各部门的方针、政策、措施和百姓的需求、愿望进行有效的传播、动员、反馈，实现有效的沟通。这就是传统媒体和媒体人存在的社会价值，哪怕是吃财政饭的理由。也就是成为各级政府的 “黑板报”。

3、这样的“真正的喉舌”，必须以完成沟通的使命为导向，真正实现在政府和百姓间进行信息的有效沟通。为此，新的队伍就必须打破文字、图片、语音、视频这四种记录符号的界限，适合用什么符号就用什么符号。我们甚至不必拘泥原有的已经远离受众的广电网络和印刷发行渠道等，只要能实现有效的沟通，完全可以充分利用社会已有的（如微博、微信等）信息传输平台，成为这个新物种的一部分。（至于广电网络的改造，那应当交由国网来主导。互联网时代，以省市县为单位的局域网已经失去了其生存的空间。）

4、当然啦，这时大家正在热议的融媒体中心的建设就会显得十分重要。不过，在建设前，我们必须明确其目的和目标，才能确定其功能、规模，所需技术、硬件等，否则，很可能成为花架子的烂尾楼工程。对此，我们将过几天另行文讨论。

5、但有一点大家必须清楚，无论是喉舌也好，黑板报也罢，这项工作的工作量是容不下整个地域的所有媒体人的，只有那些能够做出“走心”内容的媒体人，才能胜任这项任务。

14

第二种办法是依据自己的知识结构和工作中所掌握的社会资源，向不同垂直领域扩展，这将是多数媒体人未来的转型栖身的地方。

1、传统的媒体，电视、报纸，稍微成规模的都是10个频道或版面，对应的内容细分到板块大约有四百到六百个，如果再细分，甚至可以有上千个细分内容，这些都是受众稳定的信息需求（否则，我们早就把它停掉了），它后面对应的就是上千个不同的垂直领域及产业。

2、这些领域有的已经被互联网公司占领，但也有很多，特别是需要公信力资源背书、地域特色明显、必须本地化提供服务和产品（比如家政、护理、装修等）的领域，都是我们地方媒体可以深入的垂直领域。

3、在这些垂直领域，我们的收入将不是那点儿可怜的广告费。由于可以深入到一个产业里，我们可以在规划设计、研发、生产、仓储、运输、销售、资本等各个环节获得我们远远高于广告的收益。

4、如果有条件，这些领域都可以开辟互联网上的应用，做成互联网平台，一旦成功，既可以覆盖全国，又可以反哺我们的传统媒体（典型的案例就是苏州电视台提供公共信息服务的无线苏州）。虽然达到这一步的概率很低，但如果真是这样，恭喜你，你属于转型成功了，你在垂直领域培育出自己的新物种了。即使它还没盈利，也是超越恐龙的哺乳类小野兽。

5、我们前面说过，这样的垂直领域有上千个。如果按照互联网的规律，每个领域只能容纳老大老二的话，就至少可容纳两千多家这样的机构，而中国算上五线城市，也不过600多座，平均每个城市都可以分得近三家，也就是说，理论上垂直领域几乎可以容纳下所有的传统媒体凝缩后的转型。

6、再退一步讲，即使没有上述的技术力量和经济实力，只要深耕某一垂直领域，做成最简单的媒体号矩阵，通过微群、微商的深度运营，也一样可以风生水起。

15

综上，这种把报纸和广电捏到一块儿的改革，有利的方面在于不同的媒体关系更紧密，有利于文字、图片、语音和视频四种记录符号的融合，有利于弱势环境下的彼此取暖。不利的方面在于它不是以培养新物种为导向，弱势媒体有可能产生拖累作用，以及合并过程会产生磨合成本等。

然而，对于采取这一决策的相关部门来说，这些年所有的政策、扶持手段都用尽了，就是鲜见能扶上架的鸭子。为了社会的安定，也因为这是我们培养多年的机构和人才，不得已，只能采取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而对于我们媒体和媒体人来说，不论是整合到一起，还是各自奔命，我们都必须明白：融合，这个词是一种顾及我们颜面的委婉的说辞；事实上，这次产业革命级的变革根本不存在融合，只有脱胎换骨的升级，要么变成新物种，要么成为新物种的一部分。

而要实现这些，还得靠我们自己。有人戏说：传统媒体有能力的都走了，没能力的混日子，有能力还没有走的基本都在干私活。如果真是这样，如果我们自己没有了改变的动力，不肯弯下腰，那么无论什么样的改革，无论是谁，都救不了我们。即使把各个媒体整合到一起，也不过是一种事实上的“临终关怀”而已。

朋友们，别泄气，别焦躁。想一想，上次工业革命时，汽车取代了马车，银行取代了票号，养马和票号的从业者都饿死了吗？没有，绝大多数人都活得好好的。振作起来，我们真的还有机会!

就在我准备结束这篇文章前，发现一个群里正在讨论相似话题，有人感叹：其实垂直领域也没多少利润…….大家也还不习惯下场去厮杀……..

我在想，哪还有你架一根天线，就有人排着队给你送钱的好日子呀？马云不也是从“扫街”推销开始的吗？弯下腰，弯下腰，转型，从弯腰开始！

作者：王明轩

来源：思考者王明轩 新媒体大趋势

延伸阅读

媒意见编辑：杨春雨

媒意见美编：许琳莎

南方电视学刊公众微信号 | 媒意见

转载请注明出处与作者
投稿邮箱：[e-mail]

长按二维码关注微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