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外国人的横与有些中国人的贱
一晃好几年前，我已经记不起具体的时间了，在北京朝阳门外路北侧的一个过街天桥下目睹了一场小规模斗殴，俩中国人把一个老外给打了。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要结束了，两个操北京胡同口音的人抓着一个白人不让走，老外脸上明显有挨过巴掌的痕迹。那俩北京人，从说话到举止，一看就是属于人们通常说的“素质不高”的那种类型的。
事情的起因大概是老外从出租车上下来，开门时剐到了骑电动车的那俩人。那个老外比较瘦小，显得很恐惧，他不会说中文，用英语向周围人求助叫警察，但围观的人好像也没有人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倒是有人在说那俩北京人，觉得他们太过分了，不至于动手打人的，那二位也就有点自觉理亏，抓人的手就放松了，老外趁机摆脱，爬上天桥就跑了。那俩北京人也骑上车走了。
身在异乡，语言不通，莫名其妙被人熊了一顿，这个老外的心里怕是要留下对北京的阴影了。设身处地地为他想想，觉得他挺可怜的。
但一转念，我又觉得有种奇怪的快感。一百年前，北京街头绝对不可能出现小混混欺负外国人的事情，只会是反着来的；就算是有人对老外的飞扬跋扈看不过，出手教训一下，后果也是严重的，搞不好就成了外交事件，肇事者必当严惩，有京官要被罢职也说不定。
如今呢，充其量就是个治安事件，这类冲突每天都有发生，少见的只是当时的被欺负的一方是外国人而已。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说中国人欺负外国人是好事，我们中国人没有白人境界那么低，那么喜欢欺负人。那俩北京人欺负人是不对的。但这俩素质不太高的家伙有一点是可贵的，他们只顾着欺负惹着他们的人，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外国人就畏首畏尾了。
倒是有些素质高的中国人，至今还犯一见着洋人就腿软的毛病。这表现在行动上，也表现在思维上。举几个例子。
某凤凰卫视驻东京记者发过这样一条微博，“我总结的日本旅行常识：排队是不能夹塞的；地铁是不能打电话喧哗的；街头美女是不能随便拍的；拍裙底是要被抓的；富士火山石是不能带走的；树木是不能攀爬的；酒店备品是不能拿走的；温泉是不能穿泳衣泡的；洗手间要冲水，坐便是不能蹲踩的；厕纸是要冲掉的；便利店是不能先吃再付钱的。欢迎补充。”
该微博发出后，就炸了锅了，被转发了两万多次，评论中以冷嘲热讽为主，各种打脸。最经典的转评是这样说的，“从幼儿园开始，老师教你，爹妈教你，都听不进去，非得上日本让日本人教你，你才听，是不是贱！贱，就别出去丢人现眼！”这条引起的二次转发在所有转发里大概占了相当大的部分，因为实在是骂得够解气。
现实中，这样的高素质精英是不少的，凡事喜欢扯外国人（但仅限于第一世界的外国人，绝不包括亚非拉朋友）的虎皮拉自己的大旗，在外国人面前，自觉地把自己置于低等人的位置，然后就自以为跟世界接轨，然后再转过身来在同胞面前冒充高等人，指手画脚当导师。这样的人被当众打脸，当然是喜大普奔了。
这种情绪不光在具体的人身上存在，在主流文化中也是从不缺乏的。央视有一条公益广告，至今还时不时拿出来播一下，巧了，也是说的出国旅游的问题。画面用的是动画，有意思的是旁白，特录如下：
“出国旅游，文明当先。有些行为不恰当，在这给您提个醒儿：随地吐痰、乱丢垃圾、衣着随便、举止粗鲁、随意吸烟、污染空间、争抢拥挤、不守秩序、高声通话、喧哗吵闹、任意拍照、乱写乱画。自尊自爱，文明出行，维护形象，全靠你我。”
从文案上看，简直就是那位被骂成狗了的某凤凰卫视记者写的。这个广告，咋看咋别扭，其中列举的行为当然都是不好的、应该杜绝的，确实也在游客中常见，但这些行为是否文明，只与行为本身有关，而跟旅行目的地无关。从东北到海南旅游，随地吐痰乱丢垃圾就不算不文明行为了吗？从我们乡下人到上海旅游，衣着随便举止粗鲁就没问题了吗？逛故宫爬长城就可以任意牌照乱写乱画了吗？当然不是，这样的行为在哪里都不好，出国不应该如此，在自己国家也不应该如此。这个公益广告，只要改一个字，即把开头的“出国旅游”改为“出门旅游”，就还算不错的作品。
可是，创作者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就这样摄制和播放了；提出这样的质疑，本文也不是第一个，网上早有人批评，但央视就是不改。这反映的还是一种特定的心理。
近期，网上又流传一个事，一个白人男性做了一个视频，记录他周边亚洲国家泡妞的经历，据说花16块钱在酒吧买杯啤酒，用不了一会儿就有年轻姑娘主动凑过去投怀送抱。个人生活层面的事外人不好评判，谁跟谁好都是有可能的，但现实中确实有些女性已跟外国人在一起为荣，这种心理就比较令人反感了。
还有说英语的问题。掌握一门外语当然是种有用的技能，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的小外孙女就在学中文，会背“锄禾日当午”。英语说的好当然是好的，但技能终究是技能而已，连素质都算不上。可就是有些人就是觉得说英语很有范儿，不放过一切机会要表现一下，哪怕在代表国家讲话的时候都是如此（大家都能猜到我说的是谁，所以我就不需要挑明我是在挤兑李总理了）。在这样的精英的带动下，老百姓对语言学习的态度就偏得更离谱了。
还有已经过世的吴大使，老是谆谆教诲中国人要遵守国际规则，啥事都该听外国人的。吴大使的意外离世是个悲剧，但自从他去世后，耳根子清净多了倒也是真的。
说了这么多，其实是要谈谈近日发生在北京顺义的德国奔驰公司高管“辱华”事件。把这件事定性为外国人“辱华”，有点大了，其实就是俩没素质的人为争停车位吵起来了那么点事儿。但这么定性，也不算冤枉，因为那个老外把所有中国人都骂了，谁跟你吵架你骂谁好了，把13亿中国人都拉进来干什么呢？
其实呢，看到这个事件发生，我倒一点都不意外，其稀罕程度比老外被中国小流氓给打了要低多了。外国人在中国干的不文明的事恐怕不比中国游客在国外的不文明少，早见怪不怪了。
有个客观存在的现象，有些老外到了中国，素质就下滑得厉害，或者说，原形毕露了——国外经常有在灾害发生秩序暂时失控的情况下发生的打砸抢烧事件，那也是原形毕露。有些老外怎么一到中国就毛病多了呢？比如“辱华”的这位，奔驰公司的高管，想必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在社会上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怎么跟无赖一样撒起泼来了？这才是值得深思的地方。
我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些老外是被前面列举的那些中国人给惯坏了的。某些先高抬老外再借以自抬身价的国人对某些外国人的谄媚，让他们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平等和尊严是什么意思，渐渐地习惯了不按规矩办事，甚至蔑视规矩，在特定的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有些中国人至今在外国人面前自惭形秽，奴性不改，跟历史也不是没有关系的，越是殖民主义历史影响深的地方，这种氛围越浓。上海作家能写出《上海宝贝》那种东西来，一些上海人身上至今没有洗净的那股子讨厌劲儿，就有这个原因。
这种毛病还跟社会阶层有关，越是“精英”越容易犯贱。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给予外资和来华工作的外国人不少政策优待，在华工作的外国人因为汇率等原因收入明显高于国人，而为洋人打工，以各种形式当买办，也会捞到更多。原本单腿跪着是为了挣钱，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心理上也跪下了。所以，贱大体来说是一种精英病，在市井小民身上反而少见。讨厌的是，这帮病人还喜欢教导我们健康人，好像不把别人忽悠瘸了就不开心似的。
那个德国人是不是辱华了，并不重要。今天毕竟不是外国人在中国可以享受治外法权的时代了，有“素质差”的外国人只是违反了公序良俗，批评教育就是了，如果违反了中国法律，依法处理就是了。我们自己倒更应该关注那些崇洋媚外而把有些外国人惯坏了的中国人和被他们污染了的文化。
啥叫素质高，啥叫素质低，这玩意儿还真难说，换个角度想想，那些平时被认为素质低的人反而比所谓精英的素质要高多了，最起码腰板还是直的，身心都没有残疾。
有个小邪恶的想法，那个奔驰男要是让开头说的那二位遇上该多好，估计他就得躺着去配合调查。那才叫喜大普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