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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经惟 · 《东京日和》 | 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最好的夫妻,但是......

Xi artag 2021-06-25

荒木经惟与阳子


看似离经叛道人有时生活中出乎意料的平实温情,譬如以前卫著称的大岛渚是妻子小山明子眼中保守而羞涩的男人,而以富有情色意味的作品著称的荒木经惟深爱着妻子阳子。这似乎有点奇怪甚至扫兴?不,正如电影《东京日和》中的荒木所言“别说成坏事”嘛,这样很有型。


电影 《东京日和》(1997)

该片改编自荒木经惟所著同名摄影集,讲述了摄影师岛津巳喜男与妻子阳子的日常生活故事。


摄影师岛津巳喜男准备出版影集献给亡妻阳子,他回忆起了当年的种种往事:

在家中的聚会上妻子叫错了客人水谷的名字,于是就对自己的工作单位谎称丈夫因交通事故而入院,离家出走了三天;妻子总觉得有蚊子在自己耳边盘旋发出嗡嗡的声音烦恼她,巳喜男却不知如何安慰;他们在晨跑途中发现了一块形如钢琴的大石头,便一同在倾盆大雨中哼着曲子弹奏石头钢琴;结婚纪念日去柳川旅行时,妻子又突然踪迹不见,巳喜男焦急地四处寻找。

阳子的点点滴滴给巳喜男的事业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当回忆结束时,巳喜男已是泪流满面。


摄影集《东京日和》

本书最初连载于日本《思想科学》杂志1989年7月期,按先前的惯例,阳子撰文,荒木配图;但三期过后,阳子因患子宫癌入院,1990年1月27日,阳子离开了人世。整整一年的时间中,荒木沉浸在巨大的丧妻之痛中无法自拔,最终决定独自完成《东京日和》。在本书的后半部中,透过忧郁的写真和感伤的文字,荒木用自己的方式深切表达了对妻子永远的思念。



身为摄影师老公背后的女人,除了镜头下留下的美丽身姿,阳子的个人生活并不大为人所知。看完电影和影集《东京日和》后,发现阳子是一位很有意思的女性。某种意义上,她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在荒木经惟的摄影创作中看似被动,实则主动。荒木的摄影人生始于阳子,也终于阳子。


对我来说,拍照是我的自我诉说。

年初,妻子离我而去。

妻子走后,我可拍的只有空景。

——荒木经惟



阳子一位敏感、天真浪漫、略显神经质和阴郁的女性。她在雨中发现钢琴形状的大石头并兴奋的弹奏起来,在地铁发现“罐太郎”并将之当做人来对话。荒木追随着阳子,一起做这些反常但可爱的行为,这可以说是对妻子的宠溺和怜惜,但他真的理解阳子吗?


阳子,你记得吗,那天在柳川的一个小理发馆里,我睡着了。而此刻,你正躺在河边的那艘小船上,睡的正香。风从身边吹过的时候,我看着你哭了。阳子,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最好的夫妻。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我一起是不是真的开心。

——荒木经惟



有些人天生就是孤独的,私以为阳子便是,活在自己孤寂自在的小世界。除了孤独的天性使然,或许也是因为爱才不愿把心事向最亲近的人倾诉吧。


阳子,那天你对我说,‘你不要对我太好。’当时你穿着和服,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阳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一个孩子。

——荒木经惟



虽然不是一对普通意义上明朗的夫妇,但夫妇在精神层面的契合更难能可贵,要不然荒木和阳子这两个完全不相称的人也不会走到一起。



阳子本名青木阳子,是日本最大的广告公司“电通”的打字员,公司上下公认的美女,荒木则是“电通”的摄影师。谁也不曾想到,阳子会嫁给荒木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怪老头。这个怪老头后来辞职无固定收入,一度是靠老婆挣钱养家的软饭男。婚后给阳子拍摄的裸体照片更是让阳子乡下的奶奶气得在床上躺了两三天。



《东京日和》这本摄影集收录了阳子的几篇小文。胡乱摘录一些她文中的句子及提到的音乐、电影、艺术品。通过这些文字,或许阳子的形象可以变得立体一些。


月岛一带

João gilberto低声吟唱的The Girl from Ipanema响起。Astrud Gilberto温婉的歌声,伴着Stan Getz凄艳的萨克斯旋律回荡在室内。客厅里回荡着巴萨诺瓦的旋律,我陶醉在无限的幸福中。

——荒木阳子


就这样,两个人在河畔相倚相靠,好似一年只相会一次的恋人,絮絮说着不知从前为什么把胜斗桥另劈出来一类的话。是否因在桥上之故,人类那种漫无边际的情绪才能如此无边无际,散发开来。

——荒木阳子


胜斗桥上



东京车站画廊

每到雨季,有部片子总萦绕在脑际。那是Alan Rudolph的电影Trouble in Mind。片子里的街道,名叫‘雨城’...盗匪头子家里挂满了现代画...最能打动我的,是Marianne Faithfull的歌声。那宣叙调的沙哑嗓音,混合着都市的尘埃,仿佛年轻人诉说苦闷,紧攥你的心。这样的电影,音乐赋予了画面更深的含义,从而更深地留在你心里。Wenders的《德州巴黎》也是如此;Ry Cooder拨奏的吉他音色,让人怎么形容呢?最近Percy Adlon《巴格达咖啡厅》里的主题曲Calling You,也有相当突出的表现

——荒木阳子


思想问题 Trouble in Mind (1985)


六月的雨城东京,得碰上个出太阳的日子,才会心情爽朗,出去走走,否则也不能称其为‘东京日和’了。

——荒木阳子


六月的雨城东京


非常喜欢Jim Dine(我家卧室挂有一副他的‘浴室·绳子’海报)的系列油画,和George Segal的石膏人像作品...据说画家是把浸过石膏液的绷带直接缠在人体上做出来的,听上去挺恐怖,我反倒更感兴趣了。的确,对现实、现物直接翻刻,蛮有意思的。这一类东西总能深深吸引我。

——荒木阳子


Jim Dine , Drag - Johnson And Mao, 1967


Jim Dine , Four Hearts,1969


George Segal, The Bus Driver, 1962


George Segal, Three Figures And Four Benches, 1979


第三间展厅让我兴奋的是,Claes Oldenburg用塑料袋做的手动榨汁机。本体是奶油色,把手为黑色,搅拌柄由银色及黑色塑料做成。这个手动榨汁机,软乎乎的,以一种无法形容的样子低垂着,从屋顶挂下来。其实很可爱。真正的榨汁机,谈不上有丝毫可爱,可却有着搅拌鸡蛋和生奶油的功能,是一个道具。Oldenburg的榨汁机,虽说可看不可用,感觉上还像是赋予了作品生命。

——荒木阳子


Claes Oldenburg, Pastry Case, 1961


Claes Oldenburg, Floor Cake, 1962

(没找到榨汁机的图,这个艺术家其它作品也很可爱)


在不懂的人看来,现代艺术不过就是胡乱涂抹而已。而在另一些人眼里,艺术就是个买卖,于是,也就成了奢侈的,孤独的,痴婆子吧。

——荒木阳子


锻冶街的今川小路


置身于鳞次栉比的游戏厅,闪闪烁烁的走珠灯,我心想,艺术的高雅还是没能战胜现实的纷乱。看吧,现实中这惊人的猥琐!从没有人因艺术的感动而晕厥,可这烦躁,却让我胸口阵阵恶心,搁神经脆弱的人恐怕就受不了。

——荒木阳子


心里想着站前的老虎机



七月的《东京画》

七月七日七夕节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结婚已有十八年了,真让人难以置信。我们变了么?夫妇间的默契已经达成了么......不知道,也许什么都没变,也许相互更能包容了。接受访谈时,经常有人问夫妇间和谐的秘诀是什么。哪有谁会刻意去注意这个呢,这么想着,也就爽然答到:‘也许是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比较相似吧,两人直接就很能理解。真的,说不上为什么就能互相明白......’回答是回答了,还是有些搞不懂。即便真如所言,说出来,倒好像是撒谎,心里很不爽。其实,夫妇间的感情,用话来说,反倒不好。虽说两人一心同体,也按照各自的方向各自坚持。伤害了对方后,突然醒悟,像是赔罪似的,又一起去讨好Chiro(奇洛),这心情怎么形容呢,很难。

——荒木阳子


Chiro抗议两人一起出门


还是先去看Wim Wenders献给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画》吧...有乐电影院两点三十五分那场,坐了有八成人。给人感觉观众性格都不很明快,大概Wim Wenders和小津安二郎两人的粉丝,性格大多阴暗吧,我自己就认同。

——荒木阳子


小津的《东京物语》和Wenders的《东京画》



向日葵的温暖

暖巢三角形凸起部分刮掉一些后,身上各处的变化,都汇聚到了胸口,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窗外八月湛蓝的天,仿佛也与己无关。为什么我会遭这个罪呢,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老公为了安慰我,每次都抱来大把大把的花束。其中一大捧向日葵最漂亮。老公走后,看着鲜艳艳、黄灿灿的暖色,对老公的一切,他的身影、他的温存、他的味道,感同身受,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思念是存在的,真的存在的,可以治愈疲惫的身心,这时我总算感觉到了。眼泪吧啦吧啦往下落,无法止住。

——荒木阳子


电影《东京日和》剧照


一点刚过。‘那我等会儿就走了,嗯?’他开始收拾东西,‘明天我再来。’说着使劲儿握着我的右手。与其说是握手,不如说老公是在把他的生命力传导给我。每当这时,我心里总不能平静。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每每总是能撼动我因治疗而疲弱的身心。现在想想,那一刻,唯有他手的温暖,才是支撑我生的力量源泉。

——荒木阳子


从1989年夏天妻子入院,到1990年1月,荒木经惟和阳子说了最后一声“谢谢”,荒木拍摄了许多妻子的照片,他拉着阳子的手,安抚她的病痛。


阳子最后还是抵不过疾病去世了,留下荒木和小猫奇洛相依为命。



  阳子,无论是后来的车祸还是你子宫里的肿瘤,都不能让我以为你会离开我。

  即使是现在,我也一直觉得,你就在这里。

——荒木经惟



阳子,还有很多事情,我可能不知道,关于你的。你从来没有试图告诉更多。阳子,我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正常的日子。除了你,我可能不会拥有更多。

——荒木经惟


荒木经惟所画的阳子


边看电视里钱拉·菲力普演的《大演习》,边继续作画。

割下阴毛当做头发。

用阳子的腰带上吊。

完成。


‘妻子逝去,上吊自杀的荒木,一九九零年七月七日’

——荒木经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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