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洪水•牛蛙》(陆洋朗诵)
《洪水•牛蛙》(节选)
作者:莫言 朗诵:陆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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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60年代以前,我们高密东北乡真像一个泽国,水多得一塌糊涂。那时一到夏天就连阴,雨水缠绵不断。但从70年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干旱得越来越厉害,有时候三个月滴水不落。当年洪水滔天的河流干涸见底,河底下可以搭台子唱戏了。我们仰天盼雨,雨啊雨,你下到哪里去了呢?天不下雨,我们就要抗旱,打井,挖水库,挑水浇地,肩膀上磨出铁一样的茧子。水位越来越低,水越来越苦咸,最后挖几十几米深也挖不出水了,庄稼也就干死了。
老人们偷偷祈雨,到干涸的河底下去烧香烧纸,被干部发现了,还要挨批斗。我一个叔叔说:真要祈雨,烧香烧纸不行,必须大心大诚发大愿,像当年天齐庙里的和尚那样,头上顶着炸药包,抻出一根三十米长的导火索,只给老天爷三分钟,不下雨浇灭导火索,和尚必定炸死。但太阳火爆,片云也无,眼看着导火索就燃烧到了和尚头顶,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麻雀从空中飞过,屙下一摊鸟屎,把导火索给湮灭了——老天爷是真的没有雨啊。
我经常说,涝死比旱死好,涝死人不要出力,比较干脆,而旱死要活活煎熬,活受罪。于是就怀念六十年代的夏天,那么多的雨水,一会大雨,一会中雨,一会小雨,一会东边日出西边雨。到了六月、七月,连续一个星期不见太阳是常有的事。地里面、胡同里边全是水,家里边也是水,当时要挖地,一锹下去水就冒上来了。
记的有一年,我脚上生了个疮。母亲不让我下地,因为地上全是泥泞。我只好坐在炕上,透过后窗,看到河里的水,滚滚东去,河水似乎比房顶都高了,几乎看着河水要从河堤上溢出来了。我在小说里写“像烈马一样的奔涌的河水”就是这样观察到的。当时家里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县里的有线广播,每家给安一个小喇叭,挂在窗台上,一到防汛的季节,小喇叭就连续的广播:“贫下中农请注意,贫下中农请注意,下午三点将有六百个流量下来,胶河下游的贫下中农立刻上河堤,准备抢险”。村里立刻敲锣集合,危难时刻人心齐,老婆、孩子,只要能拿得动铁锹的,能扛得动草包的,都到河堤上去了。你可以看到河水排山倒海,就像钱塘江潮一样,滚滚而来。潮头一下来,扑鼻的水腥味,一浪一浪的就从后窗里扑进来了。我大哥当时已经在上海念大学了,每年暑假回来,出了高密火车站,那会没有汽车,只能背个小包袱往家走。
走到离我们家十来里路的地方,就听到一片青蛙的叫声,响彻云霄。心里知道,坏了,又涝了,又淹掉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多的青蛙,青蛙的叫声彻夜不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村子里一片漆黑,你会感觉到,整个村庄是漂浮在青蛙之上的,哇哇哇,呱呱呱,又嘹亮又潮湿的一种声音,吵得人难以睡觉。青蛙的叫声把整个村庄都托起来了。那会人也不知道吃青蛙,有敬畏,不敢吃。第二天到池塘去看,到河堤上去看,好像所有的青蛙来开会,一片碧绿,全是青蛙的脊背,密密麻麻,水面都看不到,全是青蛙。这确实是大自然的壮丽景观,想象也想象不到的,当然如果将来写到小说里面,就更加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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