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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日尔曼德普莱的夜半歌声

儒思忧 法兰西360 2023-07-03

她永远只唱两只歌:La vie en rose(玫瑰生活)和Hymne à l'amour(爱情颂),而且她总是同一身很考究的打扮...... 我问她为什么老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里歌唱。她说,这个时候的路人不象白天的匆匆过客,他们大多是迷恋这个街区的浪漫多情之士,而她的能让时光倒流的歌声不仅能打动他们的敏感情怀,甚至还会诱发某种给予的欲望......

 

 

作者 |儒思忧© 法兰西360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年圣诞节平安夜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是一位我至今仍不知道叫什么的老太太;但可以说,她也属于我们圣日尔曼德普莱(Saint-Germain-des-Prés)“小村”里的无数奇人怪事之一。

 

自从我2001年搬到这个“神话般”的街区当上富人区里的穷人以来,每当我深夜“亲自单独”回家的时候,一出4号地铁Saint-Germain-des-Prés站口,总会看到一个认真化了戏妆的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那儿,旁若无人地歌唱。

 

她永远只唱两只歌:La vie en rose(玫瑰生活)Hymne à l’amour(爱情颂),而且她总是同一身很考究的打扮:软边帽﹑长裙﹑围巾,还夹一把英国绅士的长柄伞,俨然一副奥林匹亚剧院(Olympia)明星的模样。

 

每次从她身旁经过时,总要减缓脚步,细细聆听她那艾蒂特皮亚夫(Edith Piaf)般的歌喉,在早已行人稀少的街区引吭高歌,一如既往地歌颂生活和爱情……

 

这时,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感动。我知道,这老太太不是一般的流浪歌女,她的生活即便不象一部“长河”小说(roman-fleuve),至少也一定是一首诗,一首能让人忘却一切危机和烦恼的抒情诗……

 



不知从哪天起,忽然有一个欲望,想把她的歌声录制下来,放给所有朋友看(),让大家感受和体验巴黎圣日尔曼德普莱的“夜半歌声”……

 

我心想,也许,这位老人孤独﹑执着﹑悠扬的歌声可以有助于人们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与认识这些与众不同的法兰西人,尤其是他们那种敢于不做“鸡的屁(GDP)”奴隶﹑“即便踩在鸡粪上也不断歌唱自由”的精神……

 

然而,却总有一个顾虑,一个怕她误会和怕伤害她的自尊心的顾忌。于是,拖了几年,只是敢在每次经过她身边时,默默地向她表示敬重,就象我敬重我们这街区那位前几年已不幸去世的曾经想当巴黎市长的流浪汉让–马克(Jean-Marc)那样……

 

这桩未了的心愿就这么搁着,时间一晃又过了好多年。

 

一直到了那“两个水龙头”被拍卖后的一个晚上。几个“狐朋狗友”–一个刚从“祖国宝岛”巡礼归来,一个被股市跌得垂头丧气,另一个刚刚获得“又十年自由(法国的十年居留证)”,还有一个当天刚趁着阳光携密友“窜访”过圣日尔曼德普莱–聚在一起喝好酒,吃“家常菜”,尽兴后的回家路上,又遇到了这“夜半歌女”。借着好酒的威力,壮了壮胆,问老太太是否同意我为她录像。

 

不料老太太竟然非常高兴,特地隆重地整了整“行头”,为我一人把她的两支百唱不厌的老歌从头到尾唱了一遍……

 

我有点感动。向她道过谢。然后,就跟她聊了起来。

 

果然,这老太太(我还不敢问她姓甚名谁)是一本奇书!

 

她告诉我:她原籍西班牙,曾跟随父母闯荡过世界,不仅到过俄罗斯﹑蒙古﹑西藏,而且在1946年时就已去过“除了鱼干什么都没有”的北极……

 

几十年来,在巴黎一直靠一副活像皮亚夫的歌喉,在拉丁区的餐馆里卖唱为生。我问她为什么老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里歌唱。她说,这个时候的路人不象白天的匆匆过客,他们大多是迷恋这个街区的浪漫多情之士,而她的能让时光倒流的歌声不仅能打动他们的敏感情怀,甚至还会诱发某种给予的欲望

 

正说着呢,一个过客往她用快餐饭盒改装的“钱箱”里投入了几枚硬币……

 

圣日尔曼德普莱的夜色愈来愈浓。“双偶(Les Deux Magots)”咖啡馆里已人影稀少。离周末的“最后一班地铁”时间已近。我不便多缠绕她,只好向她再次道谢告辞。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为什么她只唱这两支歌?除了歌词所泄露的对生活的希望和爱的执著追求之外,是否还有一个可歌可泣的人生故事?

 

我想,下次一定再找机会探问个明白。那是2009年前后的事。

 

可是,从那次之后,就很少在圣日尔曼德普莱碰到她。而最近几年,已经再也没有见到她那身熟悉的打扮,也没有听到她的歌声......

 

在今天这个圣日尔曼德普莱整个街区静得出奇的“平安夜”里,忽然想起了这位如今不知去向的老人充满激情﹑自信﹑欢快与“浪漫”的“夜半”歌声,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是啊,与本街区上个世纪二战后思想和文化荣耀相关的一些“象征符号”正在一个接一个地“谢幕”和消失:继八十年代我的“邻居”萨特和波伏娃先后离开街区和辞世之后,不少“本村”有名的“奇人”–如在本区“La Louisiane(路易斯安娜)”小旅店一住就住了55年的埃及裔作家阿尔贝柯斯里(Albert COSSERY)和被称为本村最后一位“街头哲学家”的﹑曾想当巴黎市长的流浪汉让–马克莱斯杜(Jean-Marc RESTOUT),都已先后“拂袖而去”,而这位以她特别嘹亮的“夜半歌声”为圣日尔曼德普莱增色的老太太也已“下落不明”......

 

看来,记录和见证在圣日尔曼德普莱曾发生过的种种有益于人们思索多元人生的趣闻和奇事,应是来年的一件刻不容缓的任务了......

 

 

 

这是很多年前录的一段“圣日尔曼德普莱的夜半歌声”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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