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韭菜经济学(二): 那个妲己是财富密码？
上集：割韭菜经济学（一）：如何辨别韭菜.
在继续《本质是什么》系列之前先补一篇。
在去年国庆前后，有个毛绒公仔：那个妲己，刚发布就爆火，引起了不少上海人的疯抢。流传的消息包括：
被炒到天价；
有5000人通宵排队抢购；
有排队憋尿憋到尿血的；
有大批大妈狂奔300米如同逃难的视频流出；
有人下跪求购等等……
问题来了，为什么一个毛绒公仔能引起这么大的群体效应？
我找了好几位上海一线人员，问了一遍，得到的答复是：有上海黄牛放话，这个公仔，1万元一个收购，有多少收多少。而这个公仔零售价是一两百出头。
也就是说，上海疯狂买家的逻辑是：要是转手卖给黄牛，一个能赚近万元，我倒卖十个就能赚十万，倒卖100个就能赚100万，一夜暴富就在眼前。
所以，当全国人民在笑话抢购的人太疯狂。上海疯狂买家正在笑话全国人民：“我的消息最灵通，我有财富密码，我引领潮流在赚钱，你们这些乡下人啥也不懂。”
然后，这就引出两个问题：
黄牛的下家是谁，愿意从黄牛手中以一万多来买一个毛绒公仔？而且不限量，有多少收多少，这个客户群体是谁？
互联网这个一向是打击中间商的网购平台，有没有影响到黄牛，有没有对价格产生影响？
对问题一，我做了一番探索，发现答案是：没有确切的、确定的人，愿意从黄牛手上花一万多元买一个毛绒公仔。王思聪在上海，他也没有花一万多从黄牛手上买毛绒公仔。也就是说，黄牛的下家，身份存疑。
对问题二，我找了一番，发现网购平台上，有不少人在出售这个公仔，售价是1000元出头，成交数量：零。大家发现问题没？
黄牛的下家、也就是那些最终买家，完全可以在网上花1000元十分之一的价钱买这个公仔、而不用花一万一个跟黄牛买，但是他们没有。
黄牛也完全可以以1000元的价格从网上进货，而不用花1万元从多个个人消费者手里费时费力地收购。但是黄牛们也没有这样做。
疯狂买家完全可以不排队，直接从网上进货，然后倒手给黄牛，赚得虽然没有自己排队多，但是也很可观。但是，这些人也没有这样做。
综合一二，也就是说，上海疯狂买家所信奉的能翻炒这个毛绒公仔的能让他们一夜暴富的市场，是具有很大的疑问，很可能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这让我想起在网游界一个类似的例子。一家福建的网游公司的某个网游，可以锻造神级武器，一次攻击伤害能到99999那种神级武器。锻造分为九级，每锻造一次都要花一次钱，每次锻造的结果有3种：A：锻造出垃圾，全部作废。B：锻造出平级的类似的武器。C：武器等级上升一级。当玩家历尽千辛万苦，锻造出最顶级的九级武器时，可以拿到游戏中的市场去交易变现。在这个市场，玩家互相交易，各个等级的武器都有交易。顶级武器出现的次数非常少，价格长期稳定在10万元一件。
有大量的玩家，心里盘算着，自己花个几百元去锻造武器，多锻造几次，万一炼出了顶级武器，就一夜暴富了。与其玩其它游戏氪金，不如玩这个游戏赚大钱。于是，有大量的游戏玩家，抱着同样的暴富逻辑，来参与进这个游戏。
有纵横过多个网游的资深玩家，在尝试过这个游戏后，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在市场中收购顶级武器的ID，都有些特别，大多数都是不知名的ID，后期并没有使用这些武器在游戏中出现过。因此怀疑，就是游戏公司自身，冒充玩家在市场上高价收购顶级武器。
那么，在这个体系的经济流通模型中，我们可以看到，
游戏公司的收入，来自于大量玩家的充值，以及在锻造武器中的投入。
游戏公司的支出，来自于高价收购顶级武器的支出。
当游戏公司控制了顶级武器的产量和价格，就控制了自己的支出。
那么游戏公司只要诱惑足够多的玩家来参与锻造武器，就能提高所获得的收入。而要诱惑足够多的玩家入局，给予玩家的暴富的期望就得越大。最终，他们通过多次试验，在经济学模型上找到了一个平衡，就是把顶级武器的收购价格设在10万元。
我们这些不玩这个游戏的人完全可以猜得到结果：极个别的幸运玩家，锻造出了顶级武器，拿到了10万元，海量的玩家，在这个武器锻造的过程中，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得到了垃圾。游戏公司靠着这个经济学模型，大赚特赚。
这个案例告诉我们，当控制了最源头的产量，然后在最下游声称以一个特别高价格去收购，就会产生一个想象中的可以翻炒的可以产生暴利的市场。这个想象中的可以暴利的市场，就会吸引无数人奋不顾身地将自己全部的财富投入进去进行交易。这些人就是韭菜。也就是说，幕后人只要控制好头尾两端，吸引韭菜入局，让韭菜在里面翻滚，然后像拧毛巾一样一拧，韭菜们的财富就全都流到幕后人的腰包里。
艺术品投资市场也是类似的。
我们经常在新闻中可以看到，某某画家的大作，以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在拍卖行成功售出。
再想一想，我们有没有看过这样的新闻：某某画家，功成名就，自己的画作的成交价在数千万一幅甚至数亿一幅，然后，这位年轻力壮的画家一周完成一幅新画作，迅速晋身富豪榜，成为xx首富？没有，世界上一个都没有。
通常，能卖出高价的画作的画家，都是去世的，或者年纪大画不动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职业总是产生“怀才不遇”？难道这个行业的人才评判体系没有与时俱进，导致人才总是被埋没吗？
从上面的经济学模型可以看到，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怀才不遇”，而是因为这样才好控制产量。
所以，艺术品投资的一个常见套路就是：
先控制了所有存货（左端控制）；
然后在控制了产量之后（等画家老死或者老得画不动了）；
在下游让拍卖行拍出一个天价作为标杆（右端控制）。
于是，一个巨大的市场空间被生生造了出来。大量的韭菜进场炒卖，妄想一夜暴富。而幕后人从韭菜的爆炒中，获得真正的巨额收益。
这个经济学模型还有一个重大的妙处，当谎言被揭穿，市场失效，经济循环转不起来后，参与的人并不会恨始作俑者。
入局毛绒玩具的韭菜，不会去嫉恨幕后大Boss，只会悔恨自己错过了发财的机会，还会苦口婆心地教育小孙子：这个毛绒公仔就是神，就意味着暴富。
入局网游锻造装备的韭菜，不会去憎恨游戏公司，只会悔恨自己没有抓住暴富的良机，没法去追求白富美。
入局艺术品投资的韭菜，不会怨恨幕后大佬，只会叹息自己离暴富只差零点零一毫米。
作为对比，你看像p2p啊什么的非法集资，被人恨死了。
今年，我去参加一个活动，我左手边坐着一个年轻男生，右手边坐着一个年轻女生。
我问那个男生，平时在干嘛。他说他在炒鞋。他屯了好多鞋，他的工资都用来买鞋，甚至还借了不少钱，他还兴高采烈地描绘运动鞋的市场有多疯狂，炒鞋的利润有多高，最后还来了一句，就算到最后，鞋子卖不掉，自己还可以穿啊。
我又问那个女生，平时在干嘛。她说她在炒陈皮。她屯了好多陈皮，她的工资都用来买陈皮，甚至还借了不少钱，她还兴高采烈地描绘陈皮的市场有多疯狂，陈皮和酒一样有好年份和普通年份，炒卖的利润有多高，最后还来了一句，就算到最后，陈皮卖不掉，自己还可以泡来吃啊。
这时候，我头顶飘过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他在炒鞋，她在炒陈皮，上海大妈在炒毛绒公仔，你们都有光明的钱途。”
这时候，你可以举一反三，想想你见过的，有哪些东西哪些市场，是号称永不下跌的，两头可以被控制，右端能被抬到很高很高交易价格的，有很多很多人都在热烈地炒卖的，看上去能让人暴富的，都符合这个经济学模型的？
例如 那个？对。 那个？对。
国外的，例如号称永不下跌的那个， 某国股市 ？对。 某国国债 ？对。
好了，小结一下，通过这些现象，我们可以得到几个要点：
市场是可以被凭空创造出来的，甚至可以是虚假的、只存在于想象当中。
市场是可以被操纵、被垄断的。
当市场被操纵时，操纵者获得最大收益，市场参与者沦为韭菜。当市场没有被操纵时，市场参与者能分享收益。
现实中存在着大量的韭菜。无论是哪种韭菜，总有一种套路在等着收割。
这些韭菜是可以被洗脑的，可以被操纵的。但是在这些韭菜的自我认知中，从不认为自己会被操纵，反而会认为自己掌握着真理，领先潮流掌握着财富密码，自己离暴富只差一小步。
市场操纵者和舆论操纵者是天然联盟。宣传对象按照你所指定的方向走，而他却以为这个方向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追求一夜暴富，活得纯粹一点，武能避坑，文能“归来仍是少年”。
好了，了解今天的经济学模型后，下期我们回到《本质是什么》系列继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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