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洪滨：此次疫情或加剧反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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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10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告急，世界经济雪上加霜
美股经历“史诗级”震荡，货币与财政政策双管齐下
衰退或成不争事实，向前一步是大萧条还是反弹？
《问答神州》专访
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院长 蔡洪滨 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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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或加剧反全球化
随着中国本土新冠疫情传播得到基本控制，全球疫情的大流行却兵临城下，以指数级的速度在增长。新冠肺炎疫情进入了“世界下半场”时间，令全球企业经营活动陷入罕见的停滞，与之而来的失业问题也预示着全球经济面临着更加严重的痛苦。
吴小莉：在过去几年，因为经济的下滑、反全球化，实际上各个经济体本身就有一点下行的压力。
蔡洪滨：对，这就是这次疫情跟SARS不一样的地方。2003年的时候，中国经济、全球经济、国际贸易、国际合作、全球化的进程都是在高速增长，国际关系也在很健康的一种状态下。这种情况下，SARS的冲击对中国经济也好，周边经济和全球经济也好，当时那几个月影响很大，但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现在的话，到去年年底，没有几个经济体是状态非常好的，比如日本、韩国、欧洲。
吴小莉：但是美国的股汇市看起来好像都很不错？
蔡洪滨：美国看上去很好，但是是属于强弩之末。一个原因是，原来的一些政策利好，比如宽松的货币政策，特朗普上台以后的减税和降低管制，这些利好都已经释放出来了。这个效用已经开始没有了，或者是说减弱了。然后，经济的一些先行指标已经开始出现下滑的趋势，比如说投资，对未来的信心，诸如此类。股市虽然一直持续增长，它所创造的财富效用也很大，但是其实市场中越来越多的人是认定这个股市已经过高了。
吴小莉：是因为在2008年之后的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经济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而是只用了量化宽松或政策的支持和刺激，维持它的平稳，还是因为反全球化的结果？
蔡洪滨：我觉得反全球化应该更多的是“果”而不是“因”。为了应对金融危机，所有主要经济体都会采取这种强刺激的政策，比如货币宽松，以及各种各样的刺激政策。像美国，是两者的结合，宏观刺激政策加上微观机制的作用。所以它的经济过去十几年，总体表现好于大部分其他发达国家经济体。但即使这样，到疫情出来之前，美国虽然看上去挺好，但实际上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虚了。
同时，因为有些国家没法完全解决上次金融危机以来形成的经济增长乏力，经济结构问题、社会问题，越来越多的国家逐渐地走向了保护主义、去全球化的趋势。然后，欧美国家国内的民族主义，还有民粹主义盛行，这是过去几年非常明显的一个趋势。这对于全球贸易，全球投资，全球经济一体化，显然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改变和调整。疫情对这个过程，应该是急剧加强的一个作用。
货币政策急救，财政政策刺激
截至美东时间4月10日，美国已经成为全球确诊病例数最多的国家。疫情使得由极低利率与减税措施造就的“史上最长牛市”戛然而止，美股持续暴涨暴跌，延续着“史诗级”的震荡。随着美国等国家先后宣布减息，同时为市场提供流动性，有观点认为，美欧日等发达国家现在的利率已经是零利率或者是负利率，除了采用非常规的量化宽松外，已经没有多少其他的货币政策手段可用，政府财政积累的负债率已经很高，财政政策的空间也很小。
吴小莉：许多国家面对疫情现在都采取了很多的措施来进行反制。比如说，美国进行了大规模的减息，国会通过了两万亿的救助基金，包括美联储罕有地暗示无上限的量化宽松，这可能是美国联储局最强有力的一次市场干预了。这样的一连串的措施，究竟对于美国经济的复苏，或者在疫情仍发展中的美国，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蔡洪滨：美国这次经济上的应对，可以说是非常强有力的，而且体量上是史无前例的。相比较于它对疫情的反应，可能对经济的反应更加的有力、迅速。实际上世界各国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对于经济，第一个目标是急救而不是复苏。就像一个病人突然喘不过气来，那么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给他氧气，一定要他能喘过气来。所谓的流动性，就像输氧一样。在经济受到突然一个大的冲击的时候、所有的主要经济活动突然停滞的时候，我需要保证它的经济还能活下来，这是所有货币政策第一反应。所以它看上去就用得很急。用得急的一个作用是，要保证经济活动不会突然中断；另外一个作用，实际上是给了市场一个预期、一个信心。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造成恐慌，恐慌之下造成挤兑，踩踏，抛售，诸如此类。
蔡洪滨：财政的刺激政策就有一点相当于我们急救之后，病人气喘过来了，血也输上了，但是身体其他方面毛病很多。那怎么办呢？输点滴、营养液，诸如此类，要暂时处理好身体的一些其他毛病。临时的财政刺激政策，相当一部分也是临时的应急措施，包括给突然失业的人、生活无着落的人的救助，针对小企业的减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政策是希望在急救过来后，帮助经济复苏，有些国家会宣布一系列的政策帮助大家重新恢复市场，比如说基建投资。往往是国家先宣布有这些政策，虽然现在疫情之下有一些东西不一定能实现，但一方面能给市场信心，另一方面是希望企业对未来的预期也好、投资也好，不至于一下子有太大的、断崖式的下跌。
世界经济向前一步，是大萧条还是反弹？
2008年以来，全球长期的低利率环境推升了企业债务的急剧攀升。2020年，美国共有超过七千亿美元企业债到期，明显高于2019年的近六千亿的规模，同时还将在年中迎来企业债到期的高峰。不仅如此，截至4月5日，美国首次申请失业救济人数在过去三周共计增加了1656.1万人，几乎击穿了各方的预期。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的情况会不会比大萧条更加惨烈，又会不会危及到金融机构，演变成全球性的金融危机。
吴小莉：美国的企业债其实已经相当高了，有人说2020年，美国的很多企业要到债务清偿的时候，又碰到了现在的疫情，很多企业全面停工，可能会爆发不少的倒闭潮。欧美国家有一些政府的债务已经很高了，再加上这次要刺激经济、大量宽松，会不会造成一些国家或企业破产或爆发违约、违债的情况？
蔡洪滨：破产和失业，这是不可避免的。另外，一些大型企业在有比较多债务的情况下，出现破产，经营困难，然后最后传导到金融体系，引起金融机构的破产，导致金融体系的危机，这个风险肯定是有，尤其是一些受疫情影响大的行业，比如航空，旅游等等。
但是，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因为直接受巨大冲击的这些行业，比如在美国经济里，占比没有那么多。我觉得个别企业的影响不会成系统性的影响，如果一些标志性的重要企业受到影响，美国政府也会救。比如说，如果波音公司真的出问题，美国政府一定会救，不会让它债务破产、企业彻底解散、债务传导到金融机构。所以以现在的美国政府从货币政策到财政政策的应对，我觉得能防止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吴小莉： 3月22号，中国人民银行的副行长陈雨露在回答记者问的时候，谈到国际疫情对于国际市场的冲击。他认为，目前说金融危机还为时尚早。另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总裁也提到了，今年经济会受到很大的冲击。但她觉得到2021年会强烈地反弹，您怎么看？
蔡洪滨：美国，欧洲，所有的这些主要的国家，应该说都会出现经济衰退。到目前为止，看央行的反应也好，各个国家经济体的调整和修复也好，没有看到金融危机的出现，大的金融机构的倒闭、金融体系的崩溃，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看到。所以假设，我们这一年疫情最终可控到第三季度，但是金融危机还没有出现，那么明年的话，经济会不会反弹，应该说取决于国际贸易、国际经济合作、国际投资是不是受到比较大的冲击。假设这也没有受到比较大的冲击，那么明年的恢复还是有相当的可能。但是从今年到明年，经济和金融可能会出现的变数还是很多。所以断然说明年一定会反弹，这个我觉得有一些过分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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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10日首播的：
凤凰卫视《问答神州》专访
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院长蔡洪滨 上集
编导：郑书筠
编辑：张淑君 孟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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