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2003年的還有我的畢業和蔓延全國的非典。學校被封了起來,禁止出入。你也搬回到黃村去住,每天我們只是在電話裡瞭解彼此的生活。後來,疫情趨於穩定,戒備也沒有那麼森嚴了,你便坐著空蕩蕩的300路公車穿過大半個城市來看我。一兩個月不見,我們坐在黑色欄杆的內外,傻笑著望對方。有陌生人走過, 好奇地問,“你們在做什麼?”。我望著他,笑盈盈而理直氣壯地大聲回答“談戀愛呀!” 哥哥,你還記得嗎?非典帶來的驚恐慢慢散去,我們卻日漸趨近地面對另一個難題,那觸手可及的分離。我已決定去香港讀書,而你仍需留在中華書局工作。我們也 談論現實的未來和在即的別離,我決定離開前搬去黃村和你一起生活。對於基督徒來說,這是對情欲的妥協,我們並非不知;然而,那時我更視之為一種委身的承 諾。即便後來有過懊惱,也從未真正後悔過。事實上,那20天的生活是我們現實中唯一最接近的時候,你曾稱之為 “Golden Time in Beijing”;在那以後,我們再沒有如此親近過。其實,我之前去過黃村一次,你留我吃晚飯,害我錯過回城的最後一班公車。後來在張繼海的回憶文字,說 起你拿著廚具奔向公共廚房的慌張樣子,應該就是那次。想著你當時的情形,我仍然忍俊不禁。我還記得你那簡陋的房間,猩猩紅的法蘭絨窗簾,靠在牆邊的小床。因為回不了城,我便霸佔了你的小床,你只能睡在鋪著塑膠墊的地板上。淩晨的微光裡,我在睡夢中感到注視的目光,睜開眼,見你坐在床邊,癡癡地看著我,然後就定格在我記憶裡。
我做的最後一件瘋狂事是在2006年元旦,不顧你的阻攔,我把日記寄給了你,那裏有我為你而寫放在神面前的無法訴之於口的所有情緒。而你無動於衷,繼續著 新奇而充滿希望的新生活。儅我試圖將我們的感情重新建基於上主的恩典裏時,你早已定意在現實世界裏找尋救贖的新希望。你把自己博客的簽名檔從 “Waiting for Godot” 改成了 “Staying on the surface”。是啊,與我身後沉重的歷史,破碎的情感,以及有意無意閒卷挾著上帝而來的指責相比,你的新生活裏是玫瑰色的友誼,無辜而坦然的快樂,是 你被徹底接納而享受的放鬆。那時,你對基督徒僞善的評價裏,何嘗不包含著對我的諷刺。我享受過你極致溫柔的眷戀;可是也同樣承受過你冷漠決絕的痛楚。你曾經那樣地愛我,可也只是曾經。你曾打開過靈魂深處的小木屋,歡喜地讓我進去:“你是失落的我的偶像,我的上帝!瞧,我愛你是多麽的盲目!雖然並不是每時每刻,但只要你願意喚醒我的時候,我將馬上向你跑去。” 可如今,我傷痕累累,跌坐在你小木屋的門外哭泣,你卻背過面去,不再顧惜。我曾經是那麽愛你,把自己低進了塵埃裏,卻並沒有開出花來。但那也只是曾經。值此以後,我不再去打擾你,3月份通過教會的姐妹,我拿囘了自己的日記,刪掉了你的MSN,從此往前奔去,不再回頭。我們終於把彼此遺失在時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