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被遗弃在秦岭深处的百年老城

秦晋 读书村 2018-08-06

寻找质朴生活,回到安静阅读:点击上方"读书村"↑订阅




被历史湮灭的老县城

文 | 秦晋


一座百年城池,被遗弃在秦岭深处,湮灭在历史长河。

著名作家叶广岑在周至县挂职时,深入秦岭腹地,发掘出一段尘封的历史,写就了长篇散文《老县城》,不仅为我们讲述了佛坪老县城神秘的变迁和传奇故事,而且将我们带进了秦巴山区傥骆古道的自然、人文和历史。把这座被历史湮灭的县城推向了全国。许多人就是因为读过这本书,前来体验深山古城的风情,探幽历史文化的深邃。

这个曾经的老县城,位于秦岭南坡胥水河中游的山谷之中,群山环抱,海拔1700米,已辟为保护区。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村庄了,仅有30来户人家,名为老县城村,归属周至县管辖。过去的老县城,曾是傥骆道上一处重要的驿站,傥骆古道是古代长安通往汉中、四川的六条交通干道之一。地处关中和巴蜀必经要道。清政府设立了佛坪厅,佛坪厅属于散厅,级别相当于县,故佛坪厅城也被叫作佛坪县城。按照清代的官制,厅分直隶厅和散厅,直隶厅与州府同级,官阶为正五品,而散厅则与县同级,正七品,归属于州府。佛坪撤厅改县则是民国以后的事了。

从今天的佛坪县驻地袁家庄到老县城村,过去常走的傥骆古道早已荒废。只能沿着108国道向北行至周至县的黑河森林公园山门约60公里,进入森林公园向西南方向蜿蜒前行约23公里至周至县的厚畛子镇,然后是17公里的崎岖山路。道路愈发艰难,风景愈发秀丽。攀上秦岭梁,就进入老县城保护区,界上有拱门,门旁立石碑,刻着“秦岭界”字样。碑下是中国南北的分界线,北边属黄河流域,南边属长江流域,有人调侃说,在梁顶上洒泡尿,一半会流入黄河,一半要流入长江。从梁顶向南俯瞰,是一块船形盆地,船尾嵌着一座四方古城,这就是老县城。

    老县城始建于道光五年(公元1825),年代并不久远,原名佛爷坪,据说曾在此地出土了两尊石佛,后简化叫佛坪。咸丰元年记载,“坪以佛名,志实也。”傥骆古道,汉高祖年间开凿,时通时断,前后延续了两千多年。在傥骆道上,北往西安,南去汉中,老县城居中间,是商旅往复的必经之处。可以这么说,设厅筑城以来,这座城池就和人们血肉相连,世世代代的情感、思想、希望和悲伤,都在这片山水环绕的城池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铭记在每块残留的城砖里。

    进入老县城,便看出了城的结实。大块城砖上,每块都刻着“道光五年造佛坪厅城砖”字样,砖体细腻,击之铮铮有金属声。据《佛坪县志》记载:城东西长427米,南北宽235米,周长1318米,城墙高7米,墙顶宽4米,高墙深池,雄伟壮观。成为傥骆道上扼地的咽喉,御敌的堡垒。

城池建成于清道光五年(公元1825年),从第一任同知浙江人景梁曾上任,到1925年最后一任县太爷安徽人吴其昌将其抛弃,不多不少,前后整整一百年。之后,就官走衙破败,人去城楼空。老县城成为一处荒草侵淫,田苗间杂,茅舍残垣,破败不堪的小山村了。游人到此,都会深感历史的沧桑和无奈。


老县城的废弃,有一段故事。民国14年,老县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彻底改变了这座城池的命运。当时,县知事车正轨在佛坪的任期已满,打点好行装,单等新知事张治来接任,交接手续办妥,他将回汉中府交差。那日半夜,新老知事喝完交接酒,入睡不久,就遇到天大的祸事。一伙土匪闯入县衙,绑架了他俩,杀害在不远处的财神岭庙。后任县知事叫吴其昌,安徽人。他上任后惧怕土匪,先是龟缩在县衙不敢出来,后来索性揣着县印四处流荡,过着居无定所的恓惶日子。据说有一天吴知县从汉中回来走到袁家庄,住在关帝庙里,看袁家庄道路通达且安全便利,就死活不回老县城了,县衙一干人全挤在关庙办公。后来索性李代桃僵,把袁家庄叫成佛坪,就是今日的佛坪县城。

树挪猢狲散。老县城人去城空,很快杂草丛生、颓废荒芜了。我们沿老县城西门外的官道向里走,再也感受不到县城昔日的喧嚣与热闹,感受到的是历史的凝重和遭人遗弃的落寞。城池内外散落在齐腰高的禾苗间的茅草屋、木板房,田地被曲曲折折的围栏圈起,显示出山民对百年前县域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的肆意分割。

老县城有三处城门,据说西门叫丰乐,南门叫延薰,东门叫景阳,北城倚山,南面环水,在冷兵器时代俨然是一座坚城。三座城门保存得基本完整,青砖砌成,高约两丈开外,城墙除城门处外均为石头垒成,礁楼和城垛已不可见,城南拐角处依稀可见近百米石砌城墙,想必是战乱中被攻陷和焚毁后重修的吧!手抚斑驳陆离的城墙,听到的是老县城微弱的心跳,感受的是沧桑和厚重。不经意的荒草多少年前就已经爬上垒垒石墙,一岁一枯荣,见证日渐稀少的山民和牛羊鸡猪从城根走过。城南边水草丰茂的地方是几处用石料箍起的泉眼,磨砺光滑的石料,泉水清粼见底,使人心生联想,不知曾有多少贩夫走卒、骚客旅人蹲在石条上掬水解渴,有多少俊妇绿女对水贴花黄,盥洗得皓齿明眸。

山里人还是过着慢节奏的生活,他们的淳朴,表露出在外乡人面前的随和。几户农家乐的主人,面对一群群匆忙而来的不速之客,似乎司空见惯。没有热情地招揽,也没有刻意地挽留。但只要前去联系食宿,就会真诚相待,温苞谷酒,炒山珍菜。游客酒足饭饱,会有饭菜香甜,物有所值的惬意。

距离东门靠北的地方是城隍庙遗址,不知何时建起的几栋青砖房屋,已开辟为老县城博物馆。有好心人把从老县城角落里搜寻到的大大小小的石碑、石刻、门当、户对,都集中到这个地方存放。石碑、石刻大多采用当地产的汉白玉石头雕刻而成,虽历经百余年,图案依然清晰考究,依稀可见工匠的刻功。尤其是一块三龙戏珠石刻使人叹为观止,三条飞舞的龙形神各异,可谓鬼斧神工,绝无仅有。石刻之所以讲究是因为它完全是按清代的礼制雕刻而成,龙是神圣之物,只有皇家才可以使用带有龙的饰物,而公卿大夫庶人是不能使用有龙的饰物的,三龙戏珠中的龙造型严格说应该叫莽,它的脚是四爪的,五爪的才能叫龙。更讲究的还有一对石碑,他是阴阳分别刻制的,其龟背的刻纹也呈现阴阳之形,属石刻中的精品。一通石碑吸引得所有人注目观望,正文是“清官第弌”,上手书“恭颂大邑侯孙公培经德政纪念”,落款为“中西南北小西各区四民仝立,中华民国十二季吉日毂旦”。据说该石碑是1923年乡民士绅歌颂佛坪县知事孙培经所立。看石碑猜想,孙培经应该是一位廉吏。清末民初,军阀割据,新成立的民国政府亦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匪患已经殃及偏安一隅的佛坪县城,佛坪县民惟恐官家人心浮躁,挂印回乡,才用此法挽留鼓励,实在是用心良苦。“弌”是“一”的生僻字,这种写法已经很少见了。


“昔日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那时人那些事已渐行渐远。我伫立在荒凉寂寞的古城遗址前,凭吊着百年前消失在这里的文明,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触激荡着胸臆。草杂今古色,岩留冬夏霜。走出老县城,仿佛走出了一段尘封的历史,留下的是30多户执着的守望者。他们泰然自若的享用着青山绿水,与断壁残垣的城池遗迹为伴,在这个至今相对封闭的“世外桃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安宁祥和的生活。是纷至沓来的游客打破了山村的宁静,把沉睡的老县城与精彩的外部世界联系到一起。

我们询问已被荒草掩埋的傥骆古道可否通行?据村民说,此道车不通人可行。出西门,翻二郎坝、攀鲁班寨、过光头山、到大鼓坪、走三官庙,就和佛坪县城接上了。这是一条隐藏在老林里,早已荒废了的古道。108国道的开通,傥骆古道从此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佛坪县曾编过《可爱的佛坪》一书,对早已划归周至县管辖的老县城有过这样的说法:周至县厚畛子乡的一个小村落,称作“老县城村”。人们岁岁年年守着这块曾经创造了佛坪早期文明的土地,怀念着往昔的辉煌岁月而舍不得离开。在他们的心目中,佛爷坪是祖辈们的根,是他们的根,亦是一切佛坪人的根。难怪他们现在还痛骂“吴知事”,骂他不该把县大印背到袁家庄去,不该抛下他们的老辈们,也不该抛下这座百年古城,致使他们成了佛坪遗民后裔,远离现代文明。骂归骂,可他们还是舍不得离开佛爷坪,他们还劳作生活在这里,甘愿做佛坪的最后一批守望者。


秦晋,发表有散文作品多种,出版散文集两部,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汉中。

点下边标题阅读作者最新文章:

·你知道汉中评书吗?

·青木川往事:传奇魏辅唐

·汉中老街名,你知道咋来的?

·青木川往事:五姨太瞿瑶璋


读书村dushucun2015—鲜活·有质地·接地气

主持人:丁小村

联系QQ及邮箱:12545194@qq.com

微信交流群:读书村·微写作/QQ群:281290150

微信扫描或者长按下边二维码订阅丁小村言

有趣、有质、有味儿:文艺的、思想的、感性的

点击下面“原文阅读”可以查阅订阅丁小村言文章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