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跖草 | 这么仙儿的花,名字却那么接地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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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最好的阳光 图 | 金禹 最好的阳光
那年七月,行走在云南元阳的哈尼村寨里,路边的小坡不高,湿蒙蒙的,一大片绿色中,居然飞出几朵蓝蝴蝶。就如投入湖心的小石子,画出涟漪,青翠湛蓝的蝴蝶一下子打破了略显闷热和凝滞的夏日午后。
凑上去仔细看,原来是鸭跖草,正在开花,两片蓝色的花瓣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植物比动物更让我兴奋,那个午后因为鸭跖草,变得不无聊。
(此图来自网络)
今年夏天,在北京世园会百草园的荟珍馆里居然又发现了小小的鸭跖草,一下又勾起了那个夏日午后的记忆,空气里满是雀跃和清凉。
(荟珍馆里的鸭跖草)
(荟珍馆里的鸭跖草)
鸭跖草是一种乡野小草,常见于南方,喜欢潮湿之地。说起来,它可是非常有意思的植物呢。花朵那么仙仙欲飘,名字却那么接地气儿。
鸭跖草之名,最早出现在唐代陈藏器所著的《本草拾遗》一书中。“跖”,zhi,二声,指的是脚面上接近脚趾的部分。蓝色可爱的花瓣像鸭子的脚蹼吗?田野乡间,叫鸭跖草倒也妥帖。也有说法是,水边鸭鹅喜爱将这野花的鲜嫩茎叶当做食物,故名鸭跖草。
鸭跖草还有很多别名,因为叶子像竹子,也叫碧竹子、淡竹叶。因为花瓣如蝴蝶,富有动感,也叫翠蝴蝶、碧蝉花。
《全宋诗》中有一首《碧蝉花》就是写它的: “扬葩簌簌傍疏篱,翅薄舒青势欲飞。几误佳人将扇扑,始知错认枉心机。”读完这首诗,脑海里想象宝钗扑蝶,结果发现是假冒的蝴蝶,还扑了几次,佳人会是什么反应呢。以宝钗的性格,大概会莞尔一笑,驻足观看吧。
(荟珍馆里的鸭跖草)
欣赏鸭跖草的正确姿势,一定要蹲下来,凑上去。是因为植株低伏,花朵实在太小,远观就是蓝色的一片,甚至看不清有几个花瓣。
仔细看,如果不注意,还是会认为鸭跖草只有蓝色的两片花瓣。其实,鸭跖草有三瓣花瓣,两瓣蓝色,像对蝴蝶之翼。第三瓣是白色的,很小,颜色又淡,体量又小,薄如蝉翼的,很容易被忽略,以至于历史上很多人都认为鸭跖草只有两朵花瓣。
三瓣花,在自然界中属于花瓣极少的了,更何况还是蓝色和白色的仙女搭配,气质自然不凡。
(此图来自网络)
而鸭跖草最有智慧的地方莫过于它的雄蕊设计。
一般植物的雄蕊长得高矮胖瘦都一样,但鸭跖草的雄蕊却姿态各异,黄色部分和长长探出来像龙须的白色花丝,呈三层递进模式,都是它的雄蕊,在植物学上,这叫“异型雄蕊”。
黄色的雄蕊衬在蓝色花瓣前,愈加显得黄色更黄更亮。昆虫都是颜值控,当小蜜蜂遇见鸭跖草,总会被黄色短小的雄蕊吸引。但那上面没有繁衍的花粉,只有点奖励小蜜蜂的甜点,那鸭跖草怎么传宗接代呢?
原来,小蜜蜂在吸食黄色雄蕊时,开心的它们翅膀、肚腹难免会蹭沾到白色雄蕊上用于繁衍的花粉,在下一朵花上继续享用美食时,就为鸭跖草完成了异花授粉。
黄色雄蕊负责吸引蜜蜂,白色雄蕊负责提供活性花粉,通过如此曲折的分工方式完成授粉繁衍,聪明的鸭跖草最大程度上实现花粉的高效输出,合理分配了有限的资源。
日本早期很多浮世绘作品中一部分蓝色颜料是从鸭跖草中提取出的,但露草色早已在画面上消逝
蓝色系花朵在自然界中非常稀少,鸭跖草的蓝,清澈纯粹,是古代极好的来自植物圈的染色源。为了保存颜料,匠人们用丝绵来吸取花汁,制成炫酷的蓝色胭脂,绘制羊皮灯上的青碧图案,染就淡蓝色的亚麻布……
鸭跖草染色的技术在唐代以前就传入了日本,用来制作青花纸、染制和服等。在日本,鸭跖草名为露草,染出来的颜色叫“露草色”,很美丽的名字。大概是因为人们在清晨采摘鸭跖草,露水沾衣之故。
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朝露易逝,从鸭跖草中提炼的蓝色很容易氧化褪色,变成茶色。现存日本的浮世绘中,已经看不到由鸭跖草提炼出的迷人蓝色了。
(此图来自网络)
鸭跖草不光有出众的外貌,小野草还全草入药。因为味甘性寒,是清热解毒,消肿利尿的良药,对于咽炎、扁桃腺炎很有效果。如遇毒虫咬伤,将茎叶揉烂出汁,敷于伤处,可解毒消肿 。
(南宋的宫廷画师李迪绘《秋卉草虫》,完全把鸭跖草作为主角,这样的画作也很少见,现藏于台北故宫。)
乡间随处可见的鸭跖草,又有颜值,又有智慧,又有药效,又可以染色,简直是低调到尘埃里的实力派,让人不得不爱。南宋专工花鸟虫鱼的画师李迪曾专门以鸭跖草为题作画,野趣盎然。最难得的是不掺杂其他花卉,可见画师也十分喜欢鸭跖草。
自从唐代有了鸭跖草这个名字以来,不管曾有多少雅致形象的别名——碧蝉花、翠蝴蝶、淡竹叶、耳环草、蓝胭脂草……但历代医书一直以“鸭跖草”为词条,现代植物分类学更用它作为科属之名(鸭跖草属于鸭跖草科鸭跖草属植物)。就像村里有个美女,既聪明,又有气质,叫狗蛋,反差萌接地气的名字是不是更亲民,更容易让人们记住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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