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实务 | 幼时接受房产，成年岂能逐母

有人说孩子是夫妻关系的纽带，而当婚姻走到尽头时，孩子就更加成为夫妻的最大公约数。有一些夫妻在离婚分割财产时，会选择共同把房子留给孩子。这样做往往有两个原因，一是表达对孩子的爱，也给孩子经济上的强有力保障，让孩子在漫长的人生路上走得更加稳健；另一方面，是因为双方对财产分割争执不下，久拖不决，为了争取时间，早日解脱，两人就把房子给孩子，这样大家心理都平衡，“谁也没有便宜谁”。

这种安排，本来应该说是有智慧的，也合乎中国人的伦理观念和生活经验。

然而，作者近日看到的一起案件，却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己。

故事是这样的，我们把剧情高度概括一下，女子张某和丈夫李某离婚，两人名下有且仅有一套房子，两人在离婚协议当中约定，李小某的抚养权属于李某，等儿子李小某18周岁之后，将这套房子过户给儿子。

离婚之后，李某带着李小某在外面居住，张某则住在这套房子里，李小某18周岁的时候，李某和张某按照约定将这套房子过户给了李小某。

可是令张某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不久，在李小某成为房屋登记产权人的不久之后，李小某就要求张某搬出该房屋，让自己和李某搬进来住。

我们猜测背后的原因和心理是这样的，李小某一直跟着父亲李某生活，与母亲张某接触较少。而且可能李某在李小某面前不时诋毁张某，在儿子心中埋下对母亲仇恨的种子。李小某甚至会认为是张某害得自己父子俩无家可归，在外漂泊多年。于是，当他成为房屋的主人后，就对母亲展开报复。

李小某忘了自己能得到房屋，正是基于母亲当年离婚时的赠与，母亲一直住在这套房子里面，也是离婚协议明确约定的。母亲遵守当年的约定，将房子过户给儿子，却万万没想到儿子恩将仇报，母亲伤透了心。

当然，我们还可以根据生活常识揣测，也许诉讼是李某一手策划的，李小某就是一个“工具人”。

”

一审法院支持了原告李小某的诉请，一审判决认为，李小某作为财产所有权人，有权对其所有的房屋进行处分，其要求张某搬出房屋，符合法律的规定。

大家是不是拳头都硬了？先不要着急上火。二审法院推翻了一审法院的判决，驳回李小某的诉讼请求。

我们来看看二审法院的理由：虽然以李小某基于离婚协议合法取得诉争房屋的所有权，但作为其亲生母亲的张某，有权要求李小某履行法定赡养义务。李小某作为已年满18周岁，且具有一定认知能力的高中生，应当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以恰当方式履行该义务，虽然李小某尚在校读书无固定经济收入，但保留对已处于困境的张某的居住权，不失为履行赡养义务的一种恰当方式。张某要求李小某以保留居住权的方式履行赡养义务，合理恰当，于法有据，应予支持。李小某仅以享有房屋所有权为由，要求张某搬离该房屋，有违法定义务，有悖善良风俗，不合人情伦理，对此不予支持。

是不是想为二审法院拍手叫好？

反败为胜的背后，是律师诉讼思路和策略制定得好。

原告的请求权基础是所有权人的处分权，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我的房子，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不让谁住就不让谁住”。这个逻辑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强大，无懈可击。如果和原告“正面刚”，被告没有胜算。

于是被告“曲线救国”，被告的思路是这样的，让我们来复盘一下。

被告张某的目的是继续居住在该房子里，但很明显，张某和李小某之间关于居住权没有约定。那么，被告主张的“居住权”有什么法定依据呢？

聪明的被告律师想到了赡养义务，因为原被告是母子，儿子已经成年，母亲日渐年迈，儿子应该要养母亲，虽然儿子没有收入，但是也正因为儿子没有收入，所以更应当用房屋的居住权来赡养母亲。

二审法官站在伦理和道德的角度，觉得一审判决不妥，于是顺理成章，采纳了被告律师的意见。

翻译成老百姓的话，就是“李小某，你这个儿子怎么能如此不孝，要把妈妈赶出门，难道让妈妈睡在街上吗？生你养你的老母亲，就应该落得如此下场？即使房子是子女自己买的，也不应该将父母拒之门外啊！何况这个房子本身有一半就是母亲送给儿子的。

二审判决有充分的法律依据，又符合中国人传统的道德伦理的，给被告律师和二审判决大大点赞！

这起案件提醒我们，尤其是父母们，在把房产赠与给自己子女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和子女书面约定父母有居住权，并且依法办理居住权登记（居住权的规定，见《民法典》366条-371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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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 | 李颖珺

排版 | 冯   茵

核稿 | 崔庆宁

审定 | 杨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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