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失业咨询顾问的独白
寒冬
今年的冬天来格外早，阴绵小雨，寒风瑟瑟。南京西路上的法国梧桐都冷秃了，安静的守在路边，任凭寒风剐蹭着最后几根“头发”。下班路上，我都不愿意将勒了一天脖子的领带扯掉，至少它可以勒住我仅存的几丝暖意。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也勒紧了自己的领口，准备过冬。我边走边刷着朋友圈，耳机里放的是吴晓波的《激荡十年》，看着朋友圈里各种关于经济危机的新闻，说实话，这种论调看多了，会让人有点麻木不仁。
没想到会在地铁站碰到A，前同事，一个在咨询行业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的美女，从小intern一路做到了总监，后来因为打不了单子，完不成指标，一年前被迫离开了这个她奉献了大半个青春的行业。听说之后去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可能是真的有段时间没见了，如果不是她叫我，我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之前印象中的她，干练，犀利，充满自信，而眼前的她，憔悴，焦虑，局促不安。我们找了一个咖啡厅坐下，我喝了口热巧克力，静静地等她打破沉寂。
“最近公司生意还不错吧？项目有很多吗？”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飘忽不定。
“最近生意还不错，虽然客户的预算都卡得很紧，但项目还是有得做的。”其实我内心想说的是生意真不咋的，每天proposal的节奏，但我还是竭力维护着公司的颜面。
“哦，那团队稳定吗？生意不错应该要招很多人吧？”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很迫切的希望我回答是。
“走了一批，也来了一批，你不会是想回来吧？”我读出了她的潜台词，“怎么啦，外面做得不开心吗？互联网企业应该很火的啊。。。”
“我离开了，有段时间了”她打断了我，“互联网公司不靠谱啊，路子很野的，没法跟他们沟通，老板只会画大饼，喝鸡汤，打鸡血，而实际情况都是千差万别。太多不正规的地方，在大公司里基本不可能出现。”她显得有点激动，看来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不过他们给钱应该很多吧？互联网公司也是少数能够匹配咨询公司工资的行业啊！”我比较清楚这点，因为也被不少猎头接触过。
“哪有啊，很多都是不确定的部分，什么股权，什么期权，什么奖金啥的，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做不到一定的年限根本拿不到，现在市场很不好，公司融不到钱，别说奖金了，基本工资能保障就很不错了。”
“你的经历和背景这么好，找工作还不简单啊，估计很多猎头来找你了吧？”
她喝了口咖啡，无奈的摇起头来，“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很少有猎头主动联系我，我主动找了他们，发了简历之后，往往就没有下文了。也面了几家in-house的机会，感觉挺好，也没有下文了。后来我自己也想了一下，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年纪摆在那里，三十好几了，家里两个孩子，还有老人要照顾，对方公司也担心我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人到中年事情也多，出个差的也不方便，精力，体力，活力，专注力肯定不及年轻人啊。但我们的资历和阅历又没达到足够弥补的地步，这一上一下的就很尴尬。之前账面的工资也制造了很多的阻碍，这么高的工资，能匹配的本身就不多啊。我倒是愿意降薪，但用人公司会觉得奇怪，降薪幅度这么大，这人心能稳定嘛，亦或是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她用小勺不断调动着杯里的咖啡，可能是天气太冷，咖啡杯里早已没有了热气，就像她逐渐冷却的心气。
“你想过之后要做什么吗？我觉得你的选择还是很多的啊，去企业，去互联网公司，继续做咨询，甚至自己创业也可以。。。”
“no，no，no”她又一次打断了我，“我们这种年纪的选择只会越来越少，谁敢去创业，上有老，下有小，房贷，教育，看病，哪样不是烧钱的主，创业等于找死啊；去互联网公司，不知道会不会又掉进一个坑，再说经济不好，互联网公司融不到钱，现在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看阿里都不招人了；去企业，人家觉得我们性价比太低，这么高的工资还没有实操经验，感觉就是来企业混日子养老的；去继续做咨询，我们又卖不了项目，总不可能做一辈子项目经理吧？诶。。。怎么瞬间感觉走投无路了呢？哈哈哈哈”她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这个残酷的现实，虽然不是我亲身面对，但她现在就摆在我的面前。曾经的我们多么不可一世，被社会认可，被后辈羡慕，如今我们也不得不去面对下岗，失业这一残酷的结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还是我们，只是世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
“哦，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奶娃了，跟你吐吐苦水心里也好受些，有好的工作机会帮我留意哦，我下岗待业时间太长了浑身难受，争取早日再就业。对了，谢谢你请的咖啡。”她起身，推开了门，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地铁站。而我，默默的回到了公司，打开了电脑。。。
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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