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力‖纪念江平老师九十华诞

伟大的精神导师

徐家力

在江平老师八十大寿的时候，我写了一篇纪念文章，祝贺老人家生日快乐，那篇文章的题目为：伟大的践行者。我当时认为，江平老师不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学家，同时还是一位勇于实践的法学实务大家。光阴似箭，人生如白驹过隙，一晃十年过去了，江平老师的九十华诞到来了。我自己也快到六十岁了，认真想了一下，九十岁的江平老师在我心目中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江平老师是我的伟大精神导师。之所以称江平老师为精神导师，因为我本人不是学术语境下的江平老师指导的学生，但我自己深受江平老师思想及精神的影响，不知不觉在思想及精神层面把江平老师引以为导师。

徐家力律师与江平老师

在法学界和法律界行走的人大多知道江平老师的大名，有的是江平老师的学生，直接受教于江平老师，有的不是江平老师的学生，但也受益和受惠于江平老师。我看到很多纪念文章的作者都直接或间接的与江平老师产生过联系。江平老师作为一位人格很高尚的法学导师，帮助了太多太多的认识和不认识的法律学子和同仁，每一个接触江平老师的人都会被江平老师无私助人的热情所感动。没有接触过江平老师的人也听说过江平老师助人为乐的美丽故事。我仅以我个人的经历说说江平老师是如何帮助我的。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当律师已经有几年时间，在中国政法大学刚刚取得了法学博士学位，也刚刚卸任北京律师协会副会长，在此期间，我有幸认识了美国纽约大学（NYU）法学院的杰瑞科恩教授，我很想去美国学习或者是去做访问学者，以圆年轻时的梦想，为此我曾经专门去了一趟美国纽约，到纽约大学法学院拜访科恩教授，提出能否来纽约大学法学院学习或者做访问学者？科恩教授在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告诉我：你已经在中国取得了法学博士学位，没有必要再来美国做学生，攻读学位，你这个情况来做访问学者比较合适，但是纽约大学法学院原则上不接受律师来做访问学者，你可以提出申请我们也可以研究，但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要有中国著名的法学学者推荐信，二是要通过英文水平的考试，如果你能满足这两个条件，我们可以考虑你来美国大学做访问学者。我说可以满足和两个条件，然后我就离开了纽约，飞到了洛杉矶，找到了我几个在当地当律师的同学，准备在洛杉矶停留几日，就在我在洛杉矶准备回国的时候，接到了科恩教授从纽约打来的电话，他问我是否认识江平教授，因为科恩教授看到我的简历当中有在中国政法大学硕士和博士学习的经历，我说我认识江平老师，不但认识而且很熟悉，科恩教授说，那好现在有个机会，江平教授一行现在正在哈弗和耶鲁法学院访问，过几天江平老师将来纽约大学与科恩教授一起见面，如果你能再来纽约一次，和江平老师我们共同见一面，讨论讨论你来做访问学者的事情，是否可以？我当即退掉从洛杉矶到北京的机票飞回纽约，几天后在纽约大学法学院见到江平老师等其他政法大学老师一行，科恩教授举行宴会宴请江平老师及政法大学各位教授，科恩教授特意安排我坐在江平老师和他的身边，我把我想到纽约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情况向江平老师汇报了一番，也把科恩教授提出的两个条件再次强调了一下，在饭桌上，江平老师当着我的面对科恩教授说：我可以给徐家力写一封推荐信，至于英语水平考试，我看我们现在用英语聊的还是不错的，他来又不是来拿学位只是做访问学者，我看他的英文水平也应该没问题，科恩教授听了江平老师的这番话后哈哈大笑，科恩教授说：你说没问题我看问题也就不大了。就这样我的两个条件经过两位老师的面试，就算通过了。当年八月底我如愿来到了美国纽约大学法学院开始做访问学者。如果没有江平老师的推荐和帮助，我能不能来美国纽约大学法学院还是个未知数。在此之前我曾申请过哈弗、耶鲁、斯坦福、哥伦比亚等大学的法学院做访问学者，给我的答复都是需要等上几年或不接受律师做访问学者，像我这种受过江平老师帮助的人不计其数，在我身边我就经常听到类似的故事。我也曾经带着求教于江平老师的学者和律师去江平老师府上拜访，江平老师几乎没有拒绝过任何学者和律师的求教和求助。而我个人作为一个从十九岁开始学法律的法律人曾经有过多次被人拒绝的经历，直到今天我还是历历在目。

我认为江平老师的精神在于只向真理低头，从不屈服于权威和势力的迫害，无论在江平老师年轻时遭受残酷打击，还是在担任校长期间面临的压力，江平老师都表现出了不屈不饶的精神，只向真理低头的精神就是江平老师的精神，这是江平老师成为精神导师的核心精神。

江平老师伟大的精神在于敢说真话，敢说实事求是的话，不说假话，尤其不说奉承虚伪的话。对社会时弊从来都是敢说敢言，不迴避，不隐瞒。对法律专业问题更是经常发表真知灼见，字字珠玑。有些人不爱听江平老师讲的真话，但这就是江平老师的风格，这就是江平老师讲真话的精神。

江平老师的精神在于勇于替弱势群体讲话。我们知道，在中国，律师群体就是法律职业共同体中的弱势群体，因为弱势，律师经常遭受不公正的待遇，甚至欺凌，往往在这个时候，江平老师就会出来替律师说话，呼吁保护及善待律师。律师强则国家强，律师兴则国家兴，这就是江平老师著名的金句，也是江平老师为弱势群体说话的体现。江平老师是律师群体的精神支柱，江平老师给律师群体莫大的精神安慰，在执业环境很不令人满意的状况下，律师的坚守很多来自于江平老师的精神鼓励和支持。

江平老师的精神还表现在提携及帮助青年人方面，被江平老师提携和帮助的青年人很多很多，大家都无不被江平老师无私的帮助所感动，可以这么讲，对青年人的求助，江平老师几乎是有求必应。这种精神不是每个法学大家都能做到的。在现在学术门派林立的情况下，江平老师大公无私的奉献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是我们终身学习的榜样，是我们一辈子的精神导师。

END

附：徐家力在江平老师80寿辰祝寿文章

伟大的践行者

徐家力

一提到江平老师有人会说是法学家法学教育家是仲裁员是律师,但我更愿意说江平老师是伟大的法律践行者,纵观我们的法制社会,,法学家层出不穷,但是能像江平老师这样集各种身份于一身的法学家并不多见,江平老师不知做过政法大学的校长,是中国最著名的法学家之一,他同时还是著名的律师和著名的仲裁员,也有人会说江平老师的专著和文章没有那么多,但是,我要说,江平老师的身影经常出现在法庭,仲裁庭,也许也有人会说,以江平老师的身份,他完全没有必要去亲自处理具体的案件.江平老师仅以一个布道者的身份就足以传播他的思想和影响力。但是正因为江平老师具有深远的法学思想力的 影响下 又不放弃法学  的践行，这是江老师区别于一般学者的不同之处。在我们国家，人口众多，就业很难，所以很多人都是终生从事一种职业。如果再从事第二种职业，无论从机遇、才能、及机会都是非常困难的。这就造成了我们国家理论和实践相脱节的社会条件。有的人从事一辈子的理论工作，很少有机会从事是实践工作，有的人从事了一辈子的实践工作，很少有理论提升的机会.像江老师这样既是思想家又是行动家的人,在中国确实不多见，进而显得难能可贵。法学是实践的科学，我们经常在实践中遇到法学问题，有的当事人问，这个问题你们有能力解决吗？我们的回答往往是就中国的法学问题没有特别解决不了的高深的疑难问题，很多时候，法学问题就是解决问题的实践性的问题。它能解决实践，社会当中存在的问题，这就是法学最成功之处，所以说，在中国，乃至社会，法学更多层面上是实践的问题，而不是一个理论问题。法学是人类最成熟的学问之一，它在几百年，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已经形成了人们可以普遍接受的规则，可以普遍接受的理论。但是在这些可以接受的理论规则下，如何把思想变成行动，如何把行动变为社会解决问题的钥匙，这确实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在我们国家很多情况下，我们的法学问题搞得神乎其神，搞得很抽象，甚至有些法学理论问题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想象出来的。而众多的实践问题大量存在着却没有人去实践的处理，这是什么原因呢？在我们的法学界有一个很大的误区，认为搞实践低级，做具体工作层次不高，只有搞理论，只有搞虚无缥缈的理论体系才高雅，越难懂越显得高雅，而实践当中，这种高雅的理论问题并不多，而大量的实践并没有人解决，所以说，在我们这些法学家当中，能像江平老师这样挺身而出，把法学理论运用到实践当中，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我们经常在一起议论，说江老师代理哪个案件，出席了哪个法庭，就说江老师都能作为代理人出庭，我们有什么不敢做的，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我们也经常遇到江老师做仲裁员仲裁案件,我想无论从律师角度还是仲裁员角度,江老师都以法律践行者的身份来实现他的法学理论和法学理想。从法律教育家的角度来讲，江老师也不是单纯的纯理论研究者，也是伟大的践行者。大家知道，我们很多法学界的人士上过江老师的课，听过江老师的讲演，相对江老师的课和讲演，江老师的文字作品确实是少了些，但是每当你听过江老师的一次课或者一次讲演，你从中所受到的教育或是启迪，远远胜于读一本书或是一篇论文。这就是江老师带给我们的践行者的成果，江老师的一堂讲座或一堂课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这种践行者比任何所谓的理论文章都有力量，都有穿透力。所以说，践行是江老师最光辉的品行之一，也是我们社会最缺乏的思行合一的社会要素。在我们的国家，我想没有任何一个法学家能像江老师这么受到社会各界的欢迎，无论是法官论坛、律师论坛还是商学院，都留下了江老师的身影，那么这些实践部门为什么这么欢迎江老师呢？我想除了江老师完整的法学体系外，还有江老师具有践行者的真知灼见。就法官而言，江老师经常做仲裁员，还是北京仲裁委员会的主任，相当于法官的角色，在仲裁案件中，江老师是站在法官的角度来看问题，处理案件的，所以说，江老师了解法官的思维，理解法官的苦衷，也深知作为法官处理案件的难度，等等众多法官的问题。每次律师论坛或者是律师的活动，都以能请到江老师作为讲演嘉宾为荣。为什么江老师如此受到律师的欢迎？一方面，江老师的仗义执言，为律师伸张正义，作为弱势群体的律师能受到江老师这样大家的支持和扶助，是广大律师的福音。另一方面，请江老师参加律师的活动，因为江老师理解律师，江老师本身就是律师，他代理了很多知名的案件，从律师角度，江老师更懂得律师的思维，更懂得律师的艰苦，更懂得律师的不易。所以，江老师所讲的律师的问题，都是律师实践中真实存在的问题，都是具有针对性的问题，都律师热盼能够解决的问题。所以，江老师受到律师的欢迎页就不言而喻了。那么江老师为什么又受到各种商学院的欢迎呢?曾经商学院毕业的学生和我讲,哦,你是搞法律的，我认识你们法学界的江老师。他们对江老师非常景仰，非常佩服。那么我又问他们：你们为什么那么佩服江老师呢？他们说：“江老师讲的法律问题都是具体解决问题的问题。江老师如果不了解社会，不了解实践中的问题，不理解我们国家的经济，企业，不了解实践层面的问题，他怎么会给商学院讲课，又怎么能受到商学院的欢迎呢？所以说，作为一个法学家，江老师能够践行法学，为法学深入人心，为法学惠及社会，为法学能够解决问题，从他身上反映出一个伟大践行者的不凡之处。

我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在政法大学取得了，硕士和博士学位，现在还担任中国政法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当然我也听过江老师的课，但是我从江老师的交往大多是来自于法庭、仲裁庭等社会活动的场所，甚至是在机场，经常见到他老人家匆匆的身影，简短的讲演。我想，像江老师这样的法学家，在中国太少了。如果我们法学家都能像江老师这样，不仅是在书斋里，为中国的法学建设而努力，而是走入社会，把高深的理论变为平常的实践，把深不可测的理论变为浅显的道理，那我们的法制建设会更上一层楼。我们经常提到江老师，他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法学界需要像江老师这样伟大的践行者。像江老师这样伟大的法学家，我比较佩服的还有对外经贸大学的沈思导老师，他集法学家、仲裁员、律师于一身；我敬佩的还有上海大学知识产权学院院长陶思良老师，他集学者、仲裁员、律师、专利代理人于一身。这些伟大的法学家，他们的伟大之处不在于他们闪亮的理论，而在于朴实的实践。他们都是我学习的榜样，我谨以此文献给敬爱的江平老师，以庆祝他的八十大寿；谨以此文献给我尊敬的校长，祝愿他永远健康快乐，为中国的法学，为中国的法学的践行作出更大的贡献，给我们树立一个我们终身学习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