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教育是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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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和傅国涌老师见面，聊天中他提到最好的教育其实就是闲聊，如果你有幸和爱因斯坦吃过一顿饭，和他聊过天，那你就是受到了伟大的教育，因为你们的生命气息彼此交换过。孔子和他的弟子、柏拉图和他的弟子都是通过闲聊来达到教育目的的。
在我大学的时候，我总是容易对很多人产生崇拜之情，记得那个时候我刚有公益这个概念，在豆瓣上搜到多背一公斤，按图索骥又找到了发起人安猪的博客，对这个人充满了崇拜，觉得这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啊。
那个时候还没有出来一公斤盒子，我每天苦思冥想怎么才能加入多背一公斤这个"团伙"呢，还报名了上海的多背一公斤线下活动，那会儿我从来没想到过能见上安猪一面。可是命运垂青于我，我大学毕业没几个月就因着学堂游学，在广州坐在了一公斤的办公室和安猪面对面聊了一下午。
去之前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那几天又跑到安猪的博客上把他每一篇博文都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虔诚的写下了自己一些想问的问题，特别像个小粉丝要去见偶像。但是等我坐下来和他面对面时，我突然觉得哇，原来安猪其实就是一个和善的普通人嘛，只是他在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大三的夏天我住在南京，8月份南京很热。我住在一个有着斜坡面的阁楼上，每次站起身稍不留心就碰到头。有一天中午百无聊赖在一席的演讲里翻来翻去，翻到一个叫蔡朝阳的人的演讲，决定打开听一听，结果一听立马觉得哇！这个人太棒了，他说的教育我实在是太认同了.....
那个时候我是观众，隔着屏幕在看蔡老师。我也从来没想到过会有机会和蔡老师见面，没曾想14年的秋天我就在绍兴在书店和他面对面坐着，几个人聊到了深夜，后来他送我们出来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蔡老师一直笑嘻嘻的，让我突然有种这就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感觉。
这样的事情这两年发生了很多，居然跟在微博上关注了很久的郭初阳老师面对面坐着吃披萨啃鸡腿聊天；居然在杭州拜见了傅国涌老师......居然居然很多居然和惊奇。
当这些“名人”去掉光环坐在我的面前时，我发现原来这些人只是认认真真葆有自己的真诚和热情在做事情的平常人，没有了任何的标签，他不是名师不是一堆头衔，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吸引力的人。
在此之前我总是觉得一个人一旦过了30岁，他基本上就会变成一个无趣的人，他们不再会谈起理想不再会去想那些形而上的终极问题，可是当我和这些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时，我感受到了他们茂盛的生命力，我们居然在深夜聊理想聊文学聊教育聊哲学聊诗歌聊历史。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偷偷的想这些，如果我试图和谁聊这些，好一点被人揶揄成“你这个文艺青年”，更多的时候是双方都异常尴尬，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对谈论这些感到一种秘密的羞怯。
在遇到这些人后，我感到异常的震惊，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中年人，他们还在乐此不疲的讨论这些，不仅是讨论他们居然还在努力的这样生活，他们没有在酒桌上喝酒应酬聊发财，真是太不”正常“了。
傅老师说一个人20岁时想当英雄充满理想这很平常，但是当一个人到了30岁后还能坚持理想，那这个人才有一点戏。我遇到的这群人都是戏特别足的人。何其幸运！
我和他们坐在一起就是不断的闲聊，有很多聊的东西我都忘记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有点困惑，当我忘记了和这些交谈过的一些内容，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忘记了他们对我的影响？
而傅国涌老师的话却点醒了我，不是的，我和他们在一起面对面，在清晨下午深夜长谈过，他们的生命状态已经影响了我。
谈到教育傅老师跟我们聊到了很多民国时期的教育，聊到那个铁皮屋顶和茅草屋顶的西南联大，在那里出了很多大师。“有老师有学生有课程，学校就成立了，并不需要什么高楼大厦，这些是次要的。”
是啊，我想起大学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寝室里读《燃灯者》，一口气读完后，心里感动的很。那个时代的老师和学生，他们真的是一屁股坐在冷板凳上，一心想要治学。
“那些普通的经典只是构建和普及了你的一些常识，你必须要有一口自己的深水井，你要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点，深挖进去，不断去阅读去研究，你才能对这个领域有发言权，知识分子的公众性就是体现在他的专业性上”。
后来读何兆武先生的《上学记》，我也是心有戚戚，那个时代的大师他们是真的扎扎实实一本书一本书去读出来的，那个时候虽然国家动荡，但却思想自由，自由是一切创造和文明的基石。
“好的教育永远是老师把自己的真实生命呈现出来，西南联大的老师们就是站在讲台上把他真实的水平发挥出来，现在很多老师要精心备课，其实是因为他真实水平有限。”
齐邦媛先生在她的《巨河流》里写她在南开中学的那几年，她非常喜欢唐诗宋词，读了很多书很多书，非常扎实刻苦，这些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我非常羡慕那一代人能有这样的中学时代。
傅老师说中学时代是奠定一个人人生底色的时期，如果一个人在中学时代构建好了，那这个人读不读大学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已经很完整了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现在仍记得傅老师的发问“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他擅长的点呢？他怎么可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他的发问不是疑问是无比坚定的肯信，一个人是有他擅长的事情的是应该知道他想要的东西的，但是我之前是一直怀疑的，因为我身边太多太多的人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的，我也是时常在寻找往往在拷问自己。
“一个教育它不能让一个人知道他想要什么要成为什么，那这个教育就是彻底失败的，这个人也是悲剧的。”
这些天我在参加联动营，这是一个集物理化学科技等等元素于一身的科技创新夏令营，我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充满了创意用各种物理原理和化学反应制作他们的装置，每一次设计被验证可行时他们兴奋的发出”耶“，举手双手和队友做胜利的击掌，这是他们自由设计自由创造的产物。
我读中学时非常害怕物理，化学后来也慢慢不感兴趣了，因为当我15岁时，我的化学老师让我做的是在课本上将“酒精灯着火后不能用水灭，要用湿毛巾盖灭”，这句话下面划上线背下来，考试的时候我就这么写上去。
但是我直到现在快25岁了，这中间过去了近10年时间，我才在今天终于浸湿了一块湿毛巾，亲手盖灭了酒精灯燃着的火。我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才盖灭了一盏酒精灯，这样想来真是悲从中来。
如果我的高中物理老师他不总是面无表情的念着物理原理，在黑板上画上抽象的受力图；如果他也能这样指导我们用物理里的力学去制作这些联动装置，我也许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考试时看着试卷发呆，总是考30/40分。
最终沮丧的认为“我就是一个笨蛋，理科永远也学不通”。这种自信心的打击是致命的，我很长时间对学习毫无热情对考大学毫无兴致。
很多人知道我做夏令营时，总是问我你教什么呀，我有时候还挺尴尬的回答“我可能就上那么一两节课，大部分时间就是和孩子闲聊一起玩”，然后得到了一些人意味深长的表情。
从两年前我第一次做夏令营，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太懂，就是凭着一种热情和真诚在和孩子相处。
记得那一次有个不怎么说话的小男孩，他傍晚一个人拿着衣服去洗，我看着他对着衣服愁眉苦脸不知道如何下手，便走到房间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在他身边打了一盆水开始洗，这个小男孩他就跟着我的样子开始洗。
就这样我们每天一起洗衣服，慢慢的他开始愿意和我说话，开始跟我聊他养的宠物，我也跟他讲我小时候养了很多猫的故事。我们彼此分享自己的生命和故事，这样我们的链接才真的发生了。
去年冬令营我照例和孩子们住在一个房间里，有天睡前和一个孩子聊天，她初二了，我想起我初二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有很多困惑，我也和她一样喜欢看书喜欢写作，敏感又早熟。
我问她你为什么总是参加玩校呢？她抱膝坐在床头。因为在玩校我们真的是我们，在学校老师虽然会说让我们把他们当成好朋友，但是那是假的，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可是在玩校没有老师没有学生，我们就是一体的。
而且在学校老师似乎总是正确的，他们总是道德很高尚从来不犯错的，但是在玩校，我发现原来你们这些大人也会赖床也会讲课讲到一半突然懵逼了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讲什么，原来我们都是正常人啊。
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如果当年的我能遇到这样一个”玩校“，我也许就不会经历那么漫长又孤独的青少年时代吧，也许我现在就能更成为我自己了。
对，我的人生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成为我自己，这也是我对来玩校的孩子经常说的一句话，你成为你自己就可以了。这两年因为孩子对我的影响，让我也越来越清晰的看到那个自己，我也在成长，孩子们其实也是在陪伴我成长，我们是相互陪伴。
作者：吴莹 写于 2016.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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