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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对视的五分钟|漆黑的凝望中,一只兽被驯服

2016-04-22 陈赞羽 陈寿文

野兽按:赞羽和苏印是我们五道营生小组的两位诗人。每次相遇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惊奇。身为4月17日晚见证了这次凝望的野兽在4月20日在同一地点录制了该文的有声版,赞羽美文,野兽配音。配音版请点击左下角 阅读原文 收听。



漆黑的凝望中,一只兽被驯服

撰文:陈赞羽

来源:初之时刻



有没有人真正不说话去凝视过另一个人,获得彼此看进灵魂的经验?


很多人第一反应应该是:会笑场吧?


对视,太近的人容易笑场,太远的人容易不信任。热恋的人,除非相互都进入恋爱状态的成熟期,否则看不了几秒,就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热衷的逗笑游戏,不就是一种对望么?然而从小到大,屡屡尝试都以笑场告终,之后每次轮到逗笑的游戏,我都只能扮演在旁边当帮凶的角色,可气的是,笑点太低的我,即使围观,也比当事人笑得还热烈。


对视是多么奇怪而惊悚的氛围啊。说话聊天的时候凝视对方是一种尊重,推动话题,构建专注的空间;情侣的对望下一步也许是拥抱与亲吻;朋友的对望是理解和笑的传染,这一切都自然而然。


但是,如果你我讲好:OK,现在,我们不说话,对望吧!这时,气氛就会瞬间怪异起来,内心会有难以抑制的风暴,使我想要逃跑。头脑里的小人会发了疯地咆哮:要被活捉了要被活捉了!要被扒光衣服扔在人民广场了!



我痴迷东方,虽然表面闹腾,却更崇敬克制与含蓄。老子的简胜于繁,无胜于有,山水画的留白,古诗的精短和纳藏;日本舞开始和结束的行礼中,我们被要求跪坐,双手触紧地面,弯腰低头后,缓缓回起身子,不能立即抬头抬眼,要等上身躯干完全直立,最后再将视线送出。这是我接受与敬仰的方式,所以,西方强调的眼神,我理解却难以招架。


有时我想,死亡真的是最可怕的事吗?当所有事情都只停留在概念,当一切挑战尚未发生,我认为当众演讲的恐怖性大于死亡,而对视的恐怖性大于当众演讲。


然而就像滑冰摔倒、游泳呛水、打架缝针、喝酒洗胃、钱包被偷、开车撞赔、初次做爱、上台表演、公开出柜、麻醉拔牙一样,时间就是会把这件事安排在某个点发生,你需要去经历。越害怕,越要去经历。


对我而言,渺小、低幼、无意义却又跨不过的,就是这件事:禁言的对望。


五分钟凝视,我控制着内心一万个放弃的念头,一千个逃避的势能,一百个缓解尴尬的行动——喝酒,哈哈,做鬼脸,装死,岔开话题,摸鼻子,叹气,耍赖皮,抖腿……手狠狠攥住纸巾,就这么控制着,控制着,感觉到内心那股野蛮而原始的情绪,它以如此惊人的横冲直撞的力量暴躁地威胁我,将恐惧的油污泼了我一身,此时我要是反击,就是再一次失败。


压抑中,渐渐,竟然遁入奇妙的空间,安静、安稳、安然,被初生的感动包围。


与我凝视的人是苏印,之前与好友石头,寿文对视,两秒不到,我就破功,连连摆手,不来了,做不到。



苏印说,你试试跟我吧。


奇怪的是,我嘴上说算了,心里却感觉与其他人有微妙不同,我不抗拒凝视苏印,内在很深的地方有极细小的声音传来,它说:安全。


越长大,交流的人越多,越能体验到每个人带来的差异不大但却至关重要的区别与连接。


如果我是一只榴莲,那么很多人都刀刀落在我的刺上,甚至刺与刺之间的僵硬部位,而只有极个别的人,不需要刀子,他们直接就能找到这个榴莲因为成熟而自然破开的裂缝,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其内心柔软之物带出——那并不是谁都欣赏,谁都喜欢的真相。就好像不是谁都喜欢榴莲的味道。



就在这天晚上,四月十七日,白天心灵自由·五道营生第二期活动结束,晚饭后入夜,不着急回家的朋友一起去印格时光聊天,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过程中,苏印扮演了我生命体验里的勇士。


这个桥段的发生,也是由苏印带出,我们谈起采访时应该怎么看受访者的眼睛才比较合适的话题。随后老黄就说起来,赞羽,你写的文章,跟你现实中的性格,还是差别挺大的。跟你说话的时候,你眼神都是飘忽的,不太看着对方。


那边寿文马上接,是啊,她内心就是害羞的。接着就建议我训练对视,当下立刻马上。


首先他否认了我的狂野,其次还出了道我最怕的题,我内心立马崩溃了。


我感觉自己惊慌得像一个滚烫的火球,自己都接不住,在手里劈啪作响,一直被抛向空中,短暂接住,再抛向空中……


可是苏印接住了。月亮天蝎接住了月亮白羊。



我们都写诗,喜欢自然和盖瑞·施耐德,我们谈诗会,爱情,陪伴与友谊。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在读书会,她的眼睛坚定地落在每个人身上,只是点头、倾听,偶尔给一些经过深思熟虑的建议。寿文问,你这几次说话好像少了很多?


记得她当时回答:“我觉得以前说太多,现在在练习控制语言。”


苏印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温柔,吐字清晰,绵绵中又铿锵。


最令人忘不掉的是她的眼睛,亮晶晶,漆黑的思考的眼睛,比洞穴包容,比峡谷深刻,那里面的老灵魂,如火炬,映照亮她内心比地球更古老的壁画。


在这样一双眼睛里,我真正感觉抚慰,好像露宿野外的小豹子找到没有人类可以发现的庇佑处。


有几次我们也笑了,但不是大笑——那种悬浮在空中的笑,而是彼此理解的笑,眼睛短暂望向别处,收敛笑容,很快再次看回对方,期间她为了安抚我,坚定地握住我的手。


我问,你会注意我脸上的瑕疵吗?


她说不会,我只是看你的眼睛。


安全。那个真我的声音终于赢了。就好像得到休息,摆脱疲惫的压抑,生命就能拿回自己的力量。



一瞬间,我直接跳过她的肉体,洞穿她,我看到的是没有重量没有姓名没有性别没有历史没有记忆没有思想没有评判的灵魂。清澈地在我面前飘荡,被光芒充满,所有时间都汇聚于它在我面前的这一刻。进入漆黑的眸子,我好像看到了宇宙的演变,矿井形成之前的样子,一个黑洞吞噬另一个黑洞,贯穿于其中的星座,是偶然的大美。


那几分钟,我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等我们结束对望,好像一场仪式结束,依然有一切元素围绕,有风声呼啸,有温存停留,我泪珠滚落,十分平静。


忍不住与她拥抱,扑个满怀,这种深深释放,甚至胜过白天的大笑瑜伽、游泳三千米、剑道的嘶喊……紧紧抱着,舍不得分开,好像获得了一个亲人。



回到家后,苏印于凌晨写了一首诗,第二天发给我,读过后,竟因为过于受到眷顾而产生惜叹,活着最美好的所在,不就是这些片刻么。


通过他人,我们成为自己。有人这样告诉我,我深以为然。


静默对视的五分钟

——给羽


什么都不要说,静默地对视

月亮正爬过漆黑的山岗

山岗的躯体装满翠竹、红焰和火鸟

(有时真是太多话语的鸟:叽喳叽喳)

但什么都不要说了

一只小兽慢慢浮现出来:当山岗

罅隙逐渐地凹陷,像黑眼圈加重

夜空显得更为明亮,是天王星

拄着孤独的拐杖绕行在遥远的星轨

火色的小兽,鸟,或者羊,或者

根本没有形象——血赤赤的火星曾照亮?

谁知道呢?

罅隙更深地凹陷,河谷正在形成

山体崩落,巨大的桦木倒塌的声响

像突然爆响的大笑:哈哈

这仿佛一个冒险的游戏,穿越黑暗

穿越宇宙星际滑向一个未知

被孤立的天王星,被流放的足踝

瘸着腿,降落在人间

降落在这静默对视的五分钟

我没有看到什么,只是泉水涌出来了

厚厚的岩层和泥浆,珍藏着秘密

不为人知的秘密:大概为这

你重新来到,我们又再次对视


2016-4-18

1:33-1:48 苏印



谢谢老黄的抓拍-2016-4-17

封面图艺术家:Elicia Edijanto



世界给我留下印记

我把印记放在这里

初之时刻,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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