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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期末表演》——通识核心课程“《西游记》导读”“西游故事”征稿赛获奖作品展示

复旦通识教育 复旦通识教育 2022-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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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介绍


“《西游记》导读”是由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张怡微副教授开设的通识核心课程。该课程隶属于“文史经典与文化传承”模块。课程围绕《西游记》原典为核心,关注古代小说与传统文化之间的互动共生关系。通过对《西游记》的文本细读、分析与阐释,期待学生在领略小说文本魅力的基础上,体验中国传统神话与文化的审美特质,培养学生对于古典章回小说的阅读兴趣,提高文字鉴赏能力。同时,该通识课程的教学也注重不断启发、扩展跨专业读者对于古代小说的进入方式,延展包括评点、续衍、跨文本改编等创意写作视域,让学习者参与到西游“符号-游戏”的大文本系统中,以阅读小说带动思考与创造,为经典增值。



编者按


上学期,“《西游记》导读”课程组织并参与了“西游故事征稿赛“活动。班内29名同学投稿参赛,佳作频出,竞争激烈。其中,冀新玮、陆淑婷和陈震乾(东辰乞)三位同学的作品获得了三等奖!本期推送的是18级管理学院的陈震乾(东辰乞)同学的获奖作品《期末表演》(剧本)



期末表演(剧本)

18级管理学院本科生 陈震乾(东辰乞)


演员表

甲——兼职导演编剧的同学/唐僧(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好人)

乙——好吃懒做的同学,布景/猪八戒(无心表演,戏份越少越好)

丙——喜欢表现的同学,道具/沙和尚(极力表现,希望戏份可以多些)

丁——内向的男同学,半个编剧/黄袍怪(沉默寡言,少有主见)

戊——外向的女同学,服装/百花羞(口直心快,率性而为)

黄袍怪

百花羞

己——罢演的同学/孙悟空

陌生人——六耳猕猴

张怡微——《西游记》导读课程教师


第一幕


第一场


[第十三周的表演汇报结束后,教室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人在低头自习。前排,五个人(四男一女)围坐在一块儿,但除了坐在最前排,朝向后面四人的男同学,大多有些心不在焉——前排胖胖的男生在趴着睡觉,但显然没睡着,后排的两人都在刷着手机,只有一人面前摊着书,在听着讲话]

甲      同学们,我们得赶赶进度了。

戊      (没抬头,刷着朋友圈)可不是嘛,剧本没出来,演员倒跑了一个。

甲      (顿了顿)咳咳……这个一开始我们就讨论过了,要么早些,要么晚些,各有利弊的嘛。今天看第一小组的表演,虽然他们准备时间很短,但确实很强啊。所以虽然我们在十七周,跟专业考试有时间冲突,但我觉得问题不大。而且,这不是演猴子的同学退出了嘛,我们刚好有时间来调整!

戊      这么说,就是剧本还没写咯。

甲      额,写了,但没写完。

丙      (突然站起来)那这样,能不能给我换个角色啊,反正猴子不演了,我演猴子。本来沙和尚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丙从过道走到讲台上]

丙      大家都知道,沙和尚的台词也太少了,无外乎“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大师兄,师傅和二师兄都被妖怪抓走了”(一口气说完三段台词,走近甲),根本体现不出表演功底,但要是演猴子嘛,(突然响起86西游BGM,丙弓起身子,眼睛看向后排几个自习的同学,忽而抓手、忽而挠腮,掐细了嗓子说)俺准能演得活灵活现的。

戊      我看你演得挺好的,(突然一拍前面在睡觉的乙,又看看边上在低头刷手机的丁)是不是啊?

[丁不说话,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点了点头]

乙      唉……就不明白有什么好演的,背那么多词不累吗?

甲      (脸上的不悦一闪即逝)嗯,是这样的,因为之前我们已经定好了表演方向,分好了角色,所以剧本的雏形也有了,现在换也不是很方便。(看着丙,丙已经一脸失望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与乙对视,乙不知所以地点点头,似乎表示同意,丁、戊不说话。甲继续说)不过改倒是容易,本来我们演的就是黄袍怪那一回,猴子的戏份不多,(看向丙,但丙没有理解)干脆我们就不演后面那段了,把重头戏放在黄袍怪和百花羞的爱情上,(又看向丁和戊)你们怎么看?

戊      (乙和丙都扭过身子看过来)别看我啊,我看他怎么看?(摆摆手,看向边上刷手机的丁)

丁      (感觉到大家的目光,抬头)我。我都还好,反正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丙      诶,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黄袍怪怎么说也得大大咧咧的,这要扭扭捏捏,还怎么追求百花羞啊。(自己边说边摆弄姿态,说着看向戊)要是我来演啊……

甲      (急忙打断)啊,这就是我的工作了。而且丁同学也是编剧组的,我们俩会根据大家的需求再润色润色剧本的。(说着,低头看着手中刚才记东西的平板,抬头)就,八戒台词少点,反正他好吃懒做,这也算尊重原著。

[乙听着,本来疲惫的双眼反而来了精神,猛地点了两下头]

甲      那沙和尚就多说点话,这样取经队伍内部就平衡了嘛。有些我们想说的道理,也可以借沙和尚的嘴表达出来,本来书里他的形象就相对不那么脸谱化,让他说理比较容易接受。

丙      行吧,那我就做个工具人呗。(一摊手,表面不是很情愿。)

戊      呵,自信点,是吐槽工具人。(点了下手机,头也不抬地抛过来一句)

[丙白了戊一眼,后者没有注意。]

甲      至于黄袍怪和百花羞的爱情,我可以再创新创新,如果(看向丁)我们的演员放不开的话,我们也可以借鉴融合些莎士比亚,呃……(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反正,大家都明白的,本来就不是让我们原原本本地演出《西游记》。

丁      (涨红了脸,尴尬地陪笑)嗯……对。关于别的本子,我回去,看看。

戊      行吧(耸耸肩,仿佛泄了气的气球)那可真是一出悲伤的喜剧

丙      (同声附和)冗长的短剧

乙      (看着丙和戊都看着自己,觉得不说点什么好像不合适)关于,黄袍怪和,百花羞扭捏的爱情?(看向甲)

甲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会尽快把剧本写完发在群里的。咱们下次排练讲见吧。

乙      (突然来了活力,背着书包冲出教室)下班了!下班了!

[众人愣愣地看着乙离场,然后各自收拾东西,依次散场。]


第二场


[灯光暗,教室后台,一个人(己)站着看着前台。电话铃声响了,最后一排灯光亮起,照在他的身上,开始接电话]

己      喂?

[电话那头传来甲的声音。甲出现在教室前排,前排灯光亮起,照在他的身上。]

甲      喂,同学,是我,那个……就是,我想再问下,你确认不参与演出了吗?

己      (顿了顿)嗯。

[电话那头沉默]

己      我很抱歉。

甲      没事的,没事的。本来就是我这个组长签没抽好,你要是期末太忙,我们都能理解的,谁还没有ddl忙(不过来的时候)……

己      (打断,沉默)其实,也不是。是我觉得,可能我不适合猴子,

甲      那我们可以换……

己      或者说,我不适合表演。

甲      (走到前排中心,转过身来正对着中间过道,放下手机,看着后排说)我们又不是专业的演员。

己      可是,(也走到后排中心,转过身来正对着中间过道,也放下手机,对着前排说)我们现在要去演角色。

甲      是啊,我们本来每天就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啊。可是观众呢?观众是谁?观众又在哪?观众评价的标准又是什么?(目光从座位挪向过道的后方)如果我们一味想着迎合别人的眼光,那我们活得该多累啊?(一声苦笑)其实,我们小组刚刚开过会,大家都不是很想照着原来的本子演。你想想,《西游记》都多少年了,咱们才活了几岁……(没说完,被打断)

己      这么说,我们就是演员了。不去照着演,那就不是原来的角色了;照着演,那就不是我们自己了……(停顿)我不是猴子,也不想成为猴子。所以,很抱歉……

甲      没什么可抱歉的,你只不过是选择了自己想的……不想,去做别人眼中的样子;更不想去做别人。你确实不用去演猴子,你比猴子好多了。《西游记》被拍了多少回,多少人成了猴子呢?还是猴子成了多少人?……哈哈,扯远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你这样,挺好的。

己      你们也挺好的。只不过我们有的人的是演员,有的人却想着成为角色。哈哈哈……(转身想要离开)

甲      (拿起手机)如果方便的话,欢迎来看我们小组演出,十七周。

己      (拿起手机)嗯,我会的。


第二幕


第一场


[第十七周,甲乙丙三人穿着唐僧、猪八戒、沙和尚服装走进教室。而教室前排被树叶装饰成深山老林的模样,过道两旁也摆满了矮小的灌木丛,教室后排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丙      导演,你这布景整得不错啊!(伸手拨弄黑板上的树叶)

甲      可我……没安排啊(也一脸疑惑地走上前去摸摸叶子,似乎想到什么,没进去说下去)

乙      管他呢,有现成的布景,用不着我做不挺好嘛。(也不回头去看黑板,先到前排的位子坐下)反正,人也没齐,我先睡会儿。(趴下)

甲      嗯,估计是助教帮着弄的吧。最后一周也就我们一组,所以难免重视些。

丙      (喃喃自语)可能是吧,就是这成本有点高啊,不会要我们自己报销吧?

[从教室后排出现两人,一红衣女子在前面跑着,一黄袍男子在后面追着。两个人跑着,在过道中间停住。讲台前面的两人一动不动,注视着场上的一切——过道里两人用着比较刻意的腔调在对话]

黄袍怪  百花,你等等我!

百花羞  我都说了,别跟着我。我,不,喜,欢,你。

黄袍怪  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转而看向四周的座位而神伤)在天上,你是百花仙子,我是奎木郎,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我们私定终生。可现在,我放弃了一切来找你,你却不爱我的一无所有。

百花羞  别说什么从前了,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那也是百花仙子,不是我百花羞啊。我求求你,妖怪大王,啊,不是,好人儿,你放过我吧!

黄袍怪  百花……(想要上前拉住她又停住)所以,我现在也只是黄袍怪,不是奎木郎。

[讲台上的两人在窃窃私语]

丙      导演,这两人演得不错,入戏挺快的呀!

甲      好是好,怎么感觉跟我写的剧本不太一样呢。(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

丙      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挠头)

[过道里的两人继续追逐]

百花羞  别说了。既然你不是奎木郎,我也不是百花仙子。那你走吧,别再跟着我。(看黄袍怪没有反应,一股脑往前跑去,又在座位间绕来绕去,在乙睡觉的座位前停住,没办法再前进)

黄袍怪  百花,你等等我!(看到百花停住,转而去打量在趴着睡觉的乙)

[乙醒过来,看着黄袍怪]

乙      (揉揉眼睛,抬头看着黄袍怪和百花羞)你们来了啊……(打了个哈欠)

黄袍怪  (百花羞突然很反常态地跑到黄袍怪身后)你是,天蓬?

乙      (愣了一下,小声嘀咕)这台词不对啊……算了,不管了(歪了歪头,站起身来)啊对,我是猪八戒。黄袍怪,你抓我吧!

黄袍怪  (疑惑地一笑)你师傅呢?

甲、丙  (不知所以地挥挥手,尴尬地笑一笑)这里。

黄袍怪  (又是一笑)那孙悟空呢?

乙      不是,少一个菜你还不能开饭了是吗?

黄袍怪  也不是,只不过少的是主菜。

乙      合着猴子不是主角,这戏没法演了呗?(有点不耐烦,撇过头去看讲台上的甲)导演,怎么办?

甲      我记得,我没写过这段啊。(看看丙,希望得到他的回应)

丙      看吧,我就说我演猴子,你不让,现在演不下去了吧。(奚落甲,又看向黄袍怪)同学!(感觉黄袍怪的眼神不太和善,自然地改口)啊不,黄袍怪先生,你把我们抓了,猴子不就自己找过来了嘛。你看,他师傅在这儿(托手指示甲),他师弟也在这儿(又托手指示乙),我以沙和尚的名义保证,他会回来的。

黄袍怪  你说的有道理,卷帘。(凭空打了个响指)定!

[甲、乙、丙三人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对视片刻,听到了教室门口传来的声音。]

戊      啊,导演!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丁      你慢点儿,小心踩到衣服!

[丁、戊上。丁收拾着自己头上别扭的黄色假发,气喘吁吁地扯着自己的红色长裙,看着场上的所有人]

戊      (看着黄袍怪)这位是?

甲      (看着门口的两人)你们才是……?(又看向座位间的两人)那你们是……?(突然想到些不好的东西,想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看看边上的丙,底下的乙,都是一样的状态)

黄袍怪  (饶有兴致的扫视了一眼五人)看来是认识的,那就随我一块儿回去吧。(又打响指)

百花羞  (叹气,回头看向后排座位)我先说好,我可不吃人肉。

黄袍怪  (手摸在她头上,百花羞并不反抗)好,不吃不吃,我们等着吃猴脑呢。(一个响指,灯灭。)

百花羞    那我也不吃。

[下]


第二场


[后排灯亮,己背着书包上。走到过道中间,环顾四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讲台上先前的七人都在——乙、丙、丁、戊在一边,百花羞在另一边,手里提着茶壶,甲和黄袍怪坐在讲台两边。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灯光灭着,乙似乎看不到他们。]

己      奇怪,不是说十七周表演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来。

陌生人  主角还没登场,戏怎么能开始呢!

己      (循着声音望去,教室另一边的座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坐在桌子上,笑着看着自己)他们不就那几个人吗?

陌生人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己      哦,我本来是他们小组的。顺便过来给他们加个油!(微笑)

陌生人  哦——是这样啊。可没有猴子叫什么《西游记》啊!

己      (笑)没人说过猴子是《西游记》的主角啊。而且,黄袍怪这一回,本来就不需要猴子太多的出场。

陌生人  那你呢?如果这是你的《西游记》,你觉得你应该缺席吗?(停顿)孙悟空!

己      (愣,而后尴尬地笑笑)你认错人了吧,同学。(思考片刻)额,没错,我本来是要在他们小组里演孙悟空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就退出了。(作摆手状)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陌生人  明白,明白……(假意鼓了两下掌,摇头晃脑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向己这边走过来)岂止明白啊?我还知道,因为你觉得你不是孙悟空,所以你不想去演……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就是孙悟空!

己      (站起身来,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继续装作镇定地坐下)同学,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陌生人  你不相信?(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翻书)啊,对了。(停住)在这里,黄袍怪这一回的结局是——猪八戒义激猴王,孙悟空智降妖怪。所以,孙悟空!(看向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己      赌什么?

陌生人  赌——没有你,唐僧师徒能不能闯过这一回?

己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陌生人  因为啊,我也是一个演员。如果你真的不想演猴子,我可以替你去演。

己      那你早说啊。现在的话,他们小组已经排完了,今晚就要演出……

陌生人  不急,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灯亮。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讲台,看到了那七个人,而七个人开始活动起来,台下的两人坐下,不说话]

百花羞  (给讲台上的两人倒茶)圣僧,请喝茶!

甲      (看看百花羞,又看看对面的黄袍怪)你们,真的是黄袍怪,和百花羞?

黄袍怪  (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对啊,你不也是真的唐僧吗?不然,我抓你干嘛?

甲      (向前探身)那我现在说我是假的,你可以放我走吗?

黄袍怪  哈哈哈,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圣僧怎么也说假话啊!

百花羞  大和尚,你放心,我们不吃人肉。你那唐僧肉再好吃我们也不稀罕。

甲      (回头看看丁、戊)可是,你们的关系好得很啊?

百花羞  (挽着黄袍怪的胳膊)不然呢,我们是夫妻啊!

甲      可是,书上,我是说,传闻中不是这么写,啊不,说的啊?

黄袍怪  哈哈哈,传闻中还说你是个得道高僧呢?我看着也不像啊。

甲      额,传闻嘛,正经出家人谁相信传闻啊。阿弥陀佛。(单手行礼,觉得别扭,低头喝了一口茶)那这么说,你们刚才在追来追去,是过家家了?

黄袍怪  可以这么说吧。

百花羞  是啊,被他拐来十三年了,娃都生俩了,不找点乐子这日子哪过的下去啊!

甲      这么说,你们都记得前世,所以你们今生就在一起了?

黄袍怪  (突然神色凝重)百花,也不早了,你要不先去哄俩娃睡觉。我再跟圣僧聊会儿。

百花羞  行吧,行吧。你可别又提你那些老掉牙的从前了。(下)

甲      这……

黄袍怪  她,并不记得,也不相信我说的。(喝茶)她觉得百花仙子不是她,所以她只愿意做现在的百花羞。

甲      (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他也这么说过。

黄袍怪  什么?

甲      啊,没什么——黄施主,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

黄袍怪  放你们走?这我做不到。我说过,我要等猴子来。

甲      施主也不先听听我的条件——如果我们能帮尊夫人记起来,不知能不能放我们西行?实不相瞒,我那姓孙的徒弟,也比较认死理,同尊夫人的看法倒是挺像的。所以,就是等他来了,也帮不了你。倒不如,让贫僧试试?

黄袍怪  圣僧有什么好法子?

甲      是这样的,这两位,(指向丁、戊)是贫僧的朋友,都是坊间表演杂戏的大家。我们可以把你同百花施主的前生演出来给尊夫人看,想必她就信了。

黄袍怪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好法子呢!我都跟她讲了十三年了,她也没信我。

甲      那可不一样。那传闻中的贫僧和黄施主面前的贫僧,不也不一样吗?

黄袍怪  和尚,你确实有些意思。你们倒是可以先演着,我这就去叫百花来看……不过,我可没答应你的交易。还是老话,等猴子来了……(下)

丙      你们说,我们不会是真的到西游记的世界里了吧?

乙      (摸摸黑板上的树叶子)应该是吧。走是走不掉了,不如留下睡大觉。(叼片叶子,就地躺下)

丙      那你们说,黄袍怪等猴子是要做什么?这书里也没说,剧本里也没写。要我说,早答应让我演猴子就没这么多事了。(故意叹息)唉,非要演个没什么用的沙和尚。

乙      本来就没什么用……也不对,我们能被抓到这儿,还得多亏了你给人家提的醒。

丙      (白了乙一眼)我说各位,咱们不会真的要演出黄袍怪跟百花羞的前世今生给那两位看吧?

戊      (冲上前来,小声说)是啊,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突然结巴)我又不会演。

甲      这有什么不会演的,你不就是来演百花羞的吗?

戊      人家正主在呢,我这算什么?

甲      他们是角色,我们是演员。这又不冲突。你要觉得演不好她,那,就演别的咯。反正人也说了,不一定放过我们,我们就当还是来做期末表演的,管他娘的观众是谁呢!

戊      可是……(没继续说下去,回头看丁)而且,那个死木头,我怎么跟他演嘛。

丁      (看到投过来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是演别的本子的话,我看过一些。应该,可以的。

甲      那各位,还有问题吗?(走下讲台,走到教室中间)我就不信,他不想演他的孙悟空,我还走不了我的西行路了。

[灯灭]


第三场


[全场无灯,后座传来己和陌生人的对话声]

陌生人  怎么样?戏还好看不?

己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过他们的剧本。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陌生人  那是没有孙悟空的剧本。

己      你胡说!……反正,我是不会演的。

陌生人  我本来也没求你演啊。我说过了,如果你不演,我就替你去演那只猴子。

己      你到底是谁?

陌生人  我?……我是六耳猕猴……

己      够了!(怒)别再开玩笑了!你他妈神经病吧!你他妈有病你找医生去啊?在这缠着我算什么?又说我是孙悟空,又说你是六耳猕猴,你这么会编故事你倒是去精神病院编啊,那里可有好多你的猴子猴孙呢!

六耳    你还是不相信我?那我们,继续看戏吧。


第三幕


第一场


[全场亮灯,后排座位上的两人已经不见了。前排座位上坐着黄袍怪和百花羞,而讲台上是甲、乙、丙、丁、戊五个人。乙和丙举着花束站在两旁充当布景,甲站在中间]

甲      看贫僧的面色如此惨白,大家不难猜出贫僧是天庭中的一朵云。而在我的左云卷边,是我们英俊帅气的奎木郎;在我的右云卷边,是我们美丽大方的仙子百花。

丁      (有些怯场地走上前)没有受过伤的才会讥笑别人身上的创痕。(戊推搡甲,要占据讲台的中央)轻声!那朵云后边亮起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百花仙子就是太阳!赶走那妒忌的云朵(甲缩下身子,躲在讲台后面),他因为他的演员比他演得出彩,已经气得面色惨白了。既然他这么妒忌着你,你不要跟着他了。你不要同他在一起了;离开这满是惨白的云朵的天庭,它是只配给愚人穿生活的。那是我的意中人;啊!那是我的爱;唉,但愿她知道我在爱着她!她欲言又止,可是她的眼睛已经道出了她的心事。待我去回答她吧;不,我不要太卤莽,她不是对我说话。天上两颗最灿烂的星,因为有事他去,请求她的眼睛替代它们在空中闪耀。要是她的眼睛变成了天上的星,天上的星变成了她的眼睛,那便怎样呢?她脸上的光辉会掩盖了星星的明亮,正像灯光在朝阳下黯然失色一样;在天上的她的眼睛,会在太空中大放光明,使鸟儿误认为黑夜已经过去而唱出它们的歌声。瞧!她用纤手托住了脸,那姿态是多么美妙!啊,但愿我是那一只手上的手套,好让我亲一亲她脸上的香泽!

戊      唉!

丁      她说话了。啊!再说下去吧,光明的天使!因为我在这夜色之中仰视着你,就像一个尘世的凡人,张大了出神的眼睛,瞻望着一个生着翅膀的天使,驾着白云缓缓地驰过了天空一样。

戊      奎木郎啊,奎木郎!为什么你偏偏是奎木郎呢?否认你的身份,抛弃你的仙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做百花仙子了。

丁      (旁白,对身后假装花的丙说)我是继续听下去呢,还是现在就对她说话?

丙      (故意搭话)说下去吧,你今天说的够多了。

戊      只有你的身份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是星宿神君,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做不做神仙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啊!换一个身份吧!身份本来是没有意义的;我百花园里(去摸后面装花的乙的道具猪耳朵,乙别过脸去)叫做玫瑰的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奎木郎要是换了别的身份,他的可爱的完美也决不会有丝毫改变。奎木郎,抛弃了你的身份吧;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灵,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丁      那么我就听你的话,你只要叫我作爱,我就抛弃仙籍,反下天去;甚至从此,我可以永远不再叫奎木郎了。

戊       (突然冲到丁的身前,但看不见他)你是什么人,在云雾里躲躲闪闪地偷听人家的话?

[丁懵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丁      (紫霞仙子的状态乱入)神仙?(停顿)妖怪?(停顿)谢谢。(转身离开)

丁      我没法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亲爱的百花,我痛恨我自己的身份,因为它是你的仇敌;要是把它写在纸上,我一定把这几个字撕成粉碎。

戊      我的耳朵里还没有灌进从你嘴里吐出来的一百个字,可是我认识你的声音;你不是奎木郎,二十八位星宿神君之一吗?

丁      不是,仙子,要是你不喜欢这个身份。

戊      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到这儿来?天条这么严格,是不允许神仙思凡的;要是天兵天将瞧见你在这儿,一定会把你抓到玉帝那儿去。

丁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天条,因为冰冷的条文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我不怕天庭的干涉。

戊      要是玉帝知道了,一定会把你杀死的。

丁      唉!你的眼睛比斩妖台、降妖柱还厉害;只要你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他们就不能伤害我的身体。

戊      我怎么也不愿让他们瞧见你在这儿。

丁      惨白的云朵(甲站起,飘过)可以替我遮过他们的眼睛。只要你爱我,就让他们瞧见我吧;与其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而在这天庭浑噩度日,还不如在天条的斧钺下丧生。

戊      谁叫你找到这儿来的?

丁      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它替我出主意,我借给它眼睛。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朵鲜花。

戊      幸亏白云(退到甲一边)替我罩上了一重面幕,否则为了我刚才被你听去的话,你一定可以看见我脸上羞愧的红晕。我真想遵守天条,否认已经说过的言语,可是这些清规戒律,现在只好一切置之不顾了!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是的”;我也一定会相信你的话;可是也许你起的誓只是一个谎,人家说,对于恋人们的寒盟背信,天神是一笑置之的。温柔的奎木郎啊!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请你诚意告诉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从,我也会堆起怒容,装出倔强的神气,拒绝你的好意,好让你向我婉转求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你的。俊秀的奎木郎啊,我真的太痴心了,所以也许你会觉得我的举动有点轻浮;可是相信我,朋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忠心远胜过那些善于矜持作态的人。我必须承认,倘不是你乘我不备的时候偷听去了我的真情的表白,我一定会更加矜持一点的;所以原谅我吧,是黑夜泄漏了我心底的秘密,不要把我的允诺看作无耻的轻狂。

丁      姑娘,凭着这一朵惨白的云,它的洁白晕染着这些花朵的瓣蕊,我发誓——

戊      啊!不要指着天庭的云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丁      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戊      不用起誓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丁      要是我的出自深心的爱情——

戊      好,别起誓啦。我虽然喜欢你,却不喜欢今天晚上的密约;它太仓卒、太轻率、太出人意外了,正像一闪电光,等不及人家开一声口,已经消隐了下去。好人,再会吧!这一朵爱的蓓蕾,尽管着天庭的冷风的吹拂,也许会在我们下次相见的时候,开出鲜艳的花来。晚安,晚安!但愿恬静的安息同样降临到你我两人的心头!

丁      啊!你就这样离我而去,不给我一点满足吗?

戊      你今夜还要什么满足呢?

丁      你还没有把你的爱情的忠实的盟誓跟我交换。

戊      在你没有要求以前,我已经把我的爱给了你了;可是我倒愿意重新给你。

丁      你要把它收回去吗?为什么呢,爱人?

戊      为了表示我的慷慨,我要把它重新给你。可是我只愿意要我已有的东西:我的慷慨像海一样浩渺,我的爱情也像海一样深沉;我给你的越多,我自己也越是富有,因为这两者都是没有穷尽的。(乙在后面有气无力不情愿地叫)我听见有别的仙子在叫我。亲爱的,再会吧!——就来了,嫦娥仙子!——奎木郎,愿你不要负心。再等一会儿,我就会来的。(自讲台下)

丁      幸福的,幸福的夜啊!我怕我只是在晚上做了一个梦,这样美满的事不会是真实的。

[自讲台下方重上]

戊      亲爱的奎木郎,再说三句话,我们真的要再会了。要是你的爱情的确是光明正大,你的目的是在于婚姻,那么我会偷偷下凡,请你叫人间的精灵,哪怕是一只老虎,带一个信给我,告诉我你愿意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就会把我的整个命运交托给你,把你当作我的主人,跟随你到天涯海角。

乙      (在后)百花仙子——

戊      就来——可是你要是没有诚意,那么我请求你——

乙      (在后)花仙子!仙子!子——

戊      等一等,我来了——停止你的求爱,让我一个人独自伤心吧。我们在凡间再会。

丁      凭着我的灵魂——

戊      一千次的晚安!(自讲台下)

丁      晚上没有你的光,我只有一千次的心伤!恋爱的人去赴他情人的约会,像一个学成归来的仙童;可是当他和情人分别的时候,却像位列仙班一般再无表情。(退后)

[戊自讲台下方重上]

戊      嘘!奎木郎!嘘!唉!我希望我会发出仙鹤的声音,招这只鸟儿回来。我不能高声说话,否则我要让我的喊声传进天兵天将的耳朵,让他们无情的斧钺将我们永远相隔。

丁      那是我的灵魂在叫喊着我的名字。恋人的声音在晚间多么清婉,听上去就像最柔和的音乐!

戊      奎木郎!

丁      我的爱!

戊      在人间我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你?

丁      有个叫宝象国的地方,你在这里做我的公主,等我出现。

戊      我一定不失信;挨到那个时候,该有二十年那么长久!我记不起为什么要叫你回来了。

丁      让我站在这儿,等你记起了告诉我。

戊      你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心想着多么爱跟你在一块儿,一定永远记不起来了。

丁      那么我就永远等在这儿,让你永远记不起来,忘记除了这里以外还有什么地方。

戊      天快要亮了;我希望你快去;可是我就好比一个淘气的女孩子,像放松一个囚犯似的让她心爱的鸟儿暂时跳出她的掌心,又用一根丝线把它拉了回来,爱的私心使她不愿意给它自由。

丁      我但愿我是你的鸟儿。

戊      好人,我也但愿这样;可是我怕你会死在我的过分的爱抚里。晚安!晚安!离别是这样甜蜜的凄清,我真要向你道晚安直到来世!(下)

丁      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

但愿平静安息我的心灵!

我如今要去向星辰起誓,

把今宵的承诺诉他知晓。(下)

百花羞  这怎么跟你与我说的不大一样啊!

黄袍怪  他们一群和尚哪懂什么情情爱爱的,瞎编的吧。

百花羞  哼,你一个妖怪就懂了?我看你说的那些也是瞎编的吧。

黄袍怪  哪有?(站起身来,向甲走去)圣僧啊,你们这戏还真,真,真不错啊。

丙      是啊,可问题在于,我都看不明白在演什么了。

黄袍怪  卷帘,你少打岔。我跟百花的事你要知道了才有问题呢

乙      可是谁又不知道呢?

黄袍怪  天蓬,你也知道?那整个天庭岂不是……

丙      也没人说是什么新闻啊!不然你见哪次上过天庭周报了?就没人把你们那点儿女私情当回事。你就说,你们天上不谈个恋爱,猴子就不闹天宫了?你们地上不谈个恋爱,唐僧就不取西经了?

乙      是啊,就是有点耽误我睡觉。(一甩袖子,直接坐倒在地上)

丙      哎呀,你就不能斯文些嘛,好歹有个(突然小声,偷看黄袍怪脸色)大学生的样子吧。你说,你一天天就只知道睡觉,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乙      是是是,你现在想起来你是个大学生了?我现在就是头猪。照你说的,不想睡觉,那我想吃饭得好了,本来我晚上也没吃饭。(别过头去)可也不能老是斯文,我肚子饿得慌。斯文啊,当不了饭吃。更何况现在吃吃喝喝都不成了,那么睡个觉总还是可以的吧。

丙      你,你这怎么又绕回去了啊?

甲      (从讲台底下钻出来)行了行了,咱一人退一步成不?(向乙,乙不理他)想开点,咱们就是来演个戏的,不是吗?(向丙,丙不理他)而且,反正咱们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不如把角色做好?(下讲台,向戊)不是,我让你演奎木郎和百花羞,没让你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啊……虽然说,确实演得挺好的。

戊      那不是你让我——随便演点什么的吗?

丁      是我,我觉得我看过的本子里头,这个挺合适的。

黄袍怪  啊对,是挺合适的。我们夫妻俩都觉得挺有意思的。是吧,百花?

百花羞  只要你不说这是我俩的故事,我倒挺喜欢的。

黄袍怪  怎么会呢?这是,那什么——罗密欧和朱什么叶的故事,只不过这洋名字太绕口,我怕你记不住,才叫圣僧改了个名。是吧,圣僧?

甲      对。

黄袍怪  戏是挺不错的。不过事先我们可是说好的,要放圣僧西去,得等那只猴子来了才行。   

[全场灯灭]


第二场


[全场无灯,后排己和六耳的声音回响]

己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戏?所以你是要告诉我,百花羞不愿意承认百花仙子的身份,有人可以替她去演,你也是一样。我不演孙悟空,你六耳猕猴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孙悟空,是吗?(无人回应)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她也不是百花仙子。虽然她演的名为百花的仙子,实际上却是朱丽叶的故事。大概你不知道谁是朱丽叶,但你应该能理解她们是两个人。我也从来没有就没有拦着你,说不让你去演孙悟空。反正你们俩都是猴子嘛,可是,你跟孙悟空终究是两只猴子,那书上怎么说来着,(停顿)灵明石猴、六耳猕猴,你看,品种都不一样。

六耳    孙悟空,你还是想得那么多。所以,你是不打算演了,对吗?

己      对啊,对啊!你想去就去吧!

六耳    孙悟空,你只知道百花羞不想做百花仙子,可你忘了她本来就是百花仙子啊!

己      所以嘞,你要告诉我我本来就是只猴子嘛!(没人回应,觉得有些不对劲,声音弱了几分)从生物学的角度说,都是灵长类,倒也没错呵。

己      喂——人呢?(停顿)猴呢?你走了吗?你跟我废话了半天就为了说句我是只猴子?喂,六耳猕猴!你要是还在的话倒是应一声啊!

[己的声音在后排来回响着。全场灯亮,己在后排跑动着,而台上的布景同第一场,多了一个陌生人,打扮成孙悟空的模样,手中拿着金箍棒]

六耳    你孙爷爷在此!

乙      (抖了个激灵,翻过身去)我去,真有猴子来?

丙      叫什么猴子啊,这是大师兄!(看向黄袍怪)早让你放我们走了,非要等我大师兄来。现在我大师兄来了,嘿嘿,你可跑不掉了。

黄袍怪  (大量了一下六耳猕猴,突然抱拳作揖)对不住了,没抓到那只猴子。

乙      呵,看来是一窝的,你这师兄叫早了吧。

丙      你——

六耳    他不来了。不过,从现在起,我就是孙悟空。(转身向甲作揖,微笑)师傅,向西的路就由徒儿陪您去吧。

甲      你,不是孙悟空?

六耳    (停止笑)是,也不是。我是六耳猕猴。你知道,在你的《西游记》里,本来就是没有那只猴子的。可现在你也看到了,没有孙悟空,你连个碗子山都过不去,还说什么灵山?

甲      所以,是你叫黄袍怪把我们抓到这来的?

六耳    没错,是我告诉黄袍怪在这里等孙悟空,等不到抓住你们也是一样的。你不会就以为凭那个叫沙和尚的说几句废话,黄袍怪就要抓你们?唐僧肉能不能长生你自己不知道吗?真以为全天下的妖怪都很稀罕咯!

乙      噗(忍不住笑)——总算有人听出来你说的是废话了。

丙      你也好不到哪去。

六耳    (回头冲乙、丙一挥金箍棒,两人软绵绵地倒下,丁和戊看见,也作倒下状)聒噪啊,真难想象以后要跟这俩憨货称师兄道师弟的。不过还好,做师傅的倒还算有点脑子。——(向甲)这么跟你说吧,我跟一个人,打了个赌——赌没有孙悟空,你们能不能去到西天?他觉得你们能。

甲      所以,就为了证明我们不能,你就要找个妖怪来把我们几个弄死在路上?我们犯不着有这种待遇吧?——其实吧,我不是唐僧,他们也不是猪八戒和沙和尚。(回头指乙、丙,又指丁和戊)你看,我们甚至连人数都对不上,我们压根就没有取经的念头。要不,你把我们放了,我们保证不会往西走,这样你打的赌就输不掉。

六耳    哎呀,我的好师傅啊,这可是作弊啊!(凑近甲的耳边)你们的期末表演要是作弊的话,张老师也不会开心的吧。所以,我的好师傅,你怎么能教你的好徒儿作弊呢?而且,我还没说完呢,我赌的是——没有他,你们可以。

甲      你,你到底是谁?

六耳    (微笑)师傅,我说了,我是您的徒儿。我是来陪您去西天的,可不是要送您上西天哦!那只猴子不愿做,不敢做的,我来做!(面向座位区)从今天起,世间再无六耳,我就是孙悟空。

甲      那是假的,做不得真。

六耳    你们不也是假的吗?就连他们夫妇,也不是天上的那对神仙眷侣。十三年的感情,假得可怜啊!甚至我觉得你们演得都要比他们好些。是不是啊?奎木郎!

黄袍怪  是。

六耳    说到这儿,俺老孙既然要保师傅西去,这一路上的斩妖除魔,就从你开始吧——黄袍怪!(举起金箍棒)

甲      (拽住六耳举棒的手,随即又怯怯地松开)等等,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六耳    师傅,您怎么还不明白,现在我们才是一伙的!唐僧和孙悟空,才是一起打妖怪、取西经的组合。《西游记》里写得还不够明白吗?

甲      可是,黄施主夫妇并未作恶。他就是请贫僧过来喝茶,这你是知道的。

六耳    师傅,咱就是个演员,你不会当真了吧?

[甲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向后踉踉跄跄地跌坐在讲台上,再不说话。愣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座位区,双手合十,一声苦笑]

甲      (闭眼)阿弥陀佛——

六耳    (看着甲,笑)不过得亏等到的是我,要是那只猴子来了,就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棒子在空中转了一圈)

黄袍怪  动手吧!

六耳    哎!前世姻缘今生果,不悟真假不见佛啊!(闭眼,手中的棒子落下)

[“啪”的一声,灯灭]


第四幕


第一场


[灯还黑着,讲台上布景撤去,只剩下黄袍怪,一束光照在他的身上]

黄袍怪  当我第一次见到那只猴子的时候,他曾经跟我说过几句话,那时我因为心绪烦乱,没有听得进去;他说些什么?好像他告诉我,我本是天界的奎木郎,和百花仙子私定终生;他不是这样说吗?还是我做过这样的梦?或者还是我神经错乱,听见他说起百花仙子的名字,所以发生了这一种幻想?啊!把你的心给我,你我都是触犯了天条的人,我要同你约在一个叫宝象国的地方见面;一个国家吗?啊,不!亲爱的姑娘,那是又一个天庭,因为你在那儿,你的美丽使这一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充满神圣气息的殿堂。而我,背负罪孽的人啊,就在这吧,一个丑陋的妖怪呆在深山老林。(坐在地上)人临死的时候,往往反会觉得心中愉快,人间便说这是死前的一阵回光返照;啊!这也就是我的回光返照吗?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轮回虽然带走了我对你的记忆,却还没有力量摧毁我对你的爱慕;你还是那么美丽,你的嘴唇上,面庞上,依然散发着百花的芬芳,不曾让尘俗的烟火进占。百花,你也忘了我们的盟誓了吗?啊!你的记忆因上苍的惩罚而丢失,现在我来替你想起它,我要丢弃神仙的身份,做一个妖怪。原谅我吧,爱人!亲爱的百花,你为什么还不愿相信?难道我的虔诚、我的真挚,一点也能让你记得从前吗?为了防止前生的悲剧,我要永远陪伴着你,为此我们先要离开那说好的宝象国;我要你留在这儿,跟你的父王、你的奴婢们,说再见。啊!我要在这儿永久安息下来,从我这厌倦人世的凡躯上挣脱厄运的舒服。眼睛,瞧你的最后一眼吧!手臂,作你最后一次的拥抱吧!手臂,作你最后一次的拥抱吧!嘴唇,啊!你呼吸的门户,用一个不存在的吻,跟网罗一切的死亡订立一个永久的契约!来吧!猴子,现在把你的棍子敲在我的头上吧!为了我的爱人能记起一切,我愿意去死!(抬头,看向方才降下的投影仪幕布,上面先是快速闪回先前丁和戊演的奎木郎与百花仙子的片段,只是演员变成了黄袍怪和百花羞本人;而后显现出百花羞的模样,但穿着宫娥的衣服。边上站着孙悟空,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

百花    你是,那闹天宫的猴子?

孙悟空  (打量了一下)是又如何?玉帝老儿也忒没劲了,派个女娃娃来抓俺老孙!

百花    大圣误会了——

孙悟空  既不是来擒俺老孙的,那俺走了。

百花    大圣可是要下界去,能否带小仙一道?

孙悟空  你也要下界去?这一个两个都要离这天庭,看来还是俺的花果山好。

百花    (自言自语)一个两个?(向孙悟空)大圣可是见过奎木郎?

孙悟空  奎木郎?哦,是有个星宿神官逃下界去了。刚巧俺老孙从老君的兜率宫里顺了些丹药出来,便送了他一枚,可让他抛却记忆,变换模样,躲过天兵的追捕……(忽而一个激灵,面露难色,挠了挠腮,咬住一根手指,眼珠子转个不停)哎呀,抛却记忆,那他岂不是要把你给忘了,糟糕,这俺老孙送他丹药时也没想过还有个你啊,现在好了,俺老孙又闯祸了。(尴尬地转头向百花笑笑)这丹药就只一枚,要不俺老孙再回老君那偷些来?

百花羞  谢过大圣好意。我与他若真是有缘,自会在人间相见的。只是我的奎木郎啊!你还会在宝象国等我吗?若你在我面前,我或还可以吻着你的嘴唇,也许这上面还留着一些药效,可以让我和你一起无牵无挂地轮回。

孙悟空  (摆手)咦——好生肉麻啊!

天兵(声音)那边好像有声音?

百花羞  啊,天兵来了?那么我必须快点走了。(下)

孙悟空  去吧,去吧。这里有俺老孙,天兵追不到你们头上。(转身背对)既然这天宫闹都闹了,不如再闹大点,将这天都翻过来吧!

[投影灯灭,教室灯亮。此前百花羞在黑暗中走近黄袍怪,灯亮起时,黄袍怪已经躺倒在百花羞地怀里]

黄袍怪  百花,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前生在天上,就和圣僧一行人演得一模一样。

百花羞  (流泪)嗯,我知道。

黄袍怪  不,你不知道。我还梦到,你没有忘记我们的故事。

百花羞  是的,我记得,我都记得。我记得,你是奎木郎,我是百花仙子。

黄袍怪  对不起,我骗了你。是我不记得我们的盟誓了。可是,当猴子带着我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所以我愿意相信心的选择。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百花仙子还是百花羞,可我就是喜欢你。

百花羞  傻瓜,百花仙子是我,百花羞也是我。只是我太过纠结那些虚妄的名头,想着我们既然已经背弃了那个身份,就应当连那些记忆也一起丢掉。我们的相爱本就是不道德的,可若是还叫什么所谓的前世今生将我们绑在一起,这还算什么爱呢?你是不是奎木郎,我叫不叫百花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虚假不过的东西了,真正不变的是你和我,下一世,愿我们不再记得彼此。(低头吻黄袍怪的额头,分开,走到台中,低头拥抱自己)那样,我们再也不用去扮演谁了,我们只用做我们自己,相爱的我们。

[灯灭]


第二场


[后排灯亮,己一人出现,在过道间踱步。全场灯亮,无人]

己      真实,虚妄,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听凭自己的心声一意孤行,或是按着别人的目光随波逐流,用表演做好每一个角色,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正确?——

做个演员,做别人眼中的自己,或者干脆去成为别人。要是在这种角色扮演中,我们关于自己该成为怎样的人的思考,以及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的对错的判断,都从此麻木,那也可以算是我求之不得的舞台效果……

做个演员,去变成另外一个人,又要忍不住去想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嗯,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拜托了原本这具疲倦的皮囊以后,拿到新的剧本,要怎么搬上舞台,那不能不使我们去开始角色的解读。人们生来便是自己一个人,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谁愿意再去看旁的眼神里泛着怎样的光?小时候爸妈嘴边别人家的孩子,长大后老师笔下一百分的卷子,后来又是卷着卷着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的某某某,要是他只用做他自己,只有一盏灯,就能照出可怜的他,和他可怜的影子(灯光缩小,只留一盏),谁愿意去扮演别的,在日复一天流水账的生活里连日记都写不明白。

倘不是从来就不应该有第二个人看过的日记,偏偏它的每一句每一句又都在诉说,让我们不得不避开纯粹的自言自语,去寻找对象感……

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第三场


[六耳卸去了猴子的装扮,再次出现在后场]

己      戏,结束了?

六耳    是的,结束了。这次,你不是演员,只是个观众,我想问问你的感受?

己      挺好的啊。其实有些话,你大可自己告诉我?何必编排了这么一出戏?

六耳    孙悟空——希望你不会再抗拒我这么叫你——你说,书中的那两只猴子不是一个品种,可那两只猴子也是实在的一体两心。我又如何说服得了自己呢?或者,我再来问你几个问题吧——百花羞是不是百花仙子呢?

己      是的吧。



第五幕


[灯亮。讲台上,恢复成第二幕的布景。甲乙丙己四人是《西游记》中师徒四人的妆容。甲在一边盘坐在地上念经,己在另一边靠在墙上睡觉。己醒过来,乙和丙结伴走过来。己起身,看看后面的景,又看看前面]

丙      大师兄,这么早就起来了!

己      发生什么事了?

乙      (靠近)大师兄,你都忘记了?昨天晚上碰上一场大风沙,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啦!到了才发现,这里是黄袍怪的洞府啊!

丙      对啊对啊!这个黄袍怪就是奎木郎,以前在天上咱们四个经常一起打麻将的啦!可他这都娶公主作媳妇儿了,居然也不叫我们喝喜酒!太不够义气了!

甲      (起身)别跟他开玩笑了,走!

己      上哪儿去?师傅!

甲      光华楼西辅楼104!

己      去干嘛啊?师傅!

甲      期末表演!

己     他怎么突然这么说话?你们不是被困在西游记的世界里了吗?

乙      (疑惑)你是睡糊涂了吧。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是被困了一学期了,等今天演完就得从这该死的世界里出来了。走吧!

丙      (向过道作出请状)师兄,这边请!

乙      啊!谢谢!

己      嗯?(跟着后面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难道我真的做了个梦?

甲      (从唐僧的表演状态里出来,向过道旁边座位上坐着的张怡微老师打招呼)老师晚上好!

乙、丙  老师好!

张怡微  你们好啊!你们是最后一组表演的同学们吧?你们今天要演什么?

乙      保密哦,老师!

丙      (假意打乙一下)跟老师还保什么密?老师,我们今天演一出,没有孙悟空的西游记,就书上黄袍怪那一回。只是我们不演后面猴子回归的那一段!

张怡微  (看向后面的己)那他演的是?

己      (看看自己)对啊!这都给我扮上了。

甲      (转身看向己,又恢复唐僧的表演状态)因为贫僧要先跟你打个赌!这次,我赌的是,没有你们,我也到得了西天!

己      (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好嘞,师傅!

张怡微  (看着两人)所以,你们的西游,开始了?




获奖评语


张怡微老师点评:剧本围绕宝象国,是个言情故事。字数远超。在场景切换间,可以看到编剧对于西游文本的理解。

陈特老师点评:想法丰富,也有比较强的驾驭能力,语言风格多样(或曰不统一),在这个框架中反而是好的。

许蔚老师点评:有临场感,冲突感不足,人物台词也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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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俞   亮

供稿:“《西游记》导读”教学团队

审核:沈   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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