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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期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期
领袖的命令使我从城市下放山里,
在原来为牲畜修的房屋住下,开始改造
灵魂,把风声听成下雨。喝得滥醉时,
像一片青杠树叶从山上飘到山底。
成年妇女祼露的乳房吓得我从少年变成男人。
半夜偷菜时,坐在柏树林中琢磨人的劣根性。
我关心的不是国家什么时候换领导人,
是如何解决青春期的苦闷。为了锻练身体,
也是为了壮胆,不停的站在水库的悬崖练习跳水。
每到公社赶集,背包里揣着三角刮刀,
守在剑门关的古亭为的是捡一只烟蒂。
与人打赌穿过坟场,是要证明赢来的猪肉好吃。
把一只乌龟垫在床角,半年后发现它仍然活着,
像一个警告反射出我应该活的方式。
我还在玉米地抓蛇,用牙齿咬破它的皮,
看它中毒的伤口慢慢肿胀,然后死去。
也曾把健壮农民的手臂用扁担打断,
以此证明自己也能把秧苗插得像卷尺量过一样。
穿着露出花絮的棉衣用背篓背潮湿的牛粪,
粪水滴淌透过衣服与汗水混合在一起。
双脚长期在田里浸泡就像煮熟了剥皮的洋芋。
长夜里,我苦恼的是一本宋词选被翻得破破烂烂,
不想翻动时,坐在屋檐下数天上的星星,
不懂天文学,我分辨不出天蝎星座的位置,
狮子星座和仙女星座又在哪一个方位。
而我的房门正对着的山峰,因为有军舰的造型,
无论什么时候看,都犹如在天空中航行,
让我觉得自己越加渺小,涌出莫名悲伤。
在悲伤的驱动下,我曾经面对着千年古柏跪下,
好象它的内部有能够听懂我抱怨的神;
除非命运有转机,否则我不想感激生活。
我的确在连续几个月没有蔬菜吃的日子里,
诅咒生活就像干涸的堰塘里腐臭的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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