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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补记诗四首(2014)

2016-02-14 孙文波 洞背村


鄂尔多斯游补记

 

 

 

成吉思汗陵、镇北台、统万城,

关于一次出游的记忆。历史也是废墟。

在高台上,让人眺望的全是荒凉,

成丛的荆棘,空寂,呼啸的风,孤单汽车。

有马群的狂奔?没有。有羊群的安静?

也没有。只是你。只有你走在细沙路上,

只有你站在天的尽头。让我说遥远。

比天空还远比雁阵还远。你就是某神的化身。

你也是某某花在光罩中反射下的艳丽。

都看不确切。而我能够再现的,是我的文字。

这一行,是一座城。另一行,

是毡房。如果加上一行,是箭簇射向时间。

我知道,不管飞行的速度多么快,

都有落下的一瞬。消失,是命中注定的。

这不是虚无。而是没有图像为证,就没有真相。

但,它们是存在的,在我的血肉中。

只要我还存在,它们就活在我想象的想象里。

如同此刻,一付图画展开在眼前;

那些伫立、观望、凝视,那些弯腰、疾走、坐下,

全部栩栩如生。让我不得不说:远与近,

从来属于相对论。让我犹如站在历史中打量

历史。那些地名构成的不是传说,

而是一个人的国家;绝对的、唯一的国家。

它把一次出游变成永恒;消失的永恒。



婺源游补记

 

 

 

最美,是比美还要美的夸耀?

承认这一点,我要说的是理坑、晓起,

我要说的是溪边小筑和庙边的廊桥。

当然,不是比较是绝对。十月末,天蝎之月,

它的凶猛是我的柔软。它的神秘是我的明白。

因为它允许我抒情,允许我说青山绿水。

圆月之夜,和风细雨之夜,它允许

我面对着平缓如绸的河流,说出我的心思。

那是什么样的心思?是想让时间凝固成

棉花一样的心思;是想让时间倒退二十年的心思。

这是我的痴心、我的妄想。但是它存在着,

犹如我存在着。以至今日反复回到我的记忆。

我觉得,有些崎岖的山道,我走了还在走,

有些河我过了还在过。有些桥一踏上就没有离开。

我还坐在桥上,犹如抱柱的尾生(成不成立?)。

这说明什么?说明山水可以不是山水是人的记忆。

自然的变幻总是诡谲神秘。不同的人看到的同一

其实不同。就像无论我走进一家瓷器店,

还是走近朱子的后裔。它们对于我是新的,

对于其他人却是旧。旧和新,都是人生而为人的

辩证法。所以我知道,所谓的倒行逆施。

不过是文字。最美,比美还要美?这可能么?

有我在,它是可能的,没有我,当然不可能。

因为,我已经用文字深入到它的内部。

像蜂鸟,用不停的嗡嗡声,不停告示。



凤凰游补记

 

 

 

想象涅槃,从死亡中升起。

这是怎样的想象?臆病还是超现实?

神话的蛊惑力,在地名上已经反映。

一条狭长的谷地,诞生的是张狂;

必须万众来仪。我是“众”么?

当然不是。我是徘徊在吊脚楼下的游魂。

节日的气氛在空气中浓郁。庆典之歌

从高音喇叭中刺入耳朵。喜,盛。

让我看到异相。民族的,果然想要属于世界。

只是不属于我。我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一座城市有一个人,两座城市

有一个向度”。我理解柏桦的神秘主义诗句

对人的刺激。我也理解这是我入戏了,

我正在扮演我的角色;一个特别寡淡的人。

不凤无凰,不杜子美,不陈宝箴。

因为,我不用酒来浇胸中块垒。哪怕有块垒。

那么我干什么呢?我一条路走到黑。

我,不到黄河心不死。而这是夸张的形容吗?

肯定不是。是心太大,企图装下别人的世界,

让所有异乡都成为故乡。当然这太难了。

它带来的是镜中花。让我面对着,

抓不住,空欢喜。让我成为血缘论的叛逆。

这太可怕。加深了我对自己的不信任。

我不得不问,我看到的一切是我看到的吗?

难道它们不会是假象?它们,可能是

我偶然闯进的迷魂阵。我不过是变成了

赶着自己肉体的傩人,在赶赴地狱。

 

 

海参崴游补记

 

 

 

斯维特兰那大街、尼古拉大教堂,

格瓦斯、列巴、俄式肠与红菜汤。

夏天里的秋天。我成为徘徊

在自己故国的闯入者。情义裂隙

爬上眉头。让我理解交往带来的孤独。

路过是真实的。还有更遥远的

远方在招手。我可怜那些与我一样的闯入者,

把梦想留在了这里,魂魄却找不到回乡之路。

使得翻腾的海浪亦像是他们的哭泣。

为此,我能说什么呢?语言的背叛

才是真正的背叛。利益的考验才是最终的考验。

我必须说明:让遗忘客观化。不再幻想绝对的

神圣同盟。这,不意味着我,不感激。

正是在这里我懂得了地域性;一个人

在哪里,他的身体里,就会打上那里的烙印。

而宽阔、仁慈的心胸,来自深入地理解时间,

也来自深入理解大地与人的关系。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必须注入全部热情,

去爱,去触摸事物内部的秘密。如此,才可能

找到我需要的诗意。而什么是我需要的诗意。

是遗忘吗?在记忆中遗忘。我的确

已经看不清自己如何在阴冷的下午到达,

在夜晚离去。阵阵寒风吹凉背脊的感觉,

时至今日还在往我的潜意识中堆积。

成为我身体内积雪的江东六十四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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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国之书,及其他(1995)

旧访谈:诗歌之事无大小

节目单(中英对照版)

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三日夜晚走在从兴寿镇到上苑村的路上

旅行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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