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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花现:当一个着迷闽南民俗的插画师去帮太太卖甜品…

2016-12-20 简单村 设计厦门


陈花现的工作室,在厦门塘边社区的城中村里。村口有棵大榕树,根节盘错在小卖部上,店外一家人正摆桌子张罗着吃饭,屋里的电视机传来动画片模糊的声音。大黄狗在冬天阳光里睡觉,鸟儿时不时叽叽喳喳叫着,远处还有小孩疯跑的嬉闹声,从陈花现工作室的窗口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这幅景象。大榕树像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把城市中仅剩的这一点质朴,收在它的庇荫之下。

 

“我们是今年才搬来的,”陈花现边倒茶边说,“刚来的时候,和大家格格不入,也不卖东西,常会听到外面有人指着我的工作室向别人介绍:‘这是一家奇怪的店。’”


 
陈花现在“花现茶菓”淘宝店上的插画,主角是太太思静,左上角是他工作室,蹬三轮的大概就是拉着菠萝回来的陈花现本人……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的大概就是这间大约4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太太思静做糕点的工作台是主角,三台造型各异的烤箱堆在一起,角落的架子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烘焙工具,墙上挂着玲琅满目的锅子铲子,像一面甜美的展示墙。这样一个家庭作坊,掀开布帘子却又是另一方天地,狭长的房间放满了书,墙上贴着陈花现画的各种各样的神像,寺庙里演奏用的小法鼓叠在一旁,陈花现就是在这里画画和创作。

 

“那现在呢?”我边吃着陈花现刚热好的凤梨酥边问,“现在啊,大家好像都习惯了。”陈花现倒上茶递给我,带着懒懒闽南腔的声音不急不缓,就像武夷岩茶一样有清甜也有甘醇。


“思静本来是学视觉传达专业的,现在做甜点,我学的是编程,现在画插画,我们都是野路子出身。”陈花现解释着布帘子上的“野路”二字。



陈花现是土生土长的厦门人,小时候跟着奶奶游历闽南的寺庙,里面的雕塑、彩绘、壁画成了他的美术馆,临摹神像,便是他绘画之路的起点。家里觉得计算机行业有前途,就让他去读了编程专业,无奈一个文科生的脑子怎么都学不进去,大学毕业后,陈花现便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客服,后来去了厦门华新路32HOW咖啡馆给老板当助理。在32HOW的时间里,他开始接触咖啡,也跟着老板学习了很多设计的东西。

 

“那时候比较没有主见,跟父母对着干也不好,就去电力了,人家问我:‘为什么来面试?’我说:‘我爸叫我来的。’”怀着一丝丝偷懒的侥幸,陈花现应聘上了抄表员,每天扛着一把梯子,去抄各家各户的电表。“城市里没劲,农村建筑各式各样,有意思。”在外人看来辛苦无聊的工作,陈花现竟然也做出了乐趣,“比如有电表是在女厕所上面,那你就要很小心;有时候家里没人,你就要用梯子翻他的墙,墙下还趴着一只狗。”农村抄表员工作,让陈花现发现,离开厦门岛内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

 

“辞职的时候,妈妈气到每天都睡不着。”讲到这儿,陈花现呵呵地笑了起来。被体制束缚了一年,陈花现终于跳出来,进入动漫公司回归插画师生活。与此同时2010年陈花现开了被誉为“厦门最文艺的沙茶面”——“花现沙茶面”。除了卖面,小小的空间里还举办了许多展览,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陈花现自己的《老厦门小动物风情画》。

这一系列的插画,让陈花现成了“豆瓣红人”


陈花现从小在厦门老城区长大,许多记忆中的人和物,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不见,从2009年起,他以兔子和熊为主角,重现了老厦门的生活场景,水四海蛎煎、碰治章鱼、海滨公园门口围栏的茶摊,唤起了许多人儿时的回忆。“小动物就很轻松,传统不一定要用很沉重的表现方式。”

 

太太思静的出现,为陈花现开启了人生另一个阶段。思静一直在各种茶馆研究点心,怀了第一个女儿后,开始想着自己做东西。“我是那种只说不做的人,她又比较有行动力,就赶鸭子上架。” 2011年,“花现茶菓”在淘宝上开起来了。

 


“起初想卖茶,搭配茶叶做了凤梨酥,没想到凤梨酥卖得比较好。”当时陈花现和思静租了老市区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当作坊,每烤一批,就要逃出去透一会儿气。淘宝店开了一年以后,他们和朋友在厦门官任路上a Grenade en Mai(五月的石榴)甜品店,有了第二个小朋友以后,他们又从实体店退了回来,蛋糕品牌叫“野路”,其他甜点依旧在淘宝买,思静负责产品,陈花现则继续画他的插画、做产品的包装设计。

 


很多做甜点都标榜着选用进口食材,“花现茶菓”却一直坚持选用在地农产品,他坚信食材里离产地越近越好,“最好的东西都给农民自己吃了”。厦门离漳州很近,“花现茶菓”就用漳州白水的麦芽糖、程溪的菠萝,前段时间那里的柚子上市,他们就掐着季节的点做了一批柚子口味的凤梨酥。凌晨组织阿姨削菠萝,运到工作室开始做馅料,一千斤菠萝,只能做成几十斤的蓉,冬天的还会更酸一点。“你用自然的东西做,就会反映出本来的口味。”

 


剁凤梨现场


“小时候天线一拉,加个放大器就能看到台湾的电视台,我们既知道厦门市长是谁,也知道台北市长是谁。”在陈花现看来,一水之隔的台湾对于“在地自觉”的培养和发展已经到了极致,甚至让人们想不看它都不行。“大家只是把厦门当成台湾的镜像,即便现在开始重视在地化,也多半是噱头,首先关注包装、价格、编个品牌故事,最后才注意到产品本身。”

 

陈花现原来也是脑子里塞满想法的青年,按他的话说,是被当时盛行的“文创”概念冲昏了头,慢慢得他才发现,如果不去重新追溯自己的农产、工艺和文化,所有的东西都是虚的。“文创是没办法单独拿出来讲的,虽说我们在做的好像也是文创,但到头来还是食品加工的第一、第二产业。”

 

对自己本源的追溯,更在画画上体现。一次古玩店里和闾山教瑜伽派神像图的偶遇,让他重拾起对闽南民间信仰的兴趣,小时候牵着奶奶的手,流连在各个寺庙中的记忆,被他用毛笔重新勾了回来。陈花现笑说:“还好我出生在一个‘封建迷信’家庭,小时候画这些大家还会觉得很有趣。”陈花现有一句经典名言:“造神是人的一种狂欢”,透过民间信仰,他看到的是宗族的演变、地区的历史。他喜欢里头的烟火气,着迷神图像背后人的喜怒与哀乐、欲望与渴求。


陈花现用了一个礼拜,完成了这张绘有87位大神的神像图,取名为《画一张看过的画》


在太太的影响下,陈花现第一次进Livehouse听到了小河的音乐,2014年10月,因为“三两落叶满耳秋”——小河厦门音画游,小河来到厦门,与陈花现结识了,还联合了画作联展。小河在作品《傻瓜的情歌》里画了“十二片落叶“对应十二首歌,而陈花现应邀为每一片“叶子”在墙上创作画作。



2016年11月厦门“国人美学”活动现场,小河与陈花现的对谈


就这样,陈花现开始与民谣音乐人合作,除了2015年为小河的“音乐肖像”项目设计CD,他还给周云蓬、欢庆做了演唱会图像设计。“音乐和文字、图像一样,都是表达一些东西,而且小河即兴创作的部分和我很像,我也是画画不打草稿。”陈花现笑着说。他喜欢闽南语歌曲,喜欢上个世纪的台湾民谣,也喜欢台湾原住民歌手巴奈:“他们的呼喊是有根源的。”



现在陈花现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工作室,妻子在大间做烘焙,自己在小间画画,晚上则陪着两个女儿。他很少出远门,但时不时会跑去附近的泉州、漳州收农作物,同时探访各种有意思的民俗活动。

 

陈花现一直记得台湾导演吴念真的一句话:“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去羡慕别人的美好。”他现在做的,正是一点点拾起四散各处的闽南文化。“以前人觉得传统就是固执,在地就是土,实际上它能让人产生认同感,也能让别人对你产生好奇。比起一味迷信台湾,更重要是找回自己。”

 

本文图片由陈花现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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