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六九
作者:张杏彦
提起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就会提起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及上山下乡。提到上山下乡,就会提到“老三届”。“老三届”是指六六、六七、六八届的毕业生。那么六九届呢?其实六九届也含在其中,也有说是“老四届”的。
当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时,我们小学即将毕业,中学还未接收。我们又在小学滞留了两年,这两年仍由所在小学管理。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呢?似懂非懂,没有学上,没有书看,没有像“老三届”那样参加组建红卫兵,搞大批判,大字报,大串联等等。除了偶尔到小学校里参加些活动外,我们在家就是疯玩儿,一玩儿就是两年。
我们在小学整整呆了八年,中学只呆了一年,在历次填写履历表时,我都这样写:
1960年9月——1968年8月北京白家庄小学1968年9月——1969年8月北京第八十中学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我在小学蹲班两级,在中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呢。
在老三届里,我们排在最后,有人称我们为“小六九”。“小六九”叫的顺口,听的顺耳,可是个中之苦只有“小六九”们自己知道。
刚刚进入中学的小六九
一九六八年九月,在党中央复课闹革命的指令下,我们和七0届学生同时迈进了中学大门。
当时别看我们年纪小,但是极其封建。男女生是从不说话的,认为男女生在一起接触就是流氓,坏学生。每班分六个小组,教室的座位男女小组是挨在一起的,不管男生还是女生,只要谁先进教室就把桌子拉开,双行三组变成六行单组了。教室里如有女生在,男生就不进教室了。该上课了,不进不行了,他们就在门口挤成一团,嘴里喊着“一二三”一起涌入教室,女生就偷偷的笑。
在中学,虽说是复课,但没有课本,没有教材,主课只有政治、外语、数学。政治学习毛主席语录,外语学了英文二十六个字母,数学学了正负数。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参加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政治活动。还参加了多种多样的劳动,我们曾到北京汽车制造厂学工一个多月,又到北京近郊东坝参加三夏劳动,紧接着又去怀柔莲花池学农,说是去一个月,结果半个月就被学校召回,参加毕业分配。
毕业分配的去向是云南、内蒙、黑龙江三大生产建设兵团,我们这届分配的宗旨是“一片红”,统统全走,没有插队的,没有留京的。我的头脑当时很简单,简单的就如同一张白纸。前边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插队都走了,我们别无选择,晚走不如早走,早走还落个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呢,我当时最先报的名,去什么地方呢?听说第一批去黑龙江,第二批是内蒙,不管是哪儿,我要第一批走,所以就报名去黑龙江。
来校招“兵”的人,让我们排队围着操场走一圈,一个班连着一个班,队伍长长的,他们在主席台上检阅,大概是看看我们里边有没有残疾人吧。我们大多十六岁,,个别早些上学的只有十五岁,有的小女生体重才八十来斤,记得外班的一个女同学穿的条绒衣服上,两个兜儿一边绣的小猫,一边绣的毛线球,满口的娃娃腔,简直就是一个大孩童。
我们脑子里灌满了“革命”的大口号,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大干一番革命事业。就这样,我们这些小学文化水平的年轻人,戴着“知识青年”的桂冠,喊着“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口号,于1969年8月26日乘上北去的列车,驶离祖国的心脏——北京。这一去,就是人生旅途的九年漫长之旅。
到了边疆,我们分在了一师一团,地处黑河地区。一师在全兵团排头,一团又是全师排头,这意味着我们所在地区是最北最冷的。在一团又有山上连队和山下连队,山上山下虽一字之差,节气就差了半个月呢,说明山上的冬季更冷。在山上的连队还有老点儿和新点儿之别,老点儿是老连队,新点儿是新建连队。我们被分到山上的新建点儿,这又意味着是个更艰苦的连队。
团里把我们班的男生与另一个班的男生互换,这是领导防止我们早恋的一个手段,这样一来,本来就不熟悉的同班男生很快就被我们淡忘了。全团每个连队都是这样的,同班的男女生没有分在一起的。我认为上边这么做根本就没有必要,由于从学校带来的风气,我们北京知青男女生是从不主动说话的,这种状况长达两年之久。
先于我们一年来的哈尔滨知青和上海知青已经打好了一些生活基础,最最苦的日子由他们先尝了。但记得我们刚到连队时的生活依然很艰苦。男生住的是马棚,南北两趟大通铺,木板搭在木架子上,就是床了。女生住的一间砖房,有五六十平方米的样子,住着五十多人,分上下铺,挤挤叉叉的。好在入冬时新房盖好了,男生搬出了马棚,我们也稍稍宽松了一点儿。
到北大荒当年就赶上了水灾,粮食歉收。因为兵团是自产自销,自给自足,所以只能吃捂了的麦子磨的面粉,馒头又黑又粘,见不到蔬菜,人人饥饿难耐。我们还处在长身体节段,再加上劳动繁重,真是苦不堪言。
“小六九”们,个子小,文化低,又没有社会经验,而且不懂得团结,像一团散沙。我当时使出全身的解数,使自己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政治学习,积极踊跃。遵守纪律,听从指挥。劳动中往往力不从心,我只能咬咬牙坚持住。我给自己下的定律是不争第一,但绝不落在最后。
到连队半年时,过北大荒的第一个春节。我们表面上乐乐呵呵、打打闹闹,可背后想家偷偷哭鼻子的又有多少,谁知道呢。在春节的大会餐上,一个六九届大小伙子喝多了,旁若无人地大声哭喊:“妈妈呀,我想你呀-----”我们无不动容。
由于缺医少药,加上交通不便,我连北京战友卢玉兰,因患病几日高烧不退,从病到死从未离开过她的床板。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永远的去了,她的年龄永远定格在二十岁。我们用泪水送别了战友,并牢牢地记住这个日子——1973年7月8日。
北京男知青小崔刚到疆时,才一米五几的个子,和马站在一起,还没有马高。两年后竟长到一米七八的个子,请大家看看照片。
我们伴着风雨,伴着严寒,伴着苦累,伴着汗水和泪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熟。个子长高了,身体长壮了,学会在艰难困苦中生存,掌握了各种劳动技能,在北大荒一干就是九年。在大返城之后,又从零开始,艰难地寻找着自己栖身之地、找工作、成家立业、养家糊口……一切都比别人慢了数拍。当然了,六九届个别的佼佼者除外,我指的是我们这个群体的大多数人。
可是我发现,与老三届们比,不论从哪个方面,我们与他们都有着很大的差距,不只是差在知识的缺失上,差在哪儿?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在老三届面前我们是永远的“小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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