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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复兴《啊,老三届》


啊,老三届作者:肖复兴
每个人都是一本打开的书,向人们敞开着平凡却意味无穷的故事。           ——题记

《啊,老三届》有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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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北京时,他曾经想到过死……

他说:献给北大荒的全部青春,收获的不能仅仅是荆棘。

高建国 40岁 1966年届高中毕业 北京市监狱干部

他叫高建国。我们共和国刚刚建立时起的名字。个子不高,瘦瘦的,显得弱不禁风, 像一片单薄的叶子。


1978年底,在北大荒好不容易接到回京的准迁证时,他的爱人还有十几天就到了预 产期。他们有了一个一岁的女儿北北,这是第二胎。他们真不愿意再让孩子生在北大荒。 没办法,只好生在北大荒:竟是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会给他回京后带来什么好运吗?没有工作。没有房子。妻子带着刚落生不 久的双胞胎挤在娘家,白吃白喝。他带着北北挤在自己父母家白吃白喝。统共20平方米 的房子,爸爸、妈妈、妹妹挤在里屋,他和弟弟带着北北睡在外屋。妈妈是个裹着小脚 的家庭妇女,看着孙子、孙女满堂,高兴不迭,似乎忘却了忧愁。父亲退休了,却早在 他回京之前就在外面补差,在一个建筑工地干起了应该小伙子干的壮工活。回家的第一 个月,该给孩子们订扔了,三个孩子三瓶奶呀,父亲从衣袋里掏出10元钱一张整票子, 递给他。他心里真不是滋味。三十好几了,拖家带口了,自己已经成为父亲了,还要手 心朝上从父亲手里拿钱。那钱,是父亲在工地上,顶着日头,摔下汗珠,泥里、水里、 砖缝里、脚手架下,挣出来的呀!他感到脸红,钱沉甸甸的,压手!


记得有一次从北大荒回来探亲。那时,父亲还没有退休。每天下班,要带回家一捆 铁丝,吃完晚饭,戴上劳动布做的粗糙手套,拿起一个铁锤,蹲在地上,叮叮当当砸起 来,要把每一根铁丝砸直,一斤可以挣1角7分钱。那一天,他带领着几个北大荒的朋友 到家里来玩,一进门,就看见父亲弯曲着虾米一样苍老的身于在砸着铁丝,墓地感到格 外难堪,便埋怨父亲:“爸爸,你砸它们干什么呀!”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铁 丝塞进床底下,把小屋的空间和安宁让给了他们。第二天晚上,父亲又砸起铁丝来。他 又对父亲说:“爸爸,你砸它们干什么呀!”父亲这回生气了,扔下铁丝对他讲:“我 知道你是怕你的父亲砸铁丝会给你潲色,脸上无光!不砸它们,你每次探亲的路费,吃 的、带的钱从哪儿来?……”


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当时,他懂吗?现在,他攥着这10块钱,仿佛才真正懂得了 一点点。


夏天到了。这是最难熬的季节。


妻子被分配到了一个工作,到汽车公司上班了。白天,他要到她父亲家看那一对双 胞胎。人家一家五口人,弟妹两人工作三班倒,白天总有人在家睡觉,小屋空间充分利 用。姥爷又是患有肺气肿,瘫在床上下不了地。怕人家烦,怕吵人家睡觉,孩子一哭, 他就抱起来哄。按下葫芦起了瓢,这个刚不哭,那个又哭了。多少年没长痱子了,这时 候,他浑身长起痱子。红红的小疙瘩,像小毛毛虫,痒得钻心般难受……一直熬到晚上, 妻子下班了,把孩子交给妻子,他又跑回家接着看另一个孩子——北北。自己的母亲已 经替他看了一天,够累的了。


弟弟下班了。妹妹下班了。两个人都到了成亲的时候,都还没有成亲。他明白为什 么没有成亲。他感到一切罪过都在自己。弟弟、妹妹却总安慰自己,每次单位发的电影 票,总要给自己:“你去散散心吧,我替你看孩子!”他真恨不得当着他们的面痛哭一 场。当年,他穿着那件“国防加强特别绿”的棉大衣从北大荒回来,慷慨激昂讲起北大 荒的一切,他们是把自己当成英雄一样看待呀!尤其是他人了党,当上了党委秘书,可 以替场长、党委书记指挥、调动麦收、豆收的时候,他们是把自己当做全家的骄傲呀! 现在呢?他成了全家的累赘,成了他们的包袱。


父亲也回来了,拖着疲惫而苍老的步子。吃饭了,全家人吃得汗流泱背。天太热, 屋太小,没有电扇。孩子不听话,总在踢腾,总在闹。他急了,“啪”,给了一巴掌。 “哇”,哭了,母亲忙搂过孙子,说他:“孩子懂什么?干吗打孩子呀?”他又跟母亲 顶起嘴来,母亲掉眼泪了,父亲把饭碗一摔,弟弟、妹妹悄悄溜出屋。当收拾完毕,给 孩子洗完澡,哄孩子睡觉,他身上不知出了几身汗。一家人在街上凉快得差不多了,回 来悄悄爬上床睡觉了,他才有空闲跑到街上凉快一会儿。夜风真惬意!一到晚上,只有 这一会工夫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他流泪了。三十多岁男子汉的眼泪呀,枪然独下,任夜 风把它舔干……


1968年的夏天。他报名去北大荒,没有被批准。没有告诉家里一声,背着一个简单 的书包,在伙伴们的掩护下,他偷偷挤上开往北大荒的火车。10点38分,多少人曾经在 这个时刻,坐上列车,告别了北京城,驰过松花江,到达那块神奇的、富有诱惑力的土 地上呀!怕农场前来招工的人发现,一上火车,他就钻进厕所,解下皮带拴死门。伙伴 们从窗口递给他食物和水。一天两宿,到达佳木斯。北大荒的第一个不眠之夜呀,他为 自己的胜利激动过,憧憬过,写下过幼稚却也美丽的诗句……


啊,那时候,去北大荒究竟为了什么?今天,回到北京,又是为了什么?当时,一 腔热血,难道就换来这残缺不全的生活吗?就是为了这三个孩子而操劳奔波吗?要房子 没房子,要工作没工作,和妻子团聚的的生存空间都没有,虽然近在飓尺,却像远隔天 涯。谁来管我们?


一时间,烦躁和郁闷堵塞在胸口,后背又冒出汗来。他竟然涌出轻生的念头:这样 活着,真不如死了!


这样沉闷的心情,一连弥漫好几天。每天晚上,孩子睡着,一家老小都回屋歇着了, 院门口便只剩下他和一位老大爷。一连几天,老大爷都是等他回屋睡觉了,才抄起小板 凳走进院,似乎,他内心的秘密,老爷子全知道了,一天晚上,他愣愣地坐在门口不动 窝,老爷子也不动窝。一老一少沉默许久,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对他说:“建国啊,别 那么想不开!千万别想不开!你还年轻,又是‘老三届’,别光看眼面前,将来国家还 得用着你们,指望着你们……”他的眼泪立刻涌上来,心里温暖起来。他怎么竟然想起 死来呢!


他的脑子里笼罩着一片濛濛的迷雾,想起了许多……

夏天,在北大荒一尺多深的泥水里割麦子,跌倒了,又爬起来;冬天,在完达山伐 木,用斧子劈开冻馒头,架在熊熊的簧火上烤着吃;


修二抚公路。那是通向抚远三角洲的惟一一条公路。那是他和无数伙伴用青春的热 情和汗水铺筑出来的。至今,那里留下了一条缎带般金色的路。路旁,还有为它牺牲的 同志的方尖碑。啊!那时候。蚊子、小咬雾一样扑来;沙子、石块瀑布一样卸下……小 米粥上浮动着一层淹死的蚊子……喝着从桦树皮里割下来的一滴滴清亮的水珠……


一切,如今换回来的是什么呢?那是他们的青春、理想以至生命呀!今天?该做如 何的估价?在这些个难以成眠的夏夜,他的脑子里纷乱如云,驰过这些往事和迷惑不解 的疑团。他问这漠漠夜空,也问自己的心。

有一年的夏天,他和一个伙伴心血来潮,想去闯一闯雁窝岛。提起北大荒,几乎没 有人不知道雁窝岛。1958年,10万转业官兵开进那里,那里便成为了北大荒的一颗明珠 而向世界闪烁着璀璨的光彩。只是,没有路,没有桥,隔着曲曲弯弯的挠力河和一片危 险的飘筏甸子。去雁窝岛,要有一点探险精神。他们去了,先蹚水到落马湖,那里有队 里打鱼的一个鱼梁子。睡了一宿,逮了21个跳蚤。啊,那时候,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致 呀!第二天清早,他们划船到了雁窝岛,看见了董必武为雁窝岛的题词,高高地悬挂在 农场的礼堂上;看见了为雁窝岛开发建设壮烈牺牲的烈士纪念碑。那个拖拉机手,为了 取回拖拉机零件,在回岛的路上,突然遇到暴雨,河水上涨,他背着零件,游泳过河时, 怎么也舍不得丢下零件,沉重的零件坠下了他的身体……啊!他怎么也忘不了这位拖拉 机手。他曾经为他流下过眼泪。


从雁窝岛回来时,又来鱼梁子,天黑了。他们瞪着水往队里走去的时候,飘筏甸子 眨着诱惑的眼睛,一步失足,他落进去了,泥水立刻淹没到胸口。


“别动!”是打鱼人跑过来,救上了他,带着他们一步一步,踩着清凉沁人的湖水, 向远处一片眨动着的灯火走去……


为了什么?一切为了什么呀?险些搭上一条命!而当时,他却还为自己的壮观探险 而自豪,写下了这样慷慨的诗句:“飞舟挠力河,初临雁窝岛。霞红心亦红,水遥情更 遥……完达低,青河浅,麦海小。纵有万里白纸,难把壮志描……”如今,这一切哪里 去了?难道随着38万知青大返城,统统飘逝得一干二净?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禁不住怦然而动。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想到死?石头扔 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声呢!我们把青春都献给了北大荒,竟然连个回声都没有!世界上 什么都不会是永恒的。一切困难,也都是暂时的。自己为什么忽然被这暂时的困难所压 倒呢?他为自己一时的软弱而羞愧。


他感谢北大荒。他知道北大荒救了他。他洒给北大荒那么多汗水,献给北大荒全部 青春,收获的并不仅仅是荆棘。在那个艰苦特殊的环境中,把人磨练出一种惊人的毅力。 这种毅力,仅仅说是吃苦耐劳是不够的,那是经得起打击甚至摧残的一种精神,是一种 处于劣境下仍然奋发向上的精神,是一种在北大荒本应有作为而未能实现,依然顽强抗 争向前的精神。这是北大荒所给予的。虽然交织着血与泪的痛苦,却是得天独厚的。


他觉得自己真正走向成熟,像一个携妻带子、肩负重荷而远踏征程的男子汉了!


街道招工考试了。他抱着孩子温习功课。孩子困了,睡着了,他也倒在孩子的头上, 睡着了。全家人都为他祝愿。街道上150名知青,他考了第13名。他可去电视大学管总 务,他却选择了到北京监狱去当工人。监狱!这名字好吓人哟!他知道工人总比在事业 单位多一点儿工资和奖金。


第二年10月,九三学社和司法局联合举办的北京市法律夜大学招生,他报名了。希 望对于人可以破灭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却不可能永远破灭下去。生活对于不悲观 消沉者,总要寻找机缘,冲他招手。


他考取了。他毕竟是六六届老高中毕业生。当他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短暂的激 动过后,他马上想到了孩子。要去上学,一周两个夜晚,两个半天,一系列正规大学课 程。最让人头疼的是外语,早就遗忘在遥远的北大荒了,要想把一个个单词捡回来,难 呐!无疑,时间只会更加紧张。三个孩子,让妈妈带一个,妻子带一个,够意思的了。 剩下的一个孩子一定送进幼儿园整托,才能缓冲一下压力。现在,孩子人托成了老大难, 没点后门、关系,只能处处碰壁。他已经碰了好几次壁。


拿着录取通知书,他就跑到市公安局幼儿园。园长不在。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 第一到夜大报了到,就急匆匆赶到幼儿园,园长在,正开会。他一直等到散会,在门口 堵住园长,央求着:“我一直打报告,希望能够整托一个孩子。带着三个孩子,现在又 要上学,真是没办法……”


园长是位老太太,被他的话感动了,禁不住上下打量着他。这么大年纪,拖家带口, 坚持上学,也不容易,便对他说:“你先回去等着吧!”他遇见了好心人。


一个处里专门负责幼儿园的年轻姑娘到监狱附属工厂办事,从别人那里听说他的困 难,主动帮助他联系。其实,他与她素不相识呀!他感到温暖!老三届,有人歧视,更 有人关心,默默地却真诚地伸出了友谊的手呀!


没过一个星期,园长打来电话,通知他的孩子体检。老大北北进了市公安局幼儿园。 也许,是一个新的转机,一切充满着新的血液。他又感到了希望。


要坚持4年才能毕业。这对他,并不像逛一趟百货大楼那样简单。这是一次新的考 验。


上学第二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年老的母亲被自行车撞倒,胯骨摔折,骑自行 车的人夺路而逃,杳无踪影。生活,在有意为难他。


他把母亲驮在自行车后架上,到医院去检查,心里有一种愧对母亲的感觉。如果不 让母亲费心照料孩子,如果不是晚上要上学、下班后要赶着吃晚饭,母亲要操持买菜、 做饭,也许,母亲不会这么着急走路,被自行车撞倒。


母亲却安慰他:“你回去吧,快去上你的学,让你弟弟、妹妹来就行!”


他真想哭。到这时候了,母亲想到的还是儿子。


以后,母亲从来没有找他。家里也从来不扰他。他知道,一切都是弟弟、妹妹默默 地做了。一切都是母亲把苦楚默默地吞咽了,他知道全家人的希望。他没有权利不把学 上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把欢乐和痛苦,失望和希望,过去和今天,白日的操 劳和夜晚的挑灯夜读,都刻进了岁月的年轮。


有时候,当他从茫茫无涯的书海中,在纷乱如云的思绪中,在无数个崭新的法学名 词和虽不崭新却总也记不住的英文单词中清醒过来,他忽然觉得对不起孩子。三个孩子, 是多了些,可那并不是孩子的过错。为什么,有时候,把一肚子的怨气和恼火统统撒在 孩子身上?


每逢星期天,是他最头疼的一天,他觉得脑袋大了一圈。三个孩子都接回了家,这 个洗,那个涮;这个要吃,那个要尿;这个哭,那个笑;这个要唱,那个要闹……一个 孩子跟你说两句话,你,你就说六句。还要温功课呀,还要背那些倒退十几年就应该背 的单词和定义。有时候,他急厂,冲孩子大叫几句,或是一巴掌拍下去,不知道在谁的 头上或屁股上。孩子不是立刻愣住,哑哑无声,就是哇哇号哭。星期天,他的家像滚沸 的开水锅。


“十·一”到了。他休息。妻子带着南南上班。北北留在家里,让爷爷看着。他带 亚妹到陶然亭划船。三个孩子,只有老三亚妹没有划过船。打完孩子、骂完孩子之后, 他就许下愿:“别哭!别哭!爸爸一定带你去划船!”


上午9点到陶然亭,排队买船票的就已经有六七十人了。


“亚妹,这么多人,下次再划吧!”

“不!我要划!我要划!”


亚妹3岁多了,跺着脚叫着。他咬咬牙,横下心,划!排多少人,一定要带亚妹划 上船!


长蛇般的队伍只见加长,却不见移动。他真心急。亚妹等得也不耐烦了,一会儿跑 到前面,一会儿跑到后面。他怕丢了她,要不住喊着她的名字。


他的身后是个30多岁的男人,大概也插过队,要不怎么会这样理解他的心情?那人 望望他,同情地对他说:


“这么着吧,你带孩子先去玩玩,我不走,帮你占着位置!”


好心人处处有。他带着亚妹去坐宇宙飞船,又到儿童乐园玩了够,中午买了一个面 包,一瓶汽水。等到他带着亚妹又回到船坞,下午快4点,才买到船票。落日熔金,双 浆拍溅起浪花。亚妹第一次划了船。


10月2日,妻子带亚妹加班。家里留下北北。他带着老二南南到动物园。南南没有 去过动物园。自然,这也是他许过的愿。刚挤上开往动物园的2路无轨电车,南南就嚷 嚷:“我要喝酸奶!”


“行!”现在,孩子什么要求,他都可以满足。


可是,一到动物园,南南就忘记了他的酸奶。那些活蹦乱跳的各种动物吸引了他。 玩够了,乐够了,走出动物园,南南又想起了酸奶:“爸爸,我要酸奶!”


“好!”

“还喝。”


他又买了一瓶,站在一旁,默默地望着他的小嘴一动一动,吮吸着细细而半透明的 麦管。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波动拱上他的心头。


10月3日,南南跟妈妈上班。亚妹留在家里。他又带老大北北去逛北海。漫说孩子 没有去过北海,就是他自己,也是文化大革命以后第一次到北海来。抱着孩子,他一直 爬到白塔上面,五龙亭、中南海,整个北京城,尽收眼底。秋高气爽,他感到劳累,也 感到心旷神怡。


三天休息就这样过去了。三天丢下的功课,他只好加班熬夜去补了。


一天,北北得了传染性肝炎,在幼儿园隔离治疗。他请了假,特地跑去看望。在幼 儿园门口,他看见妻子也跑来了。孩子的病不重,阿姨们很负责任。他和妻子放心地走 了。忽然,他想到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空闲时间。结婚这么多年,三个孩子拖累的,再 加上自己上学,竟没有时间,夫妻俩人到公园里走走。


“咱们一直也没有去过公园,到北海转转去吧,离这儿正近。”他对妻子说。


“行!”

“那我在门口等你!”


他骑车。她坐车。到了北海门口,他买了两支雪糕等她。一支雪糕吃光了她没有来。 另一支雪糕化掉了,她还没有来。怎么还没来呢?会不会她到北海后门等呀?他又骑车 奔到北海后门,也没有。只好骑着车悻悻而归。回到家一看,妻子已经在家。她是在后门等他,也买了两支雪糕。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只好回来了。


一次游北海又化入梦中。


长期繁重的家务和学习,他觉得身体体质逐渐下降,有时候感到胸闷、胸疼。还有 一年多就坚持上完夜大了。许许多多工作,包括他回京后的生活,还仅仅是开始呢。当 然,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垮下来,他给自己制定以下三条规定:(一)戒烟;(二)打 太极拳;(三)游冬泳。


于是,每天清早5点钟,他准时起来,骑35分钟自行车,到玉渊潭游冬泳。回到家7 点半,吃完早点,上班。今年春节,横渡玉渊潭的冬泳比赛,他参加了,并且得了奖。 每天清早,在曙色朦胧之中,站在玉渊潭沁凉如水的晨风中,光着瘦弱的身子,像一尊 寒冬中的塑像。带着冰茬儿的碧绿湖水在迎接他。那不仅是一种对身体的锻炼,更是一 种对生活的考验,一种对意志的磨砺。为了什么呢?为了事业?为了明天?自然,也为 了孩子,还包括他自己。

他写信这样对我说:“也为了北大荒!让别人看看北大荒所给予我们的并不仅仅是 失望和悲伤,毕竟给了我们一生最难忘,也最可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当我们在青春和理 想遭到毁灭性打击之后,一种淬火和锤炼!那就是凤凰涅槃!”

 摘自《啊,老三届 》一书 作者 肖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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