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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子沿的那座知青坟

泡子沿的那座知青坟撰稿记者:张立波

泡子沿村距离黑河市区40余公里,属张地营子乡管辖。在泡子沿村西2公里处的荒草丛中,有一座矮小的坟丘。


拨开坟前的杂草,墓碑面朝大路,上面写着——

华月敏之墓原籍上海市长宁区生于一九五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卒于一九七零年六月八日

8月21日上午,细雨绵绵。当记者来到泡子沿村采访时,被当年的老生产队长丁树桃和村民吴玉玲带到了这座坟前。


把坟前的杂草踏平,丁树桃老人难抑悲凉,声音哽咽。

华月敏

“一个19岁生日还没来临,像花一样鲜艳的女孩,一个从上海大都市来到这贫穷山村的知青,默默地躺在这里,已经39年了!”


原来,这是一座知青坟,埋藏着一段悲凉的故事。 

大雪纷飞,23名上海知青,千里颠簸落户泡子沿

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次年,数以百万的知识青年响应号召,浩浩荡荡,奔赴全国各地。


当时,华月敏正在上海玉屏二中读书,当“上山下乡”的洪流袭来时,她与几十名同学一起,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和汽车,一路颠簸,来到祖国边陲——黑龙江省原爱辉县。


那一天是1969年12月5日。


老生产队长丁树桃清晰地记得当天的情景,大雪纷飞,他赶着马车来到爱辉县里,将华月敏等二十三名知青接到了张地营子公社泡子沿村。

“这些上海知青被分到生产三队,与黑河知青一同住在村子北头的一排土房里,当地村民叫那儿‘青年房’。”丁树桃一边用树枝驱赶着蚊虫,一边回忆说。


“正是隆冬季节,这群上海青年除了上山拉木材、清雪,还要积极参加备战训练。许多知青冻伤了,病倒了,多亏华月敏悉心照料。”


虽然华月敏当时只有17岁,却是同学中的“领头雁”。从小学到初中,她都是班长,威信高。在上海长宁二小读书时,有一位残疾女孩,与华月敏是邻居,她每天背着女孩上学,坚持了二年,直到女孩小学毕业。


“有一天,我突然感冒高烧。零下摄氏三十多度的气温,齐膝深的大雪,她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在一名村民的指引下,去公社卫生所看病。回来后鞋里全是雪,她又帮我烤鞋垫……”陶萍华回忆初到泡子沿村时的情景,感慨万分。


在泡子沿村“青年房”,上海女知青华月敏、王诚英、陶萍华,黑河女知青焦岩、孙美兰、李玉芬,几个女孩情同姐妹,经常在一起织毛衣、聊天。有时,泡子沿村女孩吴玉玲也会来找她们玩儿。


黑河女知青焦岩刚学织毛衣,华月敏嫌她织得慢,帮她织,两个女孩在嬉闹中,给焦岩的哥哥织完了第一件毛衣。两人感情最深,焦岩至今保留着华月敏送给她留念的照片。


吴玉玲当时还是一个15岁小姑娘,她喜欢华月敏炒的瓜子和花生,喜欢她从上海南京路冠生园带来的“大白兔”奶糖,轻轻入口,甜在心里。


吴玉玲家庭贫困,华月敏回上海过年,回来时还给她捎回一条围巾。每次想起这些,吴玉玲都痛心不已。

转年春天,农忙季节。华月敏带领二十几名知青,早出晚归,开荒播种,与当地知青相比,毫不逊色。


丁树桃回忆说:“华月敏热情、开朗,干活总喜欢跑在前面!”

笑靥如花,遥望19岁生日,生命提前定格端午节

转眼半年。


1970年6月8日,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泡子沿村因一片水域上百亩的大泡子得名。在泡子南岸,是生产队的玉米地。由于连续干旱,早种的玉米大部分没有发芽。


当天清早,生产队副队长宁保义带着十几名知青,乘两条“艉忽”,去泡子对面的地里补种玉米。


“中午时分,连续干旱的泡子沿,突然下起小雨。”吴玉玲回忆说,“不知为什么,下得人心慌啊。”


大家准备歇工,回村吃饭。刚上“艉忽”,又还刮起了大风。宁保义与几名知青,划着“艉忽”很快到了对岸。华月敏乘坐的那只却被大风吹偏了方向,划船的老李头只能一点点向岸边靠拢。


船上的七名女孩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叽叽喳喳,讨论着节日里能分几只粽子。


没想到,惨剧很快发生了——

华月敏年轻的生命就终止在这条河里

船还有十几米就要靠岸了,风越刮越大,天也昏暗下来,水“呼”地涌进船里,船上的女孩本能地都站了起来,这时老李头大喊:“不要慌,不要动!”但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船就翻了……


吴玉玲当时也在船上,她回忆说,只一瞬间,水就呛进胸腔里,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船翻了,快救人啊……”正在泡子边上锄草的小学教师吴树芬,目睹了这一幕,立即呼救。


许多村民赶来了,会水的立即跳下泡子救人。


背着黄书包的吴玉玲被第一个救上来。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落水的女孩陆续被救上岸,但是没有华月敏与一名叫丁艳英的当地女孩。


华月敏和丁艳英呢?宁保义急了,带着村民继续寻找。几个小时过去,筋疲力尽的村民,仍然没有发现华月敏和丁艳英的踪影。


这时,宁保义想起一对下放到邻村的上海夫妻,他们曾是游泳教练。于是,急忙跑到邻村,请求救援。


教练的妻子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但二人坚持潜水,傍晚时分,华月敏和丁艳英终于被打捞上来,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华月敏走了,距离她19岁生日,还有四个月零十四天。


“她们本来可以不死啊!”回忆当天的情景,吴玉玲哽咽了。“如果风不是那么大,如果大家能镇静一点儿,可能她们也不会死。”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两个女孩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年的端午节。


“送殡那一天,附近村屯的知青都来了。全队的男女老幼,都来了。大家嚎啕大哭……”今年72岁的宁保义说,那次事故,让他感伤了一次又一次,似是面对一个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异地他乡,转眼长眠39载,萋萋芳草一座知青坟

转眼又是38载。


2008年7月23日,泡子沿村迎来久违的客人。陶萍华、惠毛华、秦三海、冯燕等上海知青,回访第二故乡。


这些当年在泡子沿村下乡插队的知青,有的已鬓染白发。从1975年到1978年,他们陆续返城。如今故地重游,情何以堪!


1975年5月,陶萍华回到上海不久,去了江苏省南通市。在那儿的国营合作商店当售货员,1979年结婚,2002年退休。


“回访泡子沿,为长眠这里的华月敏,重立墓碑。”陶萍华说,她未忘记也不敢忘记长眠在这里的姐妹。当年的知青们,诉说着心中无尽的牵挂。


几十年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大家百感交集。来到华月敏的坟前,当年椴木刻就的墓碑,早已腐烂。


铲土,修坟,重新立碑。“希望华月敏与这片土地,永远连在一起!”陶萍华等知青站在坟前,泪如雨下。


陶萍华在泡子沿村住了半个月,才返回南通。临走前,她委托吴玉玲,每年农历七月十五前,去华月敏坟前祭拜。


2009年8月21日(农历七月初二),丁树桃、吴玉玲买了水果、纸钱,来到华月敏坟前。


记者随同采访,面对墓碑,唏嘘不已。

异地他乡,寂寞荒野,萋萋芳草间,那个叫华月敏的知青女孩,于此长眠。无论后人如何评说,作为历史一页,她已深深地铭记在当年知青以及泡子沿百姓的心中。有碑为证。

 撰稿记者:张立波 采访地点:黑河市张地营子乡泡子沿村

《生命记忆》

路边曾有三座坟

徐昌龙,男,上海知青。1952年出生,上海市骊山中学1969届初中毕业,1970年5月15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0团(八五一农场)工业5连。同年5月28日死于采石爆破作业,年仅18岁。


张云铨,男,上海知青。1952年出生,上海市骊山中学1969届初中毕业,1970年5月15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0团(八五一农场)工业5连。同年5月28日死于采石爆破作业,年仅18岁。


潘志坚,男,上海知青。1952年出生,上海市普南中学1969届初中毕业,1970年5月15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0团(八五一农场)工业5连。同年5月28日死于采石爆破作业,年仅18岁。

工业5连是一个小煤窑。全连干部战士天天打地洞,钻坑道,个个黑脸白眸,汗流浃背,过着地上睡觉,地下干活的矿工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连队承担着全团生活用煤的供应重任,任务十分艰巨。

1970年,开春不久,上级分配给工业5连一批来自上海的知识青年。这批新战士犹如给连队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使百十来号人快乐了好几天。


为了使新战士尽快适应兵团的军事化管理,尽快适应井下作业,连队决定,在把他们分配到班组去之前,先进行集中培训。


培训时除了早操和组织学习外,也参加一些劳动。


几天后,在采石劳动时,发生了事故。


采石是离不了爆破的。那天,点燃导火索后,炮一直没有响。毫无经验的知青们以为发生了哑炮,就朝哑炮跑了过去。谁也没有料到,就在知青们刚刚跑到哑炮跟前时,那炮炸响了!徐昌龙、张云铨、潘志坚三人跑在最前面,巨大的气浪裹着石块,直接射向他们,把他们撕裂开来,抛向高空,又重重地砸在山坡上,结果之惨烈可想而知。


原来,缺乏经验的知青们用了过长的导火索,延长了炮响的时间。


事故发生后,战友们迅速把伤员送往医院救治,但徐昌龙、张云铨、潘志坚三位新战士却已经尸身分离,被炸成了碎块……


为了让遇难知青能够全尸安葬,连队全体出动,搜寻被炸飞的尸块。大家含着泪水,把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战友的碎尸,一块一块地从地上,从树上,从石头上收集起来,拼接在一起……


如何向遇难知青的家长交代,成了连队,乃至40团领导犯难的事。出了死人的大事故,已经不好交代,而现在则是死无完尸,就更难交代了。何况,这些城里的孩子刚刚到北大荒才几天呢,哪个家长不心如刀剐!领导们紧急磋商后,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家长们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面。于是,家长们还在赶往北疆的路上,遇难者就落葬了。


经过几天舟车劳顿赶来的家长没能最后见上自己的孩子一面,实在是接受不了。团部为此调动所有善于做善后工作的干部参与料理后事,还抽调早两年到兵团,已经提拔当干部的老知青来陪同家属,虽然这些临危受命的干部也同样接受不了这残忍的现实,但在“让家长看到现状,也许更残忍”的统一思想下,唯有好生接待家长才是对死难者最大的敬畏。于是,参加善后的同志,一步不离地陪伴在家属们身边,照顾他们起居,和他们一起哭泣。最后,以天气渐热,当地条件差,没有办法妥善保存遗体为由,说服了家长们,一起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然后在干部们的陪同下,家长们给三个孩子上了坟。


工业5连通往13连的岔路口的路边坡地上,三座新坟一字排开,朝着南方,朝着他们家乡的方向。每个坟头都竖着一块用木板做的碑,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战友们用草甸子里刚刚开出的鲜花扎了花圈,敬在坟头上。


四十多年过去了,三块木制的墓碑,早已腐烂,化为泥土。三座坟头早已被边关的风沙易去尖峰,变成与周围荒草中无数高低不平的小土堆一模一样的土坡,不分彼此。

路边的坟没了,碑也没了,三个十八岁的小知青,完全融入了黑土地。

(海哥整理撰写) 来源:海哥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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