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版“小芳”:上海知青与黑龙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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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文和刘行军的故事晚报记者 孙立梅 张建群 报道上海知青刘行军
特殊的年代,自然会有特殊的爱情。1969年4月,黑龙江还冰雪未消,上海小伙子刘行军在懵懂之间,跟着3000多名上海知青来到黑龙江德都县。按他的话说:“到了农村以后,我们看到一幅非常凄凉的景色,土地一望无边,老百姓穿得很破。”他根本没有留意到,在这些穿得很破、从家里跑出来看“大城市人”的老百姓当中,就有一个王亚文。那年,她才11岁,她还不知道,那个让她的未来充满泪水的男人,千里迢迢来到了她身边。
1974年他们相爱
王亚文
转眼,那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王亚文一天天长大了。刘行军到德都县5年,最初的失望已消失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上海变得陌生而遥远,刘行军被分派到生产队的小药房工作,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呆一辈子。这时,刘行军犯了一个错误,几乎要了人命,却也开始了他的爱情。
一天,王亚文的父亲王老汉到刘行军这里来拿药,初来乍到的刘行军一个疏忽,把药给错了。王亚文风风火火跑过来找医生,抢救了一夜,王老汉终于得救了。刘行军从此成了王家的常客,开始是因为负疚,可渐渐地,不一样的感情萌生了。一次,经过一个商店时,王亚文急匆匆地叫了刘行军一声“刘哥”,她不经意的称呼,却一下子拨动了小伙子的心弦。这年的7月25日,刘行军写了生平第一封情书,然后把小纸条塞给了王亚文。亚文赶紧把纸条揣到口袋里,吓得赶紧跑,虽然她并没有明确答复,可温柔的举止却是一种默许。以后几乎每天,刘行军都到王亚文家做客,那时谈恋爱不叫谈恋爱,而叫“串门”,知青们只要一提起刘行军,就开玩笑说“他到王亚文家串门去了”!
他们的“约会”少得可怜,只是,他们走在房后时,刘行军忽然亲了王亚文一下,吓得小姑娘手脚冰凉、直冒冷汗。但是,就是从那时起,她就认定:“他就是属于我的,我就是属于他的。”
1976年他们分开
1976年,王亚文和刘行军开始谈婚论嫁,但同屋知青开始一个个回城。不久,刘行军被保送去了华东师范大学,正好可以回到家乡上海。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刘行军就去找王亚文,并且对天发誓,学成一定回来。其实,当时知青返城已经发生了很多悲剧,县城里一个女孩被上海男友抛弃后甚至发疯了。虽然从感情上舍不得,但为了刘行军的前途,王亚文还是选择给他自由:“我就算非要把他留下来,他能心甘情愿在农村呆一辈子吗?”她至今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只有让心爱的人自由,才能真正拥有他。
1980年,刘行军大学毕业后分到了闵行一所小学,工作后面对王亚文,他感到了现实的压力:“她没有户口,意味着一切都没有,当时也没有房子,几乎没法生存。”这时,王亚文写信要求结婚。刘行军却在家人劝说下决定分手。当分手信送到王亚文那里时,她拿着他的信和照片,不吃不喝,哭了二十多天。
1987年,刘行军经别人介绍,和一位上海姑娘结了婚。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的王亚文彻底绝望了,她悄悄地吞下了100片镇定药。“我妈说抢救了7天7夜我才醒过来,醒过来以后我发现,我妈哭得像泪人,我弟弟头上包着白纱布,血淋淋的。我妈和我说,你看见没有,你弟弟伤心得用刀砍自己的头,我们家玻璃都被他砸碎了。我妈一边哭一边说,今后为了我们,你也要活下去!当时我看我妈和我弟弟那样,我想,既然活过来了,今后也就只能为他们活了。”王亚文仍然沉浸在思念中无法自拔,在县城的照相馆,她看见一个写着上海站的布景,于是拍了一张没有新郎的婚纱照。
“我从前很开朗,大家说我人不到,笑声先到。后来和他分开以后,一年比一年差,人的性格也变了,从此不喜欢接触人。”都说等待是一生中最初苍老,王亚文的青春,就是这么苍老的。她十余年的生活中,只剩下了回忆和等待。
回忆那些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的思念、悲伤和绝望,王亚文历历在目:“我无数次梦见他。每次梦见他的时候,都是听说他要来,我很开心,不知道往哪里去,跑过去就是看不到他。有时候听说他来了,我要追他,也是追不到的。人要是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也说不清他具体哪里好,也想不出他哪里不好,即使不好,你也不会往心里去,我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体会。”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这是当年知青们经常唱的一首歌,可是,上海太远了,从未出过远门的年轻的东北姑娘王亚文,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寻找到那条可以寻到爱人的小路。
1994年他们重逢
往事不堪回首。王亚文和刘行军,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初恋的爱人了,但是,世事就是这样奇妙。1994年,刘行军插队时的室友曲胜辉回到阔别已久的德都县调研,他邂逅了苍老憔悴、身体也面临崩溃的王亚文。“王亚文原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我看到她时她病很重,说话都不成句,给我印象特别深。我觉得接受不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和我说过以后,我无法向她承诺什么,但我自己觉得有必要找到刘行军。”
在这些年当中,刘行军曾和妻子一起去过美国,由于不适应,他半年后回国,并与妻子办了离婚。
当从曲胜辉那里得知王亚文还在等待自己后,刘行军没有犹豫,立刻提笔写信邀请王亚文来上海治病。看到熟悉的字迹,王亚文一下子哭了出来:“他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傻,一切是我造成的,我对不起你,所以我现在要弥补,弥补这一切。”因为王亚文极度虚弱无法去上海,刘行军很快踏上了去黑龙江的列车。
王亚文这样回忆多年后的重逢:“我弟媳妇跑过来说来了来了,上海人来了!当时我一听说不清的感觉,好像脑袋‘嗡’了一下。我赶紧起来,但全身发抖,怎么也穿不上衣服。等到一个多小时以后自己才逐步冷静下来。”而刘行军则说:“我觉得自己真对不起她,我没想到一个女人为了等待她心爱的人,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
等待多年的恋人终于出现,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说了一句“你来了”,他点点头。多年的压抑和痛苦,一下子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他们哭了很长时间,他一直说,“我没想到你怎么这么傻”。
2004年他们患难与共
来上海已经10年了,王亚文说她过的是神仙一样幸福的日子:“来上海前半年,上下楼他一直背我,这半年里我没烧过饭,没洗过衣服,没买过菜。他什么都依我,为了我多少钱也肯花。他说他要从17岁开始补偿我,按这样算来,其实我现在才27岁,真的是很开心很开心。这10年里,我认为我虽然吃了这么多年苦,但一切还是很值得的。我认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04年5月,刘行军感到身体不适,开始只以为是乙肝,但不久病情恶化,他必须要接受肝脏移植手术。这个手术的费用就要几十万元,根本不是他们的家庭可以承担得起的。为了给刘行军筹钱治病,王亚文天天打电话恳求所有认识的人帮助他们,她也借助媒体进行呼吁,终于筹钱把刘行军送上了手术台。
手术室的那一幕,刘行军和王亚文至今难忘。刘行军告诉记者:“我离开阿亚的时候,觉得自己要去经历一场磨难,我给她唱了首歌,‘世上只有亚妹好’。”王亚文则说:“医生对我们说,这种手术很危险,成功率才50%,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上手术台的时候,我们抱在一起,他给我唱了一首歌,我给他唱了一首歌。我唱的是,‘世上只有刘哥好,刘哥的亚妹是块宝,离开刘哥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手术后的刘行军虽然从死亡线上逃生,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每天户外活动基本上就是去楼下散步,一有不适,还要住院几天,每月医药费仍要好几千元。为了照顾丈夫,王亚文几乎寸步不离。
虽然夫妻恩爱一如往日,昂贵的手术费用,也为夫妻俩的心情蒙上了阴影。刘行军说:“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一个劲地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呢?我觉得很难很难。我住院用了40多万元,其中20多万元都是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清。好在生活上亚文很知冷知热,每天早上起来,她例行把房间里外打扫一遍,每天都要占用很长时间,我觉得非常温馨。”如今,这对患难夫妻,仍在辛苦而幸福地生活。
作者:杨立亚
这是一篇非常感人的报道。杨立亚先生亲自做了跟踪采访报道。原报道如下:
1969年,16岁的上海知青刘行军去北大荒插队,与当地女孩二丫相爱。几年后,刘行军回上海读大学,临行前向二丫承诺.毕业后与她成婚。二丫苦等3年,等到的却是一封分手信。二丫放不下心中的这份感情,没再谈恋爱。18年后,刘行军惊闻二丫仍然单身,并且身患重病,他毅然重返北大荒,将二丫背到上海治病、成婚。1996年,二丫的肺大泡破裂,做手术切掉了左肺;2004年,刘行军又因肝癌需要做肝脏整体移植手术……
18年后,我又回到了北大荒。二丫的妈妈颤巍巍地站在屋中间迎候我,只说了一句“孩子,你回来了”,就把我拥入怀中。我善良温厚的北大荒妈妈啊,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小弟愤怒地把头扭到一边,拒绝跟我打招呼,这个憨直的汉子,忘不了我害得他的姐姐差点丧命。二丫的舅舅只说了一句:“18年了!”不胜感慨。
二丫还没起床,听说我来了,立时抖成一团,抖得一件棉袄穿了好半天,才勉强穿到身上。她迟迟不敢出来,她没有勇气出来,怕自己失态控制不住。
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二丫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这时大队书记听说我来了,也过来看我。屋子里坐满了人。
二丫的头始终低着,声音喑哑:“你来了……”
这就是我的二丫吗?她脸色苍白,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瘦削、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摔倒。“来了。”我的喉头有点哽咽,好似有一把利剑在搅动着心脏。二丫的衰弱病态让我的心中充满了内疚。说完这一句,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吃过早饭,一屋子人悄然散去,二丫的妈妈也没了踪影。我来到二丫的小屋,对坐在炕边的她说:“你怎么这么傻啊。真想不到你会这么傻!”我把她揽进怀里,两人放声大哭,诉说着离别后的这l8年,边说边哭。二丫l8年的委屈和悲伤化做泪水的长河,不停地流啊流。我俩一直说到日上三竿,又说到日落西山。
我说:“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这一次你得跟我走。”怀里的她瘦成了一把骨头,不把她带走,做最好的治疗,我担心她熬不过这个冬天。
二丫哭了:“不了。见到你,我就没什么遗憾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跟你走了,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背也要把你背回上海。后半生,我们再也不分开。”我坚定地说。
第三天早晨4点多钟,我带着二丫离开了合心屯。二丫的身体太差了,严重的支气管哮喘让她的呼吸声粗得像拉风箱。她1.65米的身高,体重却只有38公斤,眼见油尽灯干了。我都担心她撑不到上海。
火车上,我们俩舍不得合眼,不停地说着话,实在困了才打个盹儿。
二丫说:“到了上海,我怕我不习惯呢。”
“怕啥?有我呢。”
“我不懂上海话,唧唧哝哝的,一句也听不懂。”
“我教你, 一句一句地教,总能学会的。”
“我想家怎么办?从来没离家这么远。”
“想家了咱们就回去。 一年回一次北大荒,总行了吧?”
二丫的眼珠转了转问:“你一个人住吗?”我说:“是的。”单位给我分了一套30多平方米的房子,我很少住,平时都住在单位值班室。这18年,除了跟前妻结婚的3年,我过的基本是集体生活。
“房子还没装修,随便你怎么弄吧。”是的,我们的家,连同我的人,都交给她了。
我凝视着眼前这个女人,我的骨中骨肉中肉,在忍受了l8年分离的痛苦之后,我们终于团聚了。
我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将从17岁开始补偿你。”
但造化弄人,厄运对我们的考验一直没有停止。继1996年二丫的肺大泡破裂,手术切掉了左肺后,2004年2月,我又出现了腹痛、乏力、食欲不振、皮肤瘙痒等症状。上海一家医院诊断为甲肝。在住院治疗的43天里,我的体重急剧减了l0几公斤。病情不断恶化,高烧不退,还出现了肝腹水。4月9日,已为我妻的二丫见情势不妙,把我转到上海中山医院,经全面检查,结果出来了。二丫被医生叫去办公室,回来时两眼通红。
她强作笑颜:“肝炎,有点儿肝腹水,得住院治疗,没啥大事。”
她的目光躲闪着。在她11岁时,我们就认识了,我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她的故作轻松,对紧张和悲伤的掩饰是瞒不过我的。
病房里有4张床,其他3张床住的都是肝癌患者!突然的醒悟,好似呼啸而来的铁锤砸在我的胸口。我知道肝癌是死亡率极高的一种疾病,那么我还有多长时间?我才51岁,死亡就这么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悄然而至?
病情来势汹汹,我极度虚弱,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连日忙于护理又陷于焦虑之中的二丫终于撑不住了,坐着小板凳,趴在床边打起了瞌睡,手却紧握着我的手。深夜,微弱的光线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角依稀有泪。我想给她拭泪,却虚弱得抬不起手。10年前,我将这个女人背到上海,向她发誓:“我背弃你、伤害你18年,我要从17岁开始补偿你,让你幸福……”
她刚刚幸福了10年,难道我要再次背弃自己的誓言弃她而去……
2004年4月9日,医生把我叫进办公室,告诉我:“你的丈夫是肝癌晚期,唯一的希望就是进行肝脏移植手术。”
仿佛大地在脚下裂开,我坠向无底的深渊,空白、绝望、恐惧像拍天的巨浪一样涌来,仿佛要把我拍烂扯碎。在我的生命中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是1980年,我接到他的分手信时。微笑的生活突然面目狰狞地挥起大棒,砸在我的头上,我的爱情、幸福和未来都碎了。
第二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并告诉我,他的肝功能已衰竭,随时会出现肝昏迷和吐血的现象。医生还说,必须马上做整体肝脏移植手术,不过风险大,费用很高,至少要35万元。
我们仅有一万元的存款。10年前,刘行军把我从北大荒背到上海后,我一直在养病,没有工作。刘行军的收入也不多,仅够维持我们的生活。l996年,我又做了一次手术,花去了四五万元。我们家最值钱的就是单位分的30多平方米的住房,那是一房一厅,老式结构,厅是晒不到阳光的。当时上海的房价还没太涨,卖不了几个钱。
死神扇动着黑色的羽翼,要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我要是能凑到35万元,或许能从死神手里夺回他。可是,我上哪儿去筹这笔巨款呢?
我守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死神随时随地会把他带走,可是我不甘,不甘我们就这样被命运再次分开……
刘行军很快就出现了间歇性肝昏迷。医生告诉我,肝昏迷是肝癌患者最主要的死亡原因,必须马上进行手术。马上凑齐35万元医疗费,才能救他的命!
我哭了,除了哭,我还能怎样?
傍晚,他再一次陷入昏迷。我肝肠寸断地把他的头抱进怀里:“哥,你醒醒,跟我回北大荒吧。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向日葵,你说过,金灿灿的向日葵是世界上最美的花。”不,我决不轻易将我的丈夫交给死神,决不!就像当年我死死抱定爱情,决不肯放弃一样。刘行军总说我:
“你这个女人啊,又傻又犟。”
可是,怎样才能凑到这35万元的救命钱?
我急得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乱转,在家里四处乱翻,哪怕一分一角都不放过。也想过向亲戚求助,可刘行军的父亲1984年患肺癌病故。他们家兄弟7个,生活都不宽裕。我的父亲也去世了。2000年,刘行军将我母亲和我的小弟一家接到上海,母亲在小区看车棚,弟弟做保安,弟媳在饭店洗碗,他们将积攒下的1000多元钱,一分不少地都给了我。
最后我在家里翻出了刘行军的电话本,逐一打电话求救:“求求你,救救我们……”
2004年4月14日,医院专家组决定,派人紧急寻找匹配的肝源,在此之前,先给刘行军换上人工肝脏,以血液透析来维持他的生命。
手术定于2004年4月15日。上午9时,医生让我在术前风险告知书上签字,我的手抖得不行。当时肝脏整体移植手术在我国刚刚起步,手术风险极大,很多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我签完字,想到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9时30分,刘行军在要被推进手术室时,突然拉住我的手:“对不起,丫妹,这些年难为你了。如果我出不来,你一定得挺住。”我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记住,你得活着回来。我等着你。你知道我傻,一根筋,认定的东西死也不放开。你不回来,我也就没命了。”说着,我的泪珠滴到了他的脸上。他抬手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傻丫头,我不会再坑你一次!”
他被推进了手术室,我站在门外,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保佑我的丈夫平安出来。我在这里等着,哪怕是地老天荒我也等……上苍也许听到了二丫的祷告,也许是因为目睹了我们18年的离别及团聚后的种种苦难,终于动了慈悲之心。
刘行军:2004年4月15目下午3点多,当手术进行了一半、坏死的肝脏被摘除时,传来一个天大的喜讯,匹配的肝源提前空运到了上海!医生马上放弃了植入人工肝脏的计划,新的肝脏被移入……肝脏移植手术进行了6个多小时,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医生笑着告诉我,手术非常成功,坏死的肝脏被摘除了,新的肝脏已经开始在我体内工作。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逃出了死神的魔掌,接下来的几天,是极其危险的排异期。
我用目光寻找着,看到了站在重症监护室玻璃墙外的二丫,她含泪带笑地望着我,向我摆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在说:“哥,你得坚强,你得活着走出来。”我示意她去休息,别在那里傻站着。她是只有半边肺的人,我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二丫摇头,倔强地站在外面,从手术开始,她就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一不小心,死神就会带走我。
我知道二丫心中的恐惧。1996年,二丫被推进手术室时,我的心里也曾这么恐惧过。我们不能再失去彼此了,我们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我的愚蠢,我们曾失去了宝贵的18年。
作者手记:2009年l0月,我到上海重访刘行军和二丫这对多灾多难的夫妻。刘行军换肝后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重返上海少年劳教所上班,但手术欠下的巨款还没有还清。
坐在他们简陋的“蜗居”里,我问二丫:“如果人生能够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刘行军吗?”
“会的。”没有半点迟疑,二丫平静的回答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突然,他们养的鹩哥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叫声:“丫妹啊!”那声音酷似刘行军,在声声呼唤自己的爱人。
来源:CCTV 10、 新闻晚报、北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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