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骑虎难下当知青

我的知青生活 柴春泽凤凰台《我们一起走过 》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b014942dxhl&width=500&height=375&auto=0

《知青40年 总得说的故事》
骑虎难下当知青刘晓星 张丹羊

联系上柴春泽比想象中容易。在其创办的著名的知青网站 柴春泽网站上,公布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包括手机、QQ、电子邮箱,甚至家庭电话。我们将信将疑地拨通他公布的手机,传来他那低沉得有点发蔫的声音:“可以,你们到赤峰后跟我联系。”刚表明来访意图,他便爽快地答应了,之前准备好的大段说辞全没派上用场。

柴春泽刚打完点滴就接受采访(刘晓星 张丹羊摄)

赤峰市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南部、蒙冀辽三省区交汇处,东、东南与哲里木盟和辽宁省朝阳市毗邻,西南与河北承德接壤,西和北部与锡林郭勒盟相连。赤峰,是蒙古语“乌兰哈达”的汉译,意为红色山峰,以坐落在赤峰街区东北英金河左的红色山峰而得名。这座以红山文化与辽代文化闻名的塞外历史名城下辖3区7旗2县。2008年10月底,我们由广州飞抵赤峰。见到柴春泽,是在11月2日,他和知青办主任李春光来到我们所住的赤峰宾馆818房接受采访。开门的一瞬间,便看见眯着眼睛笑的柴春泽,与他那曾经见诸各大报端的在下乡期间扛着铲子的憨笑几无二致。

尽管是初次见面,他却显得很随意,摘下帽子往桌上一放,坐在床边的长凳上招呼着李春光“随便坐”。这个曾经被捧上了天,又被扔下地狱的知青典型遥忆当年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那段经历很锻炼人。”他仰起了头,让光阴流转到37年前。


柴春泽很认真地向我们解释了他名字的由来,最初他名叫柴贵彬,但因为家中有长辈叫柴彬,于是后来改成了柴贵生。少年时期的他觉得“贵生”这个名字比较土气,于是就给自己改名叫“春泽”。“春泽”这个名字一是为了歌颂毛泽东,二是寓意“春天的光泽”,柴春泽笑呵呵地说,做人也要永远发挥光泽。


虽然喊出了“扎根农村60年”这句后来流传一时的口号,但最初柴春泽并不想下乡,而是希望当兵。1952年,柴春泽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他的父亲柴文194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抗日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兵。因父亲柴文的工作调动,一家人转移搬迁多次最终落脚赤峰。1969年柴春泽转入赤峰六中就读。1970年5月,昭乌达盟赤峰市(原县级市)红代会召开,柴春泽作为赤峰六中的代表,出席了会议,被选为市红代会副主任。1971年他中学毕业时,盟市动员毕业生上山下乡。当时各种关于柴春泽的议论便传开了。有人说:“他在红代会里积极工作,组织大家做好事,维持交通秩序,为的就是讨得领导的好感,毕业时别人要下乡,他就可以不下乡。”还有人公然叫板:“柴春泽下乡,我们就跟着;如果他可以不去,那我们也不去。”柴春泽去给毕业生做工作,动员他们下乡。别人劈头就问:“你下乡么?你要不下去的话就啥都别谈了。”

在这种情况下,市领导分别同红代会的主任、副主任谈话,动员他们带头下乡。“其实领导找我谈话之前,我就已经很有思想准备了。那个时候讲求顾全大局,听党的话。全市红卫兵都看着呢,我必须主动带头下乡。”可是柴春泽从一开始打心眼里还是想去当兵。1970年底征兵的时候,他向武装部领导提出了申请,可当年的征兵名额只批准了一个。第二年,在全市红卫兵的注视下,柴春泽走上了带头下乡这条路。作为干部子女,他可以到离家较近的赤峰县下乡。但赤峰六中定点却是翁牛特旗。于是,柴春泽再一次顾全大局,1971年12月,他和赤峰六中的60多名毕业生一起下乡到离家远、风沙大的翁牛特旗玉田皋。


窗外刮起了一阵大风,将床头柜上的便条纸吹得满屋飞扬。柴春泽起身关窗,嘱咐着:“你们从南方来,受不了这风,进屋一定要关窗,否则很容易感冒。连我都感冒了,要打5天的 先锋 。”重新坐下,他说:“这风比起当年玉田皋的可差远了。”玉田皋位于赤峰市翁牛特旗东南部,老哈河北岸,红山水库下游,当时全乡人口7000左右,土地面积25万亩,其中半流动沙丘和风蚀沙地就达17万亩。知青们住的是茅草房,睡的是凉土炕,经常吃玉米饭泡盐水。不少知青哭哭啼啼地给家里写信,家长也泪流满面地回信盼望孩子早日回城。

公布父子信件成红人

1972年上半年,赤峰市为动员滞留在城里的知青下乡,通知柴春泽回市里,去各街道现身说法动员青年下乡。1973年8月末,昭盟团委召开全盟有线广播大会,柴春泽作为知青代表到会发言,提出了著名的“扎根农村60年”。“当时真的就打算一辈子待在农村的,像我这样在农村有一定作为的人,是走不了的。如果我想走,也不会费心考虑改变玉田皋的面貌了。”


回到知青点后,柴春泽收到了父亲的一封信,信封上盖着红印章,显示信中有密,拆开一看,父亲写着:“春泽,盟里有招工的机会,我已经和盟煤炭局、劳动局都说好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意见。”柴春泽脑子里能想到的还是“顾全大局”:“下乡后有招工组招知识青年返城,我作为知青点负责人,从来都只是推荐别人,不考虑自己的。如果我走了,别人又会说我就是做个样子?他们下乡。”他决定拒绝父亲。

1973年9月2日,是一个雨休天。柴春泽伏在煤油灯下给父亲回信:“向前看,共产主义金光闪;途无限,扎根农村,争取奋斗60年。”信中除了拒绝回城外,还批评了父亲利用职权走后门的做法。为了使知青点的同学相信自己扎根农村的决心是真的,柴春泽又主持召开全点知青大会,在会上公布了和父亲的通信。“我当时没觉得家信是隐私。那时候没有所谓公私之分,一切都是国家的,我这个人是属于党的,对党还谈什么隐私?为了知青,我就得公开和父亲之间的通信,让大家明白怎么回事。”


柴春泽的家书对稳定知青心理的确起了作用,这是他可以想到的。但是他万万没料到一纸家书竟能让他闻名全国。1974年1月5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以《敢于同旧传统观念决裂的好青年》为题,对柴春泽给父亲的回信作了全面报道。紧接着,中央和地方电台、电视台都来采访。全国的知青和应届毕业生陆续来到玉田皋青年点参观。1974年的1月至2月,玉田皋的知青点领导忙的全是接待采访的事,最忙的时候,一天得接待中央、省、市三级媒体。为此,公社特意建立接待站,内设招待所。


用现在的话说,柴春泽红了,而且红得发紫。北京、天津等地召开大型报告会,邀请他去演讲。年仅22岁的柴春泽重复讲述着他拒绝父亲的故事,底下听得欢声雷动。

柴春泽与知青在田间(前右三为柴春泽)

说起这段最辉煌的岁月,柴春泽没有一丝激动。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辉煌,只是后来苦难的伏笔。两年后,他同样是站在高高的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那是他被拉去游斗。如果没有这封家书,他的人生可能是另外一番模样。“在一片赞扬声中,也有人不理解我,觉得我有毛病,连父亲都能出卖。人要走自己的路,让历史来证明这个做法是对是错。”


被当成了“活教材”的父亲以一颗宽厚包容的心理解了儿子,并在报刊上发表支持知青工作的文章。后来,柴文又两次到玉田皋看望柴春泽,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给其他知青做思想工作。柴文晚年在病榻上,柴春泽多次问过他:“咱们那事儿,现在想来到底是你对,还是我对呢?”柴文说:“还是你对啊,你冲破旧框框,走出了自己的路。”如今,已是姥爷的柴春泽也能从更人性的角度理解父亲当年的做法:“作为父母,永远是关心儿女的。父亲不希望我在农村吃苦,想把我调城里,也是很自然的想法。”当激情和喧嚣退去时,最动人的还是父子间的脉脉深情。

改变玉田皋

玉田皋知青

柴春泽留在了玉田皋,当地的知青人数从开始的60多人发展到100多人。他和知青、老乡们一起在当地大搞植树造林、平整土地、试种水稻,建设红山水库到玉田皋的饮水工程。1976年10月1日,全长400余米、7个土墩柱5个跨拱、横跨南北可容6个量的空中饮水渡槽竣工,并在第二年的上半年交付使用。32年来,红山水库的水通过这个渡槽源源不断地流过来,保证着玉田皋县5万亩稻田的用水。曾经是盐碱滩的玉田皋,变成了一个稻花飘香的米粮仓。

柴春泽当年参与修建的水渠

于是,我们前往柴春泽当年下乡的知青点。11月初,风和日暖,我们坐车前往玉田皋。先是沿着国道往东北方向,一路都很顺利。路两旁树木萧é,已现初冬景象。网格齐整的农田绵延数里,一直隐没到光秃秃的山丘脚下。有村民牵着小毛驴在田里打草垛,也有羊倌儿依靠着田埂,由着成群的绵羊在田里慢悠悠地啃着草茬。阵阵被艳阳含暖了的寒风吹过,几片枯叶随着尘沙在风中打旋着。打开车窗寒意扑面,让人清醒中带着一丝兴奋。到了哈拉道口路开始变得不好走。哈拉道口是一个岔道口,有四个方向的道路在此交汇。我们拐过集市往红山水库方向走。接下来的路只能用“糟糕”二字来形容,一上路车子就开始颠簸。整个路面都是石头,连边上也是石头,都是鸡蛋大小,甚至还有更大一些的,全是有棱角的道渣石,刚一上路的时候边上还有一些碎石,走了几公里后,觉得石头越来越多,块越来越大,越来越难走。我们的车开得很慢,行车路线也扭成了不规则的“S”形,司机解释得注意避开石头的棱角尖,不然划破轮胎就得干叹气了。其间几次,阵风卷着黄沙扑来,压根看不清前方路况,我们不得不停在原地等待风停。一路上都有车辆因为“扭来扭去”控制不了重心一头栽进了路旁的沟渠,触目惊心。


晌午,我们来到红山水库,90公里左右的路走了近两个半钟头。红山水库旅游区坐落在赤峰市东北部。位于著名的西辽河支流 被誉为“契丹·辽文化母亲河”之一的老哈河中游。库区总面积214平方公里,总库容25.6亿立方米,水面94平方公里,是内蒙古最大的一座人工湖。水库的工作人员介绍说,坎上是荒地,坎下是浸牧区,原先下府林、玉田皋、马架子、孤山子等5个村,近1.3万多人都住在坎下(当地说法,就是山丘下的意思)。红山水库于1956年开始动工修建,正式竣工运行是在1965年,由于水库的压力逐渐将原先坎下的浸牧区变成了盐碱地。在柴春泽那批知青试种水稻成功之前,村民每年都靠吃返销粮生活。到了1972年,村民们才基本解决温饱问题。如今,附近及下游20多万亩的稻田都靠红山水库的水灌溉。“近年来,这里又成了发展旅游业的好地方。”工作人员说,到了夏天这里就是一幅典型的塞外江南风光。湖区内鸥翔鱼跃,碧水微波,沙软湖平,滩宽水清;岸边上林带苍翠,绿树成荫,亭台点点;湖堤下稻田片片,水路弯弯,鸭鹅戏水,渔船悠悠,美不胜收。

柴春泽2017年8月9日在原玉田皋公社留影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我们终于到达玉田皋,村里的大米加工点一派热闹景象,村民们忙着将大米一袋袋包装好,并按其质量分等级垒成垛。加工点的负责人告诉我们,这里生产的玉田皋牌绿色有机大米已经国家认证,畅销远近。“大米质量没得说,就是价格上有点上不去。”他猛吸了几口烟,说村里也为这事发愁,如何进一步打开销路创建品牌是他们下一步的奋斗目标。


回到赤峰,柴春泽在向我们描述当年力排众议试种水稻的经过时,忍不住手舞足蹈,笑眯眯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光。他们刚下乡时,住的是旧库房,睡的是凉土炕,吃的是玉米面。乡亲们也不比他们强,有的一到春天种地时就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常常出去借粮,挖野菜,摘树叶吃。许多人家是靠省下的鸡蛋换点盐。有的人家一年见不到多少油腥,都是盐水煮干菜。玉田皋地处红山水库下游,由于水库水位高,玉田皋的土地逐渐开始泛碱,种玉米、谷子等农作物不仅产量低,而且很难生长,农民们的口粮难于解决。农民们太苦了,柴春泽和知青们为乡亲们过这种日子着急,为玉田皋解放多年后还这么落后着急。1972年的秋天,柴春泽跑到公社,提出要见公社领导。当时他还只是知青点的负责人,公社领导开始不在,回来后听说柴春泽来过,以为知青点又出了什么问题,赶紧派公安助理找柴春泽了解情况。柴春泽告诉公安助理,他是想找公社领导提建议:这里风沙太大,应该加强植树造林,另外土地不平整,渠林不完善,很多地方需要重新规划。公安助理一听不是治安案件,就松了一口气,回去跟公社领导汇报没什么大事,就是柴春泽要提建议。公社领导当时最怕的就是知青点出事,了解到没有发生类似迫害女知青的案件时,也就放心了。至于柴春泽要提建议,提什么样的建议,公社领导也没往心里去。“我一个小小的普通知青,提出这样的建议也很难引起他们的重视。”重新规划农田的事情就这样搁浅了。

柴春泽带着同伴在东北的冰天雪地出工

1973年,柴春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公社换了书记。柴春泽找到新来的公社书记黄珍,向他汇报了重新规划玉田皋渠、林路、平整土地、种水田的想法,得到了黄珍的认可和支持。黄珍有丰富的基层和农村工作经验,很务实,他到公社不久听取柴春泽的建议,便深入到各大队、生产队、各青年点调查,并要柴春泽多学点政治经济学,安心农村工作。两人经常在一起研究如何改变玉田皋,黄珍多次对柴春泽讲“你可是知青典型,全国都看着呢!”


 1974年9月,柴春泽上任玉田皋公社党委副书记兼玉田皋大队支部书记。这年9月,黄珍主持的公社党委会上决定:从玉田皋实际出发,集中力量,进行大会战。从10月5日到10月28日,利用14天时间集中玉田皋大会和下府、孤山大会的部分人员,在玉田皋除掉旧的不合格的林带4条,总长5700米,平掉旧渠4条,土方量达2万余方;迁坟104个。将全大队5200亩耕地按主带方位角64.15度副带154.15度规划,建成四位一体和三位一体的16个正方、10个斜方林网地。新开支渠6条,总长9300米;新开斗渠6条,总长5944米;排碱渠1条,2100米,总计土方量达67365万方。新营造防护林主带6条,长6494米,宽10米,占地5行;副带6条,长9380米,宽8米,占地4行。从玉田皋大队划出一块地搞水稻试验,初步设定了250亩,最后落实了50亩。


重新规划修渠、林路、种水稻,最困难的是迁坟和解决水的问题。在农村一说迁坟,如同挖祖坟,要遭骂的,柴春泽说为这事他没少挨村民们的骂。但他不厌其烦反复耐心地向群众解释、说服,终于克服了各种困难,完成了这一任务。女知青刘立新时任玉田皋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在一队蹲点,因50亩水稻试验田无水,她找柴春泽,又找黄珍书记,最后从下府的林场引水,保证了水稻试验。

柴春泽(左四)与刘立新(左二)等知青

到了秋天,这50亩水稻试验成功了,这是玉田皋历史上第一块水田。一些过去对此持怀疑态度的人服气了。得到大多数群众的认可,种水稻的阻力就小了很多,接下来可以扩大水田面积了,可水从哪里来又成了个大问题。柴春泽感慨地说,别看玉田皋和红山水库近在咫尺,每年却只能在春季红山水库向下游开闸放水时,用于一次春浇地。当地有着这样一句民谣:“一条大渠春天乐,夏秋无水干没辙。”


1975年4月,辽宁省革委会副主任刘盛田和沈阳军区参谋长杨迪在省水利局局长张久祥等人的陪同下到玉田皋检查工作,柴春泽在汇报工作时提到种水稻解决不了水的问题,提出想在红山水库搞引水工程。刘盛田说:“没有水,可以在水库捅个窟窿。”杨迪参谋长对黄珍书记说:“柴春泽在你这里,可不能墙里开花墙外红啊。”有一次,柴春泽去沈阳开会,听说有水利局局长张久祥在车上,就去见他,说了红山水库搞引水工程的准备情况和存在的困难,张久祥说,“这个工程,干得过。”并答应回去催催这件事。


同年底,经盟旗有关领导和时任盟农牧局长才吉尔乎等人的努力,辽宁省特批40万元工程款,用于引水渡槽工程。于是,当年下扎在这里的一批知青和村民们吃住都在水库边,没日没夜地挖山洞、修渡槽。“光是一个山洞,我们花了差不多65天才打通。”1976年10月1日,全长400余米,7个土墩柱5个跨拱、横跨南北可容6个量的空中引水渡槽工程竣工了。从此,红山水库的水通过这个工程年年流到了玉田皋3万亩水田里。

赴日访问笑话多

1975年春天,为了促进中日友好,中央决定派中国青年代表团赴日本访问。先后去了东京、京都、高智、高松、奈良、山梨等地。“现在出国很容易,说去就去了,那时的出国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作为当年访日代表团中的一员,柴春泽说,各级领导都打来电话说,一定要注意好安全,不能出什么事情。访问前,柴春泽去旗里、盟里见了领导。此外,访问之前代表团成员还进行了封闭训练,学习见了日本人怎么回答问题以及一些社交礼仪等等,要求非常严格,特别强调纪律。封闭训练的时间接近一个月,用柴春泽的话来说差不多把他的生活习惯都改变了。

“去日本很有意思。”对柴春泽来讲,去之前,他只知道日本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黑暗社会,跟中国解放前差不多,劳动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柴春泽就想看看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是如何生活的。去到日本,柴春泽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一下飞机看到戴着钢盔(其实是塑料安全帽)的工作人员,他马上就想起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日本鬼子,人立即警觉起来了。日本这个国家地方很小,去开会的时候,柴春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欢迎代表团怎么弄的,开会的地方这么小。当时日方有人用“立可拍”,刚照完,相片就出来了。而当时在国内老百姓要想拍照还是在照相馆里让摄影师躲在镜头的黑布后面蒙着脑袋,一边比划着一边拍。柴春泽当时心里忍不住泛起好奇的泡泡,心里不停感叹“这玩意真先进”,可是培训时要求他们不能随便发问,只能憋着。日方有人用中文问“柴春泽先生,怎么样,好不好”。柴春泽根本不敢说好,说“好”就意味着赞美资本主义。于是,他灵机一动,想起培训时学的一句话“中日友好万岁”,就赶紧用日语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日本人一听柴春泽说了这句日语感到很惊讶,一堆人就鼓起掌来。


在去饭店的路上,代表团成员是一人一辆车并有日方人员陪同。途中,可能因前方出了些问题,柴春泽所坐的车子突然停住不动了,跟前面的车队拉开了一大段距离。柴春泽看了看旁边,心里特害怕,“这是资本主义国家啊,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因为语言不通没办法出声询问,柴春泽无奈之下只能在一张小纸片上用汉字写了“车子开往何处,需多长时间”。日本接待人员看了,先是笑了几声,然后也在纸片上写了一行日文。柴春泽从纸片上零星认得的日文猜出,原来前方出了车祸,去到饭店要半小时。一到饭店,打开电视一看,正播着中国访日代表团下飞机的画面。对于这种快速播放,柴春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那时国内的新闻都还要经过审查的。


在工厂参观,一看人家都穿着西服,还戴着安全帽。柴春泽就想,日本工人阶级劳动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穿着破旧衣服,外宾来了厂方肯定不让他们出现,都给赶回去了,这些人是日本资本家装成工人来接待他们的。于是他悄悄问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工人到哪里去了”。使馆工作人员回答他:“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就是工人。日本的现代化工厂全是自动化控制,在中国几千人的工厂,这里只需要几十个工人就可以了。”这番话让柴春泽暗自吃惊。有日本记者采访问觉得怎样,柴春泽思索了几秒,回答“日本工人阶级是伟大的工人阶级,日本人民是勤劳的人民”,始终不明确表态。后来在游览时,又有日本青年让他评价风景,柴春泽还是回答“这里的风景是好,但是有雾,我们国家的风景好,没有雾”。他用“有雾”来影射他们是资本主义国家没有社会主义国家好。


此时,柴春泽停下话,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现在想想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当时的做法、想法都很傻,但我当时就真的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回国后,他又去地方上就日本之行的经历宣传了半个月。柴春泽又举出一个例子,说让我们看看当时他的想法“左”到什么程度。日本之行回国后的一天,受地方领导接见时,柴春泽拿出从日本带回来的茶叶,一边给领导们沏茶,一边很认真地说:“请用茶,这茶虽然是日本产的,但是它是日本农民种的。”当时有人正好在喝茶,听了柴春泽这话忍不住将一口茶喷了出来,而柴春泽自己还觉得这话挺自然的。10年后,市里在研究将他调入电大工作时,一个当事人说起柴春泽当年有点“左”,还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就特别引用了他亲耳听到的这句话。开会的人一听到这个例子个个捧腹大笑。

风云突变忽成阶下囚

注:由于这一节内容无法通过审核,只好略去……

重获自由处境艰难

1979年12月13日,柴春泽正在监号内学习叶剑英建国30周年的讲话,听到所长喊“012号”。得知自己这一趟是“搬出去”,柴春泽以为自己要被“执行”了。他惊出一身汗:“不对啊,还没宣判,怎么就执行了呢?”他跟做梦似的被带到昭乌达盟公安局,一个民警在念材料,柴春泽脑子嗡嗡直叫,大半个小时什么都没听到,最后终于听到一句话:“依据党的政策撤销案件,对柴春泽予以释放。”公安局人对柴春泽说:“你先不能回家,我们送你到翁旗纪律检查委员会报到。”到了纪检委,纪检委的人说:“你没什么事了,就是开除党籍。”柴春泽想,这是最高处分啊,怎么能说没事?他不能离开党。

中午在翁旗公安局食堂吃饭,柴春泽又习惯性地对着墙站着。被公安局的人招呼去吃饭时,他半天不敢坐下,胡乱吃了几口,忙说吃饱了。柴春泽又跟做梦似的回到家,苦等3年的女朋友刘立新带着鸡蛋来看望他。在玉田皋时两人已经确定恋爱关系。刘立新这个名字还是柴春泽建议她由刘惠贤改的。他觉得刘立新是作为党员试探自己是不是真心拥护党中央。于是,他第一句话就对刘立新说:“你去告诉组织部,我不反对党。”走在大街上,柴春泽不停地念叨:“相信党,忠于党。”有一次,他和刘立新去看电影。看到一半,觉得坐在后面的两个人是派来监视他的,拉着刘立新就往外跑。有时候,柴春泽特别难过,可他一点儿都不想哭,却想笑。“我想起别人告诉我,难过时一定要哭,不能笑,不然就完了。于是我便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笑!”


“如果不是那时候刘立新小心看护我,可能我现在就是大街上一神经病。”见了柴春泽出狱后的第一面,一听柴春泽说话刘立新就觉得柴春泽精神有问题,回家跟母亲商量,说柴春泽父母去吉林治病,家里没有人照顾他,要柴春泽到她家,她请假在家里护理他。


刘立新非常着急,前去咨询医生,医生说:“不用吃药,给他讲故事,让他不要老想旧事。”刘立新就给柴春泽讲故事,讲爱情故事。开始柴春泽根本就听不进去,后来听进去了。不久,柴春泽提出与刘立新结婚。她答应了,但遭到家人的反对。她家是回族,再加上柴春泽一无党籍,二无工作,今后的出路成问题。刘立新认为,柴春泽过去受了刺激,现在刚好点,如果拒绝他,他精神容易崩溃,人就可能彻底完了。于是,她背着家人在单位开了介绍信,柴春泽在知青办开了介绍信,1980年3月24日两人办了结婚登记手续。


结婚后,柴春泽成了辽河工程局职工家属,因为刘立新有工作,而柴春泽待业。他不甘心,就去盟、旗知青办要求回青年点。1980年6月4日,盟知青办给柴春泽开了个介绍信,“翁旗知青办:柴春泽同志仍是你旗下乡知识青年,望安排劳动场所。”由于玉田皋青年点已经撤销,旗里决定把他安排在广德工砖厂青年点。这样,柴春泽于1980年6月15日第二次到广德公南窑砖厂青年点。


烧砖瓦的活很累,特别是砖瓦出窑时,人得顶着高温干活,但柴春泽每次都带头进去。7月1日,他找到厂长、党小组长凌宝泉,对他说“我不能离开党……”老厂长一听脸转了过去,泪流满面。事后老厂长说,他以为柴春泽找他要请假回家,没想到他说不能离开党。9月,旗纪检委的同志通知柴春泽:盟旗正讨论恢复他的党籍,并对他进行复查。不久,旗纪委对柴春泽的问题作了复查结论:恢复党籍,免予处分,党龄连续计算。


刘立新看柴春泽还是像上山下乡时那股劲儿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就说:“干这活儿年轻时行,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能撑得住吗?现在讲知识化,你也读读电大、夜大吧!”恰逢广播电视大学决定在赤峰招生,刘立新立即到局里说要报名考电大,局里规定只许报理科,如果报文科只能保留工职,自费学习。尽管这样,柴春泽还是坚持报考电大。从1982年2月12日到3月5日,他利用不足20天的时间昼夜突击复习。因为记忆力有所下降,就反复看反复记,家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的题和名词解释,他把一些名词解释用录音机录下来,反复播放。女儿元元刚两岁,由于缺奶,哭声不断,录音机的录音里常常夹杂着女儿的哭声。“

柴春泽与家人

我记得特别清楚,背到关于‘ 元谋人’ 的那节内容时,元元正好在哭,记得女儿的名字也就顺带记住了那段历史内容。”回想起那段突击复习经历,柴春泽笑着摇了摇头。3月6日,柴春泽走入了考场,4月1日获悉,他以超出录取线15分的成绩,被内蒙古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


1985年电大毕业前夕,局领导对柴春泽说:“辽河工程局是水利施工单位,工程师有100多人,你学习的是中文,回来不一定好安排,如果有什么单位需要你,我们可以放行。”赤峰电大校长孙可澄对柴春泽很了解,他在电大三年,认真完成学业,除此外还热心学校的各项活动和一些公益事业,包括同学们个人琐事都热心尽力给予帮助,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好评。孙校长非常希望柴春泽到电大来工作。他对柴春泽说,这件事你不要去找,由学校办,过了些日子,孙校长找到柴春泽说,“没想到你的事真难办,都认为你很好,但是也不敢办,你自己找一找吧。”柴春泽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找到才吉尔乎市长,向他说明了情况。后来听说,才市长把柴春泽的事提到市委常委会上讨论研究,获得一致通过,决定由劳动局、教育局等有关单位负责办调转。就这样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几经曲折,柴春泽终于成为赤峰电大的一名教师,每天骑着小电动车上下班。

在夫妇俩的呵护下,女儿柴元元一天一天地长大,出落成一个懂事又美丽的姑娘。有朋友见到元元,吃惊地说:“没想到你们会有那么好的女儿!”别人说的夸奖话,刘立新听了却有些别扭:“怎么就没想到我们能养育出这么个好女儿呢?”柴元元大学毕业后在天津的一所中学当语文教师,并在当地成了家。“我和立新11月9日去天津,女儿要当妈了,我们上前线 去!”柴春泽笑着,脸上的褶子也跳跃着幸福。

醉心网站为老知青服务

2004年,柴春泽建立了柴春泽网站,并全身心投入其中。其实早在1997年,柴春泽便和刘立新创办了一个名曰《信息服务》的小报。不定期一次印300份,全部刊登知青的信息,免费寄给全国各地的知青。这在全国是一个首创,密切了各地知青的联系。“我当时的想法是,这样各地可以互相交流,结果过了几年,有人跟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么落后的交流方式。现在大家都搞网站了。”52岁,对网络一窍不通的柴春泽开始往网络方向努力。

2004年5月,在赤峰市启天网络公司的技术支持下,“柴春泽网站”正式开通,柴春泽自封为总裁,并且组织了一个网络的“娃娃团队”,基本上是自愿兼职、技术过硬的年轻人。如今,柴春泽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操心网站安全,考虑怎么丰富网站内容。到学校办公室后,他首先打开电脑,登录“柴春泽网站”,看看有没被“黑客”入侵了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看看站内BBS上有没有人发表新帖子,然后上其他门户网站,浏览重大新闻。如果学校没电或电脑出问题,他就跑到网吧去。如今的柴春泽,是个地地道道的“网虫”。刘立新一开始并不太赞同柴春泽办网站,说:“搞这个能赚什么钱?”日子久了,她又转为支持态度,原因很特别:“你就多敲敲键盘活动手指,可以防止老年痴呆。”


“我有很多素材。”工作之余,柴春泽每天更新博客,最近写的是“我在改革开放这些年”,按其不同人生阶段分为好几个篇章,已经发了100多篇,并往各大网站投稿。柴春泽不无欣慰地说,当年他红得发紫时,四面八方的来信让他应接不暇,中小学生都在信中写道“柴大哥,我们要向你学习”,有些人还寄来了邮票,要求他给他们回信。柴春泽还记得当时的邮票是8分钱一张。“尽管如此,我也不可能有时间给他们一一回信。”因为一天就收到50来封信,短短的一年就收了差不多1万信。目前,这么多信还保存下来的近8000来封。每天的来信根本就看不完,几年下来,柴春泽没来得及拆封的信就有厚厚一大捆。后来搞运动,这些信件还有我的日记本就由专家组封存着,当时我的日记有40多本(现在日记有80多本了),一样也没少。平反后,柴春泽还特地清点了一番。

柴春泽打理自己建的知青网站——柴春泽联盟网

“柴春泽网站”的资金来源是他的工资。每个月扣除各种税费,柴春泽到手的收入是1800元,每年他向网站投入5000余元,是其全年收入的四分之一。“我不抽烟,每个月能省下几百元,别的地方也能省则省,就是要把网站养活。”对于越来越高的点击率,他表现得很自豪,并透露了小小的“野心”:“五年内网站肯定赚不了钱,五年后还是有希望的。我们的注册会员已经有六七万人了,主要都是知青。不少人从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想展现一下自己,写点东西,我便开辟了一个个人文集,现在已经有很多个人专栏了。我正在策划找个企业赞助,把这些网站上的文集出版了。另外,我还要再找一个信得过的娃娃知音,当我的接班人。”柴春泽手舞足蹈,对于他来说,畅想未来比回忆往昔更幸福。

2012年,60岁的柴春泽从教师岗位退休,却从未打算从知青这个身份上退下来,每天打理着自己建的知青网站———柴春泽联盟网。

柴春泽联盟网

一直走自己的路

由于说得激动,柴春泽的鬓上渗出了汗珠。电话响,是刘立新催他回家吃饭。“我告诉她有上级来学校检查,得陪着。”对妻子,柴春泽偶尔会编织一些善意的谎言。刘立新不支持柴春泽接受媒体采访。一来是担心现在社会复杂,露脸太多容易被坏人盯上绑架;二来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浮动荡,她对媒体有些情绪。“立新认为,当年是媒体把我吹上了天,倒霉的时候,媒体又死命踩。”柴春泽笑了,对于过往种种,他显得很释然。早些年有一名外地记者要采访他,一下火车,背着行李就找到家里来了。刘立新躲在屋子里,怎么劝都不愿意出来。正在上大学的女儿柴元元很懂事,主动跟记者握手说:“叔叔,您采访我,我跟您说!”

与许多享受“劫后辉煌”的人相比,柴春泽太过普通。朋友介绍他:“这是著名知青柴春泽”的时候,年轻人多半一头雾水。朋友正要进一步解释,柴春泽说:“不用解释,你有兴趣的话上网输入我的名,我这辈子的事情你基本都知道了。”如今,他搞网站,写博客,积极参加知青活动,网上有人说他“高调”。“我不是想再出名,我曾经那么出名,这名已经摆在那儿了。但对于我的‘名 ’,大家有争议,于是我便要证明自己。既然我认为自己现在从事的是积极向上的工作,那我就理直气壮地肯定自己,展示自己。”

这是柴春泽说得最有力的几句话。随后,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回去了!”家里,妻子做好了饭,正等着他。


视频来源:北京电视台 文章选自《知青40年 总得说的故事》

本文由“老知青家园”整理发布,转载请注明来源 

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长按左边二维码关注 老知青家园

点击下面阅读原文访问红色边疆荒友家园网站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