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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怀念——接闫启庸战友回家

阎启庸,男,哈尔滨知青。哈尔滨第九中学1966届高三毕业生,1966年到黑龙江红色青年农场务农,后划归锦河农场(1师1团9营),1970年2月20日在打井作业中为抢救战友被炸身亡,年仅24岁。1975年11月11日,黑龙江省革委会追授为革命烈士。2013年11月11日,有关部门同意将闫启庸骨灰安葬在哈尔滨烈士陵园。

《没有墓碑的青春》
迟到的怀念

作者:贾宏图

我们离开北大荒已经二十多年了,可是他永远留在了那片黑土地里。如今他的坟和碑也被荒草深深地掩盖了,留给我们的只有迟到的怀念。

我和他在一个地方下乡,都是66届老高三的。他小学和中学是在上海读的,高中毕业于哈尔滨9中。他比我们早两年来到这大小兴安岭交界的密林深处,参加了创建这个青年农场的最艰苦的劳动。因为他是“开国元勋”,我们这些后来人对他都很尊重。他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圆脸上挂着一副高度近视镜。他言语不多,见人总是先笑,很儒雅的样子。但眼神很忧郁。他衣裳很破旧,上面总是粘满泥土,显得很劳碌。和他一起来的同学都说他很能干,不怕吃苦。我和他不是一个连队,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相视一笑而已,好像一句话也没说过。


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1969年春天,那时珍宝岛已经打响,地处黑龙江边的我们兵团连队已进入紧张的战备状态。临江的老百姓正在后撤,一列列的军车正向边境集结。我们这些带着保卫边疆的誓言而来的知青义愤填膺激情燃烧,已做好了为祖国献身的准备。那时已没有心思种地了,就准备打仗了。这时上级来了命令,要把一部分家庭出身不好或亲属有“政治问题”的知青遣送到远离边境的农场。对这些热血青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说实在的,这些青年当年积极报名下乡,就是要回避城市里的“文革”运动,摆脱家庭的影响。他们拼死拼活地劳动就是想争取一个和其他青年一样的政治前途。然而在他们要为祖国献身的时候,他们被当成了失信的“另类”。他们的心在流血!我们也为之难过。

他也在被遣送之列,据说是因为他早已去世的父亲是伪官吏,他的姐姐、姐夫是技术专家,当时正在被审查。和他一样命运的还有我的几个同学,都是因为所谓的家庭“政治历史问题”,其实他们都是祖国最忠诚的儿女。那一天下着雨,泪水和雨水一起在他们脸上流淌。我们许多人都赶到营部为他们送行,大家像生离死别一样痛哭不止。他没有哭,夹着一个小行李卷上了汽车,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远处黛色的山林。


我们期待的为国捐躯的时刻没有来临,边境又趋于平静,又恢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劳动。一年以后,我离开了那里,调到兵团报社工作。后来听说,他死了,是在一次打井的事故中,怎么死的不得而知。当时我难过了一阵,感叹人生的不公,后来渐渐淡忘了,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为了实现为留在北大荒的老知青写一部书的夙愿,1994年夏天,我又来到了锦河农场,当时我下乡的哈青农场和后来他们被遣送的那个农场都划归了锦河。我在翻看场史的时候,在革命烈士的章节里发现了一个名字:阎启庸。啊,就是他!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


那悲壮的一幕发生在1970年2月20日。阎启庸和三个青年执行打井任务,那是一种最古老的方式,当挖到6米深的时候碰到了岩层,需用炸药爆破。阎启庸领着17岁的鹤岗青年高云雷背着包扎好的炸药包下到井底。他们仔细埋好炸药,阎启庸又认真地检查一遍,然后被摇了上来。正在井下的高云雷点燃导火索后,阎启庸又和另外两个知青迅速把他用辘轳摇上来。当高云雷解开绳子就要离开井沿的那一刻,他脚一滑又掉进井里。这是千钧一发之际,导火线在丝丝冒烟,摔昏的高云雷危在旦夕!阎启庸毫不迟疑地抓住辘轳上的井绳就往下滑。这时井下烟雾弥漫,也许他首先想到是拔掉导火索,但是没有实现。他马上用绳子拴住了高云雷的腰,拼命呼喊井上的人快摇辘轳,他双手托着小高往上举。当小高刚离开井口那一刻,井下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沙石和炸碎的阎启庸的躯体从井口喷出,染红了那一片雪地。巨响之后,一片宁静,接着是让天地动容的哭声。高云雷和两个战友得救了,而阎启庸永远地熔化在这片黑土地里。那一年他只有25岁。全连的战士都赶来了,他们都跪在那片染着阎启庸鲜血的雪地上痛哭。他们的哭声在冰冷的荒原上久久回荡。


阎启庸的二姐阎启芳从哈尔滨来到连队处理他的后事,全连的青年都围着她哭。他们说,启庸是我们最好的哥哥。他们对二姐说,冬季上山伐木,他总是把工具扛在自己肩上,来回70里路,他的棉衣都被汗水湿透了。晚上我们睡觉了,他还为我们磨锯。春天盖房子,他下到没膝深带冰碴的泥水里搅拌。关节炎犯了,疼得睡不着觉,他用烤热的砖热敷,第二天照样跳到泥水中干活。他曾用自己省下来的钱买奶粉送给生病的战友。有时吃饭时班里分的菜少了,他拿一份干粮悄悄退到一边去吃。出事的那一天中午,他也没吃菜,拿着两个馒头提前来到工地。

启芳对大家说,弟弟从小就是这样助人为乐。他在上海读书时,我们住的四川北路有条小巷地势低洼,一下雨那里的水没膝深,当时只有十一二岁的启庸,总在那里扶老人过路,背小同学过水。在新泸中学读初中时,一天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他爬起来就往学校跑,回来时浇成了落汤鸡。第二天,学校出早操,老校工走到他的面前说:“就是他!”他红了脸。校长当着全校同学表扬他昨天晚上在风雨中把学校所有没关好的窗子都关上了。


阎启庸像一条牛背着沉重的精神枷锁,赎罪般地辛勤地劳作在北大荒的土地上。他以真诚的心善待每一个人,甚至为了保护战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可在当时他没有得到公正的评价。只是简单地开了个追悼会,就被草草地埋在了连队附近的一片树林里。经过他所在的基层单位5年的努力,1975年11月11日,省政府下发文件批准阎启庸为革命烈士。当时已经查清阎启庸的父亲阎伯时先生是一位进步人士,他在担任蒙江县(现靖宇县)县长时曾为杨靖宇将军资助过军用物资。因此受到日本侵略者的追捕,他只身逃往兰州,客死异乡。

尽管知青都走了,但农场的职工并没有忘记阎启庸,他们把他的事迹写进场史,印成材料教育后代。农场医院的医生郝文东历时十年收集阎启庸的生平事迹,并积极建议在场部的锦山公园为烈士立碑修墓。我那次采访时就住在公园旁。这里有座小山,绿树葱郁,亭台楼阁掩映其间,山顶上还有一个当年知青挖的人工湖,碧澈清幽。有朝一日,阎启庸能安睡在这锦山湖畔,当是令人欣慰之事。

烈士魂归故里 骨灰安放陵园哈尔滨北大荒知青网

被人们牵挂已久的阎启庸烈士的骨灰安放仪式,2013年11月29日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阎启庸,男,1966年毕业于哈尔滨市第九中学,同年下乡至锦河农场(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1师1团)。1970年2月20日,在执行打井爆破任务中,闫启庸为抢救知青战友的生命,不幸光荣牺牲,时年24岁。1975年11月11日被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批准获革命烈士称号。

阎启庸烈士墓

43年来,英雄事迹一直感召着当地的人们及阎启庸的亲人、同学、战友,人们没有忘记他。他那座白桦林深处、简陋的墓冢前,留下过许多战友、同学的祭扫气息,他的音容笑貌一直留在人们的心中,他的懿德伟绩一直被人们传颂着,他那温文儒雅略带忧郁的青春气息永远定格在24岁——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阎启庸姐姐在端详弟弟的遗像

位于黑河的知青博物馆内陈列着他的展位,哈尔滨北大荒知青网于2011年后多次发帖弘扬他的事迹,近年来,他的事迹在更大的范围内传播。人们思念好兄弟、好战友情感更加浓烈。随着岁月的流逝,亲属们的年事已高,知青战友和同学们也步入老年的行列,远赴边陲吊念英雄有许多不便。于是亲人、战友和同学有了将烈士遗骨安放哈尔滨烈士陵园的热切愿望。


经过哈尔滨市知青联谊会李素梅副会长(兼秘书长)与哈尔滨市民政局和哈尔滨烈士陵园等多个部门的反复沟通,将阎启庸烈士遗骨安放哈尔滨烈士陵园的申请终于在2013年11月11日被获批准。这个日子与阎启庸在38年前被批准为烈士恰好是同月同日。

 亲人、战友赴锦河接阎启庸烈士回家

亲人、战友在阎启庸烈士墓前

阎启庸唯一的亲人三姐阎启华在阎启庸烈士墓前讲话

亲人、战友在接阎启庸烈士回家

接阎启庸烈士回家的亲人、战友们在烈士墓前合影

天未破晓,哈尔滨市知青联谊会的志愿者、烈士的同学、战友等三、四十人踏着皑皑白雪,迎着凛冽寒风,来到哈尔滨火车站,他们打着白底黑字的条幅——“接阎启勇烈士、战友、同学回家”。

在亲人、战友、同学的陪同和簇拥下,阎启庸的灵魂在他乡孤独漂泊了43年,终于到家了!

阎启庸的三姐阎启华和亲属护送骨灰盒

战友们精心布置的灵车,缓缓地行驶在哈尔滨繁华的街道上,为的是让烈士仔细看看一别43年的家乡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历史的原因,阎启庸牺牲后没有能开一个像样的追悼会,烈士称号也是五年以后才得以批准。为了弥补这一缺憾,战友们早早来到在哈尔滨烈士陵园肃穆、庄严的烈士灵堂,悬挂了“哈尔滨知青闫启庸烈士骨灰安放仪式”的条幅,买来了鲜花,设立的留言簿。烈士的亲人、同学、战友及不曾相识知青战友150多人,来到这里。新晚报、哈尔滨电视台等新闻媒体闻讯赶来。

哈市知青联谊会李素梅大姐主持了骨灰安放仪式,知青战友诸宁国介绍了阎启庸的生平,哈尔滨市第九中学的领导、被救战友姜云雷、亲人闫启华在仪式上做了简短而深切的讲话。

 被救战友姜云雷向烈士跪谢

知青战友王琼、宋颖朗诵了自己创作的诗歌,情真意切的话语感人肺腑,渗透在人们的心田,参加者无不动容。整个仪式充满庄重、温馨。

 参加者默哀

烈士回家了,了却了多少人的心愿;烈士回到了我们身边,探望他会更便捷了;烈士欣慰了,从此,他游走的灵魂有了永久的安息之处!

阎启庸的骨灰将和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援朝战争以及社会主义时期的英烈们的骨灰放在一起。

阎启庸烈士不朽!

接闫启庸烈士、战友、同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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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哈尔滨北大荒知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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