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知青恋情
在看过的电视剧中,但凡知青题材的影视剧总穿插着酸、甜、苦、辣的爱情故事,如孽债、北风那个吹、血色浪漫、今夜有暴风雪等。
信手翻开“引龙河六分场上海知青通讯录”竟有五十五对荒友有情人终成眷属,占比例29.48%。在那个广阔天地炼红心,男女生“谈情色变”的年代里,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结局......?
我很纳闷,便向周围的荒友询问了解当时的情景(我因一九七五年就离开农场,知道的情况不多)。他们告诉我,随着同列列车一起来的荒友逐渐离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知青每日在农场辛勤劳作,上学、招工轮不上,理想不能实现,而且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无法尝到爱情的 “甜蜜”,青春却在流逝,从生理上来讲也应该是男女谈情说爱的时期,禁锢挡不住爱情的萌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时女知青只要是相貌娇美的,都成为男知青的追求目标。某连食堂一个上海女知青身材婀娜,男生暗中评论她是“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两条长腿使她透发出小公主的骄傲,成了连里不少男生心仪的对象。那时候其实男女知青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平时只能远远相望,只有在一起工作时,如在大田夏锄或收割时,彼此才能近距离接近,这时便是爱情播撒种子的好机会。如果某个男生经常帮助某个女生接垅,那八成是对她有点意思了,为追求心中的小芳,不惜力气多干些活也是值啦,坚持不懈终究会赢得姑娘的芳心。接着便是递纸条、写情书、约会。
其实,当时女知青接受男生的爱情,有不少是为了寻找依靠或保护,女生对于爱情始终比男生现实,她们既要面对艰苦的农场生活条件,又要考虑未来终身幸福,她们中很多人并不甘心在农场过一辈子。
爱情意味着有人接垅,有人替她挑水,或者生病时有人在宿舍门外送好吃的,可以在难以忍受的知青生活中减轻压力和痛苦,因此她们处于很矛盾的状态,一方面憧憬着爱情的甜蜜,希望男生爱上自己,有的羡慕妒忌那些一对一对的卿卿我我,另一方面却又对爱情抱着排斥和不主动的心理,生怕接受了爱情就陷在里面拔不出来,真的在农场扎根了。
其中还有一些女生在全国各地四处联络,想把自己嫁到好一点的、离上海近一点的地方去。只有到后来,面对前途的绝望以及年龄的压力时,才变得对爱情主动起来。
于是乎每天傍晚,相约在田间路边的情侣多起来了,他们面对晚霞,看着远处五大连池山峰,手挽着手倾诉对对方的爱慕之情,商讨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恬静的原野上,漫山遍野的野花盛开着,花草丛中,有一朵洁白无瑕的百合花,在微风中摇曳着。两只翎着羽毛的俏丽小鸟,跳来跳去互相追逐,一副多么美丽的田野恋情画面!
夕阳下一对对知青恋人依偎着,当男生拥抱着女生颤抖的身躯,柔软的胡须接触到女生嘴唇,温柔地吻她,她那温润的香舌轻轻地搅动在他的唇际,触动着他的舌尖,温暖、甜蜜,美妙的初吻感觉沁入心脾。
懵懂而又强烈的爱情在粗犷的原野得以释放,心灵在北大荒土地上进行着原始的碰撞。苦涩枯糙的知青生活有了爱情的甘露浇灌,变得滋润起来,生活似乎又有了奔头。
后来男女生一个锅里吃饭的多了,井台边男生摇辘轳打水,女生帮着洗衣服、缝被褥的多了。再后来双双回城探亲,双方父母认可,领结婚证书结婚生子呗。
这些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知青夫妻情感是有深厚基础的。据说,有关部门前几年统计过,男女双方都是知青结合的夫妻,离婚率最低,仅占离婚总数的2.7%。
时过境迁,即使我们这些没在农场找对象的知青,心里或许也有自己的小芳。四十多年过去了,打开尘封的日记,一幕幕农场的生活场景总是萦绕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今我们老了,黑兄黑妹们欢聚在一起,开起玩笑,揭密青春的心扉,有的荒友就很坦诚地告诉大家,当时我曾经暗恋过某某女生。也许当时条件有限或许缘分未到,未能成为情侣,这也很正常。倒是社会上有些所谓的文化人、学者、成功人士的大尾巴鹰,谈起当年总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腔调,似乎自己从来没有男女大欲,对那个时代的知青恋情加以贬斥,不认可知青在特定环境下的情感追求和苦痛,至今仍在谈“无悔论”,什么场合都要显摆自己。说话老是文绉武拽的,好像天底下就他最能耐,我就不信他还能站着拉屎。
知青吃过苦,遭过罪,有些知青朋友在爱情的旅途中曾经受过创伤,但是能自己擦干眼泪,抚平伤痕,走出阴影,面对现实。我们这一代人碰到过的事还少吗?如果一个人这一辈子没吃过一点苦,没受过一次冻,没挨过一次饿,甚至没摔过一次跟头,一直顺风顺水,我看就太不幸了,整不好就是一种灾难。如今的富二代,在情感上受到一些小小的挫折,便寻死觅活,这样的案例还少吗?
现在我们都已步入老年行例,爱情似乎离我们也渐行渐远了,但愿我们的心境仍然年轻,趁现在腿脚还利索,脑袋瓜子还没痴呆,多出去走走。
不是有几句这样的嗑吗?踢踢腿,伸伸腰,保重身体为首要。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闹。泡泡澡,洗洗脚,舒服一秒是一秒。望广大的知青朋友们,千万别亏了自个儿。
回忆知青岁月,苦涩悲伤无奈,
那时条件艰苦,何谈男欢女爱,
念此潸然泪下,特此赋诗祭拜,
但愿知青友谊常在,
这种苦难永不再来!
————祭奠知青下乡五十周年。
一类知青成熟早,
苦中行乐找相好。
两小无猜定终生,
两年儿子满地跑。
二类知青智商高,
三十六计出奇招,
屡败屡战不罢休,
果然美女怀中抱。
三类知青自清高,
胸存韬略有目标,
任你蝴蝶扑面来,
我自岿然不动摇。
四类知青写诗稿,
穷酸情书一大包,
风花雪月说不尽,
灰飞烟灭飘云霄。
五类知青胆子小,
梦中情人常念叨,
见面脸红脖子粗,
美人终于跑掉了。
六类知青情商高,
三五情人还嫌少,
机关算尽露了馅,
最终鸡飞蛋打掉。
七类知青自卑了,
看谁都比自己好,
蛤蟆岂能配天鹅,
转眼熬成光棍了。
八类知青没开窍,
专门旁边看热闹,
忘记自己快三十,
转眼剩女全跑掉!
九类知青最苦恼,
家父还戴五顶帽,
地富反坏靠边站,
哪有条件把妻找?
十类知青在阴朝,
坟头早已长满草,
在生无缘长相守,
死后独走奈何桥!
1971年一个寒冷的冬日,分场已剩下不多的知青留守在那片土地上,我突然接到分场的通知,说有一位上海女青年在黑龙江省某县一个村庄出了事,要我即刻赶去。一辆卡车正好出发到嫩江,马达已经轰呜,我连去宿舍拿口罩和手套的时间也没有,从办公室出来就爬上了那没有车篷的解放牌大卡车。零下三四十度的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我只有在车上不断地跺脚来取暖,心里一直在纳闷,这么急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就这样在疑虑中火车到了哈尔滨,接站的同事告诉我,人已被带到哈尔滨,住在一个小招待所。到了招待所,先期赶去的人保干事和连队黄队长向我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原来是我们分场的上海知青晓音(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此我隐去当事人的真实姓名)和劳改释放分子(当地称二老改)邯沂未婚并生了小孩。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也许所有的人对此事都无法接受,晓音那年只有十八岁,而邯沂已二十六七岁,且是个二劳改。晓音这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过早地绽开了,以致于她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把孩子生下来了,最终捅出了大漏子。邯沂以“破坏上山下乡”的罪名被抓了起来,并带着手铐,正在接受审讯,晓音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一边,满脸愁苦,见了我什么话都没说,倒是她怀里的那个孩子,像一切纯洁无睱的小生命一样呱呱坠地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红噗噗的脸,结结实实没有一丝忧愁。
本来我并不认识晓音,看见她我才想起,曾经到邯沂管辖的马棚里的一个小屋去找过晓音,劝她不要和二劳改谈恋爱。在那个年代,知青之间谈恋爱都会引起非议,更不要说和二劳改了。
我的工作是看护着晓音不要出意外,另外要她交待邯沂是如何勾引她的。这样我倒有机会听她讲自己的爱情故事,听着听着,我忘记了领导交待我的工作,反被他俩凄婉的爱情所感动。她说,在沟南劳动中,有时累得掉眼泪都没人帮她一把,不知从哪一天起,经常有一个人帮她接垅铲地,有时会端给她一碗水,她很感动,日子一长,她就主动与其交往,知道了他的姓名,并听说他曾是北京某高校的“五一六”分子,因此而被判刑(后证明这不是事实)。邯沂虽是个二劳改,但他非常通情达理,经常给她讲各种有趣的故事,晓音接触的男性中,还没有一个懂得那么多天文地理的人,所以她特别愿意与邯沂在一起。有一天邯沂请她到他的马棚小屋去玩,她很乐意地就接受了。邯沂牵来一匹枣红马,让她坐在他的前面,他俩合骑一匹马在沟南往分场去的路上飞跑起来,一开始她很害怕,邯沂告诉她我有宽宽的肩膀,粗而结实的手臂使你稳坐在马上,决不会掉下来,我是你的保护神,晓音一下子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这种今天在浪漫电影里看得见的经典镜头,在那个年代实属大逆不道的。她很喜欢邯沂马棚里的那个小屋,特别在冬天,暖暖的炉火,窗外白雪皑皑,很有一种家的感觉。初恋是人生的第一朵花,偷吃禁果的心情是复杂的,她说,当时你到马棚来找我,我是想把这种甜蜜蜜又惶兮兮的感觉告诉你,但你是领导,不敢告诉你,我又没有特别要好的女朋友,但我渴望被爱的欲望又难以压抑,以致于弄到今天这一步。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了小孩,家长和领导乃至社会上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这小孩是不道德的非法产物,是不该出生的人。但她却没有一点后悔,她说,如果有可能,她要和邯沂生活在一起。她父母说要把小孩送人,否则和她断绝关系,领导要把邯沂作为破坏上山下乡罪行来处理,她真是觉得很无奈。
我们在哈尔滨及小县城里找了几对没有孩子的夫妇,最终找到一户人品很不错,经济条件也可以的人家。到约定送人的前一天晚上,晓音抱着小孩一直不愿放下,她对我说,她真的很爱邯沂,不管他犯什么错,只要父母能原谅她,能接受她,吃多少苦都无所谓,她一定会把孩子养大。但她现在面临的是:邯沂要判刑,父母要与她断绝来往,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是无法养活这个孩子的,那天晚上,她一直搂着孩子,嘴里喃喃地对孩子说着话,她讲得很轻,我听不见她对孩子说什么,但我看到她眼里噙着泪水,却一直没有掉下来,并一直在哄孩子吃奶。第二天,我的任务是陪她逛街以免她临时变卦而生事端,而其他人则负责将孩子送给那对要收养他的夫妇。在回招待所的路上,我看到了那对夫妇及穿戴一新的孩子,晓音不认识那对夫妇,也认不出那重新包装过的孩子,我们擦肩而过,大家相互间都没有打招呼,而我知道从那一刻起,她们母子就永隔天涯了。
在她去南方插队手续还没有办齐的日子里,一直由我看护着她。一天,场部要给邯沂开批斗会,地点是在分场场部前的空地上。晓音再三恳求我带她去看邯沂最后一眼,我知道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但看到她那可怜的样子,我还是把她偷偷带到通讯员的办公室,窗外正是批斗会场。我不知道当时她是如何想的,只见她满脸的茫然,当她望着邯沂被押而去的背影时,我看到她表情与内心在极端痛苦中挣扎着。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不久后,晓音的父亲将她转到南方某农村,从此杳无音讯,邯沂也不知所踪,听说他因此事被判了八年徒刑。
这事发生后,分场中有不少议论,有些人说是晓音害了邯沂,但我心里却对晓音表示同情,同情实际上是对某人应有权利的一种无奈的尊重。当年五分场的人保干事,曾担任过农场党委书记苗和都回忆说,这种事要发生在今天,实在是一件很普通的事,男婚女嫁,谁有干涉的自由呢?不要说二劳改,就是正在服刑的犯人,他也有恋爱结婚的自由啊,这实在是时代的不幸。
三十五年过去了,这小孩已过而立之年,也许他并不知道他有这样历经沧桑的父母。晓音、邯沂想必也在各自的地方平静地生活,时间的流逝会淡化人的记忆,但这样伤痛却绝不会被忘记。
(作者系当年的黑龙江七星泡农场五分场的上海知青)
文章来源兵团战友、三龙永桥知青、虚构与未来 网络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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