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黄土地青春记忆(第3集)知青典型

“大风从坡上刮过”
黄土地青春记忆(第3集)
知青典型——孙立哲

凤凰台纪录片

陈晓楠:几乎每一次的运动,都会涌现出一批典型人物,他们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然后又如流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特殊的典型诞生在特殊的年代,而典型人物的命运往往由不得自己,作为一种政治符号,他们被涂抹成各种不同的色彩,而社会需要的色彩一旦发生改变,代表意义的符号,也就失去它存在的价值。


我们认识这样一位当年黄土地知青当中的典型人物,它曾经风云一时,也曾经历尽坎坷,现在他旅居美国,得知我们摄制组关于黄土地知青的拍摄计划之后,他特地从美国赶回了北京,接受采访,他的名字叫孙立哲。

解说:没有人会想到孙立哲接到邀请电话后,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从美国芝加哥飞到延安,他是应凤凰卫视的邀请,重返延安,孙立哲现在是美国一家图书出版公司的董事长,这是他时隔29年之后,第一次踏上这块让魂牵梦绕的黄土地,在延河大桥地很快就有认出了孙立哲。

孙立哲:你咋在这。


村民(1):你多会回来的,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立哲:站一站,站一站,我不忙了我最近。


村民(1):你咋又回到延安了。


孙立哲:刚回来。

村民(1):救了人太多了,我亲自领着的老姨,气管,气管炎,背上开刀,都是他亲自干的,现在都好了。


孙立哲:很巧,盖医疗站窑洞,他参加了,我们路过一下见到了。


村民(2):那时候他的医疗站没有电,发电机是进口日本的,他的发电机发不了电,然后就下来把我拉上去修发电机,发电机休好以后做手术,把我拉上去修发电机,发电机修好以后做手术,我记得一清二楚。


孙立哲:你一见我就叫我哈松了么。

解说:孙立哲一口流利的延安话没有改变,沿岸对于他来说,一切还是那么新鲜,当年迎接知青的腰鼓秧歌,变成了街头卖艺的表演,延安的老百姓也没有忘记,当年的北京知青。

孙立哲的父母都是北京清华大学的教授,上山下乡运动对于孙立哲来说,是摆脱家庭政治困境最好的解脱。当时和孙立哲一起到延川关家庄插队的,还有后来成为知名作家的史铁生。

史铁生懂得针灸,孙立哲跟史铁生学会了扎针。不久,村了爆发了一场斑疹伤寒,知青们用自带的药品控制住了这场流行病。

孙立哲:当时又有贫穷造成的饥饿,有人出去要饭,然后很多劳工躺在炕上,这个时候确实我们等于,也处于一种对当时情形的一种很自然的一种反应,把自己的一些比较微薄的力量,贡献出来。


解说:知青们自发的救助行动,给老乡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而随后的发生的两件事情,则让孙立哲在这个小山村名声大振。


孙立哲:这两件事情当时影响是比较大的,所以说第一个好像是把一个瘫痪的病人,当时就扎好了,不瘫了。确实瘫痪了不会说话了,半身不遂了。当时就有这个效果,第二个就好像把死人扎活了,当时传的神乎其神。神乎其神唯一的解释呢?因为我们是一伙年轻人,所以唯一的解释一定是祖传的,神医是祖传的。

解说:就这样,神医的名声传遍四乡八里,陕北农村极度的缺医少药,也激发了知青力图改变现状的热情,当时很多老乡得疾病,常常死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这使得孙立哲产生了能否在村里实施外科手术的想法。在他北京探亲时,孙立哲找到了在北京一家医院工作的姐姐,通过观察,学习外科手术的基础知识。


孙立哲:说起来,今天看起来也有点不合法,当时我等于是和知青们内外勾结,把我们医院的一些手术器械就偷出来了一些。

解说:一群没有经过医科专业训练的青年,要在偏僻的农村实施外科手术,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孙立哲不仅想了,而且决心付诸行动,他们先在小动物和自己身上做实验,再想方设法寻找进行人体解剖训练的机会。


孙立哲:当时有一个反文化的一种行为,就是有一个小孩死了以后呢,我们知道小孩埋在什么地方了,结果我们半夜里,开妈的大儿子,当时我们培养的赤脚医生。他知道埋在哪儿,我说你必须把他挖回来,我们要连夜做解剖。因为这个小孩做解剖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够张扬出去的。

另外把小孩挖出来以后,最后开膛破肚,最后把脑子都敲开了,最后进行解剖这件事情在当时,如果被知道的话,那是不可思议的,其实像这类的事儿都是一些学习的过程。


解说:孙立哲在村里的支持下办起了医疗站,他的第一例手术就是给大队书记高风刘的爱人,做腹膜炎手术。大队书记高风刘一直在村里都是支持知青办医疗站的,可是这一次他的爱人突发腹膜炎,是往医院送还是冒险让孙立哲做手术,高风刘心里也没有底。

高风刘:我老婆是第一个大手术,特别在那个时候,确实是人命关天。一个是那个设备不行嘛,土窑洞连电灯都没有,那个时候拿手电让他动手术。刚来的知青娃娃,而且不是什么专门医疗或者医学院学习的,不是这号人。所以说当时的阻力也很大,在我们家里来说,老人都挺有阻力了,因为她是就她个独生女,我是上门的,所以就这个女儿,你说万一失去了生命怎么办。

解说:高风刘的两个哥哥都是死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为了保住妻子,高风刘决定让孙立哲冒一次危险。

孙立哲:而那个大手术,现在回想起来,老乡既怀疑又希望这件事情能够成功,所以当时我记得那个窑门外是人山人海,说在这要做大手术,当时我确实感觉到有没有把握,其实也很难说有很大的把握,但是是不是也有基本的这样一种技术的训练也有。


那当时确实做了这个手术,而且这个手术也是最后做成功了,修补了胃的穿孔,把胃里的脏东西洗出来了,然后通过一个多礼拜就完全康复了。而且这个人现在还活着,孙立哲的“洞中手术”轰动了整个延安,不久消息就传到了北京。

解说:孙立哲的医疗站名扬陕北,络绎不绝的人群挤满了延川县关家庄村,那时这座次小山村,几乎每个村民家,都住着7、8个来看病的农民,关家庄村也成了延安出名的医疗村。


孙立哲:这个窑畔上是我们的土药房,原来的窑畔上,土药房可能已经拆了,已经塌了,你看这里人还不少。

解说:30年过去了,当村民得知孙立哲从美国回来的消息,没有任何政治动员,村民们自发的列队相迎,在农民心目里他是仍旧是个神医。


歌词:孙立哲插队在关家庄村,和贫下中农感情深。


孙立哲:唱得好,这唱得不错,这有两下子,这是队上的,这不简单。

歌词:孙立哲插队在关家庄村,当年是关家庄赤脚医生,土窑洞里面治大病,救死还扶伤为人民,孙立哲没私心,毛主席的话儿记在心。


半碗碗黑豆,哎呀老命,半碗碗米,世上的人儿,哎呀老命,谁不如你。

孙立哲:这个地方就是原来的医疗站,这个大院子等于曾经是人山人海,就是一些病人,然后我们这几个窑洞,这第一个窑洞就是想当年就是所谓的土手术室,在这里做了好多手术。然后这个好像是一个准备室,有些手术也在这个房间里做。这个是化验室,这个是X光室,那个是药房,再过去那个3个窑洞是病房。

但是现在呢,这个地方都变成了养老院,所以有一些老人在这里住,已经不是医疗站了。从一个标准的角度,或者从一个医疗的标准的角度,或者专业的角度,这个简直不能称作医院,而且称作病房,这个根本不具有这样应当有的医疗的条件,但是在当时来说这个地方,实际上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那你就可以想象,在没有这些条件的时候,当时缺医少药的情况,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解说:赤脚医生像破土而出的新苗,沐浴着毛泽东思想的灿烂阳光茁壮成长。广大城镇医务工作者,决心遵照毛主席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伟大教导,走赤脚医生的道路。


当时农村缺医少药的问题十分严重,毛泽东早在1965年6月26日,就在《对卫生工作的指示》中指出,“卫生部的工作,只给全国人口的15%工作,而这15%主要还是老爷,广大农民得不到医疗,一无医,二无药,卫生部不是人民的卫生部,改城市卫生部,或城市老爷卫生部好了。并且提出,要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根据这一指示,各地医疗机构开始调整政策,但是孙立哲的医疗站,还是引起了医学界很大的争议。

孙立哲:这个反响是什么呢?第一是不是有这个能力,第二呢,是不是出现了很多医疗事故,第三是不是合法了。因为你这个如果看个小伤、小病、扎针灸,这个东西不马上存在是不是合法的问题。但是你把这个病人,由一些完全没有正规的牌照,训练,这样一个非正规所谓赤脚医生,这样开膛破肚,这个就马上存在着一个合法性问题。


解说:1973年北京医学院和北京第二医学院,由院领导亲自带队,组成一个考察团,深入到孙立哲所在的农村进行实地考察。考察团进村后,对孙立哲和它的医疗站成员进行面试,并一同参与医治,最后考察团给予孙立哲的评价是他的医疗水平达到的文化革命前大学毕业的,有了两三年临川经验的正式医生水平。那一年孙立哲仅21岁,但是当时中国医生界的一些老专家,还是对此表示了质疑。

孙立哲:后来这件事也惊动了中国医学科学院,中国医学科学院当时这个院长,也是国内最有名的外可医生叫黄家驷。他是德高望重的一个外壳医生,所以他亲自到垄断来考察。他来考察就跟我们医疗队和我一起到各地去巡查,和老乡也是同吃同住。我们就做了两件事,一个就是说,参与每一个病人的治疗,而且我们一起还做了一次手术,同时我们让黄家驷老大夫,也是参加我们的巡回的批判会。就是批判这种旧的医疗的这么一种状态,医疗路线,反动的医疗路线,然后来自我证实,我们做的正好是沿着毛主席的指引的,新的医疗卫生路线,来解决农村的真正的问题。

解说:当时的政治环境之下,很多专家都是医疗卫生战线上的反动权威,他们不能也不敢对此做出否定的结论,很快孙立哲成了全国五个知青典型之一,没有经过医学系统教育,就能在小山村做大手术的孙立哲,一跃成为对旧教育体制,进行彻底颠覆的代表人物,后来他的医疗站甚至有来参观的作曲家和艺术家也参与了手术。


孙立哲:我还记得很清楚,有一个作曲家叫王酩,王酩实际上是一个很有名的作曲家,比如小花什么,他写的那个作曲。他来了以后,就是说我们让他先从观摩,一直到最后要让他参与,观摩的时候,我们当时骨头,做一个骨科的手术,把骨头要打断最重要。把大腿骨打断这个声音呢,第一要我们几个人拉住,最后猛的一撅,把这个骨头生要撅折,撅折的这一下,喀,这个骨头撅折了,结果他也躺在地下了。这个为什么呢?他还是这个景色对于他来说刺激太大了,最后腰闪了,最后我专门又给他治腰,居然用针灸把他腰又治好了,所以他给我们说,确实体验不一般,当然我们要说当时我们极左思潮,这可以也是一部分吧。

解说:不久,孙立哲的政治地位,就发生了急速变化,从1972年开始,孙立哲担任了一系列政府要职,1974年他成为国务院三个专业小组成员和卫生部领导小组成员,政治上的快速提升,很快就让孙立哲迷失了方向。


歌词:一朵莲花就地开,主人请我喝酒来。


解说:1973年正处于个人政治高峰的孙立哲,作为中国青年代表团的成员访问欧洲。


孙立哲:当时去了以后,在思想中引起极大的一个震撼,这个震撼是什么震撼呢,就是说对现代化的都市和现代化的社会,它的先进程度的震撼。

我们穿着一身的中山装,有点像一群怪物。五光十色的一个世界,突然展现在你的面前。所以说我觉得当时,我自我就形成了一个自我结论,我说看来我们中国还有大问题。

解说:1976年,在大多数中国人的记忆力,凝固的空气突然传来春天的气息,在那一年四人帮被粉碎,很多人迎来了生命中的春天,人们都在重新定位着自己的人生,可在这一年,孙立哲人生中的冬天却不期而至,他在政治上一落千丈,被看作是四人帮的派系人物。


孙立哲:我是被武装民兵押送入场,批判的名字就是肃清,孙立哲在卫生战线上的流毒,你可以想象,那个时候,是我们在文化大革命看到批判黑帮看到的那个角色,而自己来承担这个角色,你想是不是思想中确实是难以接受。

解说:孙立哲被下放到地委清扫大院,曾经显赫的光环,如今有如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身上,人们对他都是避而远之。

孙立哲:那阵劳改,扫院子。但这时不断地有,偷偷地有村里的人骑自行车,骑很长时间自行车到延安来看我,给我送吃的东西,然后安慰我,我觉得这个确实是极其难得的。


解说:不久,省县联合调查组,到关家沟村调查孙立哲的问题,让调查组没想到的是,老乡们的抵触情绪很大。

关家庄村民:不是政治错误,孙立哲没有错误孙立哲在这,那次来工作组调查,村里人都打发走了,都说是不需要调查。

关家庄村民:哎呀,是他救了命,免费看病,我都奇怪了,孙立哲咋走了。


关家庄村民:治病那么多,一天忙的连饭都吃不上,所以说是,他们调查组织问题,我们全体社员开会就是没有问题,我们不服气,往上面反映,告状。

解说:老乡和本地知青还冒着风险给中央写了保孙立哲的万民折,当时万民折辗转递到了胡耀邦手里,在胡耀邦的过问下,孙立哲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平反。


1979年孙立哲回归传统教育,报告了北京首都医科大学研究生,并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上院长戴士铭,和外科教授龚家镇的硕士研究生。1983年,孙立哲到美国西北大学攻读医学博士,成了第一批出国的北京知青。


孙立哲:我确实真正从心里头想,我必须告别政治,我不是一个政治上能有所作为的人,没有这个水平。同时也反思到,很多事情我做的确实是错的。然后呢,不能再这么做了,而这个时候,像一阵风一样,又有一阵风,就是出国的风。我当时就申请了到澳大利亚又转到美国,这么一个学习,这么一个新的征途吧。

到了美国以后,又发生了生活的新的挑战,从打工到最后办饺子公司,自己在家里包饺子,然后卖饺子,为了挣钱,好像做了好多事。

其中有一件事就是我在医学院里头当这个实验品,但是当时要抽好多血,出卖身体,这么一个参与的过程。又有一个新的从土插队走向洋插队,得益于在农村的十年,所受的一些思想的打造。


解说:如今孙立哲已经在美国获得2个博士学位,并且在美国拥有两个独立的企业。

解说:2007年7月25日,孙立哲从美国回到他的村子,他特意从延安请来大厨师,摆宴感谢乡亲。

孙立哲:听见听不见,听见了,我这次很高兴,三十几年了,这回来以后,看庄里有了变化了,县里有了变化了,很高兴见到乡亲们,今天我请大家喝一杯薄酒,首先祝庄里越来越好,祝大家身体越来越好,祝我们日子越来越好,来。

解说:孙立哲回村后,老乡们还是围着请他看病,虽然孙立哲已经多年不行医了,可是在老乡的眼里,他还是那个他们熟悉的赤脚医生。

歌词:一唱孙立哲,哎嗨呦,赤脚好医生,天天巡诊在山村,土窑里治大病,天天巡诊在山村,土窑里治大病。

陈晓楠:像孙立哲那样,在黑土地、红土地、黄土地,甚至是最偏僻最荒凉的土地上,燃烧过激情,燃烧过青春,甚至燃烧了生命的知青,不计其数。典型是时代的塑像,典型的后面则是整整的一代年轻人。

视频来源:凤凰台《凤凰大视野》

本文由“老知青家园”整理发布,转载请注明来源 

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长按左边二维码关注 老知青家园

点击下面阅读原文访问荒友家园网站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