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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知青 ——难忘我们的青春岁月

北大荒知青
——难忘我们的青春岁月

北京电视台《非常记忆》
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50多万知识青年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怀着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的豪情壮志来到北大荒。爬冰卧雪,开垦荒原,在非常艰苦的情况下为北大荒的建设和开发作出了宝贵的贡献。孟凡贵、关文杰、李秀仁、孙淑婉做客《非常记忆》,讲述难忘的知青生活。

视频长度(44分56秒)请点击 ↓ 观看

北大荒的青春岁月作者:佘时箭

佘时箭

往事

01

 遇 险

这一天我们接到一项新任务:到松花江上游去拉羊草。


羊草是用来做晒麦场的挡雨棚、挡雨架,防止阴天下雨把麦子打湿。如果麦子被雨水打湿,就很容易发热长芽,那么一年的辛苦将付之东流。我和马宏建、胡静、周晏中到食堂带上中午的饭菜,坐上拖拉机直奔江边。我们的机船是铁板制成的,灰色的甲板、白色的驾驶楼,桅杆上飘扬着五星红旗,机船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大木船,它是用于装货的。


船儿在江中缓缓地逆流而上,松花江水碧波荡漾,马达伴随着翻滚的波涛声清澈悦耳,远远望去江对面一片青山绿草。一会儿从对面驶来一艘江船,两只船都鸣响喇叭,既是相互致意又是一种避免撞船的警告。我们扬起手中的草帽向他们挥舞,他们也高兴地向我们挥手致意。行驶了约两个小时,船儿轻轻地靠了岸。这里的江岸人烟稀少,羊草丛生茂密,偶尔草丛里会飞起几只野鸡,使人惊喜一阵。

我们立即投入到收割羊草的劳动。老职工们真有一手,他们左手把羊草向前一推,右手挥镰贴着地边儿一扫,一片片羊草“唰唰”倒下去,那速度叫人惊叹不已。我们小青年则承担了运输、装船的任务,女知青两个胳臂各加一捆,男知青则学着老职工的模样,将一根绳子把四、五捆羊草打成一大包,便搭在肩上往船上运输,这活儿干不了两趟就冒汗,越往后步伐越是难以迈动。四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把那只大木船装得满满的,船的两侧羊草探出去足有一两米,使船体显得更加宽大。


终于,我们可以满载而归了。


江面上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微风扑面而来,顿感一种安逸和舒畅。大家纷纷打开自己的饭盒,知青们带的是炒土豆丝和烙饼,老职工的饭菜就千差万别了,最惨的就是窝头就点儿咸菜。


吃第一口菜时我突然觉得舌头发麻,再看看我的那件传家宝:一把银勺,那是俺爷爷七十大寿时用银圆打制而成的,下乡时特意带上一把。此时原本银白色的勺子却变得乌黑,我试着用舌头轻轻去舔舔银勺,一种像触电的感觉,打得舌尖儿麻苏苏的。我想起银器可以识别食物是否有毒,银器变颜色说明食物已经变质了。我对其他知青大声说,“这土豆丝坏了,可能有毒!大家别再吃了。”大家张着大嘴不知所措。马宏建出于好奇也用舌头去试试,果然和我的感觉一样。大家只好把那土豆丝倒进了江里,幸好马宏建带了一瓶果酱,他慷慨地捐献出来,一顿果酱拌烙饼的午餐就这样打发了。


饭后大家都躺在羊草上晒太阳,我也把草帽扣在脸上,尽情享受这短暂的一刻轻松。宽阔平静的江水载着我们的小船缓缓向东驶去,只有发动机在有节奏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一阵凉风把我吹醒,抬头看去从远远的东方黑压压一片云团翻滚过来,虽然我们头顶上依然是蓝天白云,但暴风雨即将到来。大家赶紧收拾各自的东西,一位老职工跑到船头向船长大声喊着什么,不一会儿发动机油门减缓了节奏,机船已停止前进了。我们开始一个接一个从大木船上向机船上转移,当最后一个人进入机船船仓时,外面的雨点已劈劈啪啪地砸落下来。

我们的船又开始缓慢地行进,舷窗外面的风越来越大,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江面上掀起汹涌的波浪,扑面而来的云团像是一口黑黑的大锅,重重地向我们压过来,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机船开始前后颠簸摇摆,幅度越来越大,江水、雨水不时打进我们的船舱,突然发动机停止了转动,一片寂静,恐慌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负责轮机的小高向船长喊话:“油箱供不上油了!”


船长在驾驶舱上镇定地指示:“快去抛锚!”


小高迅速从船舱后门跳了出去,冒着被风浪抛出去的危险,一步一步摸到船头,将沉重的铁锚推向江里,接着他又跑到船尾把后面的铁锚也推了下去,当小高进到船舱时已是落汤鸡了。


暴风骤雨无情地横扫着我们这一叶孤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帮助我们,只能任凭风浪把小船掀得前仰后合、天翻地覆。急速的雨点像机关枪一样穿击着江水,砸出白莽莽的一片水雾,我们的视线只有十米左右,黑云压顶,波涛汹涌,死亡好象就在眼前!


然而老天有眼,那一前一后的铁锚像锥子一样钉在水下,把我们的机船牢牢固定在江中心。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十几分钟后,黑色的云团急弛而过,暴风雨从我们的头顶向西飞去了。 我们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一场灾难与我们擦身而过。


蓝天、彩云、霞光又回到我们的身边,站在船头看去,桅杆上那五星红旗依然高高飘扬,绚丽的彩虹跨江而过,像是一座绚烂无比彩桥。大木船上所有的羊草安然无恙,马达声声又荡漾在江面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战胜了一场灾难,充满着对生命的无限感激,我们的人生道路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断送在老天爷的手中?心中有一丝庆幸、有一点快乐、也有一种自豪!

往事

02

狩 猎

李长林是我们农工二班的班长,中等个头墩墩实实、少言寡语,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干活总是冲在前面,麦收时他是扛麻袋的干将,打羊草他身后的草垛堆得比别人高,基建盖房子他是供料主力,在他面前似乎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入冬后第一场大雪把我们的西北屯变得洁白清莹,棉胶鞋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有一天,他兴冲冲地对我说:“小佘,上山打猎去吗?”“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那咱们今儿个早点收工,到山里转一圈。”早就听说东北有“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顺口溜,能跟着长林去打猎别提多高兴了。我一溜烟跑回宿舍,将绑腿一圈一圈紧裹在棉裤外面,又找了一根麻绳系在棉袄外面,扛上一把斧子就和长林出发了。

“你看,这是野兔走过的脚印。”长林指着前面一串小脚印告诉我:一般大豆地边的林子里总有许多动物,它们喜欢跑到地边去找豆子吃,可以发现许多不同形状的脚印,弯弯曲曲通向树林深处。动物还有一个特性,喜欢在自己走过的脚印反反复复来回走,它们觉得这样更安全。


“兔子是从这儿向前跑过去的,它肯定要沿着脚印往回走,咱们就在这儿下个套。”只见长林从身上摸出一条细细的小铁丝打上个节,然后小心翼翼地系在脚印傍边的一棵小树上,高度和直径以兔子的头刚好过去为佳,还不能把它的脚印破坏了,以免那小东西起疑心而另走它路。当一切准备妥当后,长林直起身拍拍膝盖上的雪,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


长林真是个棒小伙儿,他在前面既要开辟新路又要找野兽趟过的足迹,破破烂烂的棉衣沾满了积雪,头上狗皮帽子的两边也挂上白霜。我们一边走一边下套,走走停停,转来转去,穿过一片片树林又爬过一座座山坡,到后来我已搞不清自己的位置了。西边的太阳已垂落到山坡的后面,天色慢慢笼罩在暮色之中。长林下完最后一个套儿,我们就开始往回走,大约走出十几分钟的路程,嘿!我们神奇地穿出了树林。


几天以后我和长林再次上山遛套儿,这回已没有恐慌、孤独的感觉了。我走在前面开路,可以不加思索地辨认出我们上次走过的足迹,还能发现新的设套目标,长林对我的进步大加赞赏。这一天我们的收获是两只野兔,那小家伙被细钢丝套住后使劲挣扎,使周围的树叶一片凋零,最后被冻得硬棒棒的,好可怜!


走上一个小山坡,那是我们下狍子套儿的地方,发现地上的雪迹已融化,清楚地看出地上一个椭圆形成的“雪窝”,树上留下钢丝绳磨擦所留下的痕迹,可见狍子和钢丝绳都不见了。“他妈的,狗日的把东西全抄走了。”长林气愤地骂起娘来。也真是,这么荒僻的树林里也有“三只手”,把狍子拿走还把钢丝套也给抄走,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这是我们狩猎的第一次收获,虽然那只丢失的狍子使人愤愤不平,可毕竟没有白跑这趟路。踏着夜幕回到长林家,嫂子是个直爽利索的东北妇女,不大一会儿白米饭、红烧兔子肉、凉拌白菜丝、滚烫的白酒就端上了炕桌,我们热热乎乎饱餐一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自打我的守猎行动在伙伴中传开后,知青们也纷纷表示也要上山去过过瘾。一天张又奇兴致大发,全身武装跟着长林上山去了。天快黑时,他们回到宿舍气喘吁吁地说:“前几天你们下的那个“活套”不见了,肯定套上野猪了,可周围转了一大圈也没个影子,地上还尽是血。”大家兴奋又遗憾一宿觉都没睡踏实。


第二天长林依然放心不下,孙君华正好在家休息,于是他们俩第二次上山寻找猎物,然而又是空手而归。


第三天我也耐不住了,于是我和君华跟着长林开始了第三次“围剿”。


来到那片空地,只见下套的地方周围的树木倒了一片,雪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所谓活套,就是砍下一棵树干插在雪地上,将钢丝套栓在树干中部,野兽如果被套住就会拖着树干走,树林里那么多树就会将树干卡住。这些动物特别傻,越走不动它就会越向前使劲,三下两下钢丝绳就会将动物勒死。


在这片树林中我们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仍然一无所获。太阳又耷拉个脑袋开始西斜了,预示着今天的“围剿”行动又要结束了,另人扫兴。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毫无目标地四处观察,突然,我发现雪地上有一条很清晰的痕迹,像是那棍棒或树枝划过的。


“君华,你看这条印!说不定野猪就在附近。”君华从后面紧跑两步赶了过来,我们注视着这条雪印,它沿着两个山坡之间的平地伸向远方,君华气喘吁吁地说:“就沿着这条路找!”


大约往前走了五、六分钟的路程,抬头向远处一望,只见前面山坡上的树枝在微微摇动,大约过了半分钟那片树枝还在摇动。如果是野兽在跑动,那么树枝的摇动应该是沿着野兽跑动的方向移动;如果是刮风为什么别的树枝却一动不动。直觉告诉我,那个家伙就在前面。


我们俩把棉手套别在身后,提着雪亮的斧头向那山头悄悄摸去。要知道野猪可不是个善主儿,尤其是单枪匹马的野猪玩起命来猎枪都挡不住。我们又不敢大声喊叫,只好憋着气、硬着头皮向前走。快到小山坡了,可以清楚地听到树林里树枝、树叶碰撞的响声。君华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他把从北京带来的刮刀抽出来别在了腰间,我也把怀里的匕首掏了出来别在身后,然后小心翼翼摸上山坡。

爬上小山坡眼前的景象把我们惊呆了:那是条比家狗大许多灰褐色的狼,一双穷凶极恶的眼睛放着蓝光,鲜红的大舌头耷垂在嘴下,不住地喘着粗气,前腿绷后腿弓,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架势。它被那个活套逮住了,钢丝绳半径范围内的树木全部被它咬倒,那棵捆绑活套的树干却别在乱树叉子中,再狡猾的野兽也别想逃脱。我们看见了它,它也发现了我们,刹那间树林里的响动嘎然而止,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频率极高的心跳声。


我和君华商量好,君华去叫长林,我去砍棵树。长林曾经嘱咐过我,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用斧子,因为斧子的把儿太短,万一野兽扑上来容易出危险,应该砍一棵二、三米长的树,用树干当武器要安全得多。


长林跑过来了,他看了看山坡上的情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他妈妈的,逮着这么个家伙。”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野猪套居然会套上只狼。他瞅了一眼我砍的那棵树,一个劲地摇头,长林二话没说,挥起斧头砍倒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将树枝树叶统统砍掉。


真正的“围剿”行动开始了:长林高举树棍向那只恶狼走去,我和君华手握板斧在他两侧加以保护。一步,两步,三步……,离它越来越近了,狼依然在雪地里“岿然不动”,眼睛喷着火光,全身准备扑上去的架势,对我们的逼近即不躲闪也不后退。


终于,我们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片刻间若大的树林中没有一丝声响。一秒,两秒,三秒……。长林突然大吼一声,手中的树干飞一样劈下去,“砰”的砸在狼的头上,只见它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紧接着是劈头盖脸一阵穷打直至七窍流血。


我们把它的四条腿绑在树干上,我和君华把树干搭在肩上一前一后,向树林边走去。夜色已笼罩大地,沉寂的树林没有一丝光亮,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越走越觉得肩头的沉重,不大会儿就汗流满面了。好不容易我们走出了林子,远处连队的灯光依稀可见,广播喇叭传出声音隐隐约约飘了过来,我们终于有了一点希望,喘口气、鼓鼓劲儿,继续前进。


突然发现前方有几个手电光在闪烁,我用手拢在嘴边使劲地喊了几声,对方也有了回音,啊!是三连的伙伴们来迎接我们啦。原来吴振国、张又奇他们吃完晚饭见我们还没有回来,就带着几个弟兄前来接应。漆黑的夜空响起了嘹亮的歌声“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第二天,长林分给我们许多狼肉,大伙一起动手有的劈柴烧火,有的买油打酒,就象过节一样热闹。北大荒的生活充满着甜酸苦辣,艰苦与欢乐同在,天寒地冻与火热的战斗生活同在,更主要的这些知青在一起是兄弟、是战友,不管谁有了难事大家都去帮忙。


吴振国是我们的老大哥,他办事公道、做事认真,我们都很尊重他;


孙君华为人随和,组织个知青活动那是小菜儿一碟,他还是我的手风琴老师;


白同平、张又奇、谭以明是我们的“大师傅”,每次会餐他们都是主力军,其他人打下手,反正没有闲人,小小宿舍里充满了欢乐和友谊。


女生胡静的父亲(五七战士)也兴致极高主动要求当大厨,他还自带菜墩、菜刀,具有专业厨师的架势。经过大家的齐心努力, 一顿丰富的晚餐作好了,有凉拌箩卜丝、醋熘白菜、辣椒丝炒狼肉丝。还别说,这狼是挺可恶的,可它的肉的确是满香的。


不知是谁提了个建议,给女生送点菜,于是俺主动端着满满一饭盒的肉给女生送去。


第二天早晨俺去女生宿舍取饭盆,胡静和刘阿丽打开房门。


我诡秘地问:“昨晚上的肉好吃吗?”


“挺好吃的。”她俩异口同声地回答。


“知道是什么肉吗?”她们摇了摇头,问:“什么肉?”


我神秘唏唏地小声说:“你们昨晚吃的是狼肉。”


“哇!”女生宿舍里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声。


这是北大荒我们知青生活中最精彩、最有特色的一顿晚餐。

往事

03

救 火

北大荒春天的大风肆无忌惮,经常把人吹得头昏脑涨。一个休息日,我们正在各自收拾内务或是给家人写信,忽然李长江从外面推门进来,急匆匆地说:“西北方向好象跑火了。”我们一骨碌从炕上蹿了下来,开门往西北方向一看,果然一股浓浓的黑烟翻滚着冲向蓝天,烟柱好象越来越粗,面积也越来越大。

不一会从场部方向开过来四、五辆汽车,车上面装满了人有人还站在车门下的踏板上,胳膊挎在车窗上,看着实在有些危险。他们手里挥动着红旗冲我们大喊“赶快救火去!”


火情就是命令!大家迅速披上棉衣,我也顾不上去换那双“战斗大头鞋”,穿着从北京带来的那双崭新的翻毛皮鞋就向火场奔去。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看着那烟柱近在咫尺可我们连跑带走,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距离火点还是那么遥远,幸好从后面陆续开来几辆拖拉机,于是我们跳上车就像出征的战士向火场冲去。


拖拉机在火场边停了下来,人们迅速跳下车向火场奔去。赤手空拳怎么打火?一个穿黑棉衣长得白白净净的当地青年告诉我,打火要砍白桦树的树枝,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斧头,三下五除二,将一棵白桦树砍倒再劈成若干小枝,分给我们当作灭火的工具。


方圆几里的火场烟雾弥漫,风一吹,烧得那树叶、树干、枯草霹霹啪啪作响,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气势。我和同伴们手握树枝冲向火场,见火就打,刚刚打灭的火被风一吹又撩起火星。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两个丘林之间的洼地,里面长的全是一坨一坨的枯草,当地人叫它塔头甸子。


这时一位“五七战士”号召大家站成一排,要把西面扑过来的火挡住。于是我们一字排开手握树枝,严阵以待。西面的火团像一排排火浪,卷着滚滚的浓烟扑面而来,熏得睁不开眼睛,从树叶、树干到地上的枯草,全都在喷吐着火焰,那阵势真的叫人不寒而栗!眼瞅着前面山坡上最后几排树的叶子快烧完了,突然一阵疾风掠过,容不得你拍打几下,那火舌借助风力已经从我们头上凌空而过,回头一看不得了,我们后面山坡上的树叶被点燃了,火团呼啸地吞噬着身后那片树林,真是水火无情啊!

我们转过身来奋力拍打着脚下着火的草垫子,那边一个青年将棉衣沾上沟水,往身上一披,冲着地上的一片火海飞身扑去,连续打几个滚儿,还真把火苗给压了下去,可那件露着棉絮的破袄也被火撩着了,哥儿几个赶快跑过去帮助他打灭身上的火。


火团越过我们的人墙,向着东方继续燃烧着。


大家已经疲惫不堪,汗水、烟灰挂在每个人的脸上。刚才为我们砍树的青年(王云章)从山坡上跑来急匆匆地说:“千万不要迎风打火,要顺着风打!”他告诉我们迎风打火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人没处躲避,烧伤、烧死人大部分就是迎风打火造成的。多亏刚才我们是站在草地上,周围没有树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再次投入到扑火战斗中,我们变得聪明多了,顺着风的方向像扫地一样左右胡噜,一些小火星被烟灰、尘土覆盖,终于失去了它那狰狞面孔。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停了下来,西垂的太阳被烟云所笼罩,那火龙似乎释放完全部的能量也开始打蔫了。大家开始打扫战场,重新把着过火的火场再检查一遍,最后留下四连的小伙子值班。这把火就是他们连队在烧荒过程中跑火而引起的。


大家筋疲力尽地坐上汽车、拖拉机,知青们却一个个兴致勃勃、争相谈论着刚才的险情,刚才给我们砍树的小伙子调侃地说:“火是扑灭了,今年这柴禾不用发愁了。”过火的树木只能当柴烧,老职工们又多了一个打柴的地方。


火是扑灭了,可我那崭新的翻毛皮鞋底却变了型,那可是妈妈花了十六块钱给我新买的呀,相当于我们一个月的工资,真叫人心疼!

往事

04

再教育

天天与当地老职工朝夕相处,发现他们其实不是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缺。按道理,毛主席要我们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们就应该拿出点样子来吧。可倒好,他们嘴里说出的话不是污秽不堪的粗言骂语,就是些男盗女娼的红粉艳事,除了政治学习他们不敢放肆以外,其他时候只要有谁起个头,他们便会津津有味、无尽无休地闲扯,如把别人家的妹子、媳妇儿巧妙地比喻成自己的‘老婆’,那他就占了人家的便宜,这是他们感到十分趣味、得意之事。


春夏之季,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地、黄豆地碧绿碧绿,一天锄草打不了几个来回。我们戴着草帽手握锄头,一下一下将杂草锄倒,还要把豆苗之间的杂草用锄尖挑出来,真是个慢工出细活儿的行当。

有时我们农工班与家属队的妇女们不期而遇了,妇女们就喜欢与老职工打嘴仗。那天几个铲地较慢的女知青落在队伍的后面,史班长从队伍前面走过来检查,并认真地教她们怎样才能铲好地。几个家属便开始向史班长发难:


“哎!你们看,史广穆跟着人家北京知青聊得多欢实啊。”


“可不咋的,你看人家北京姑娘长的有鼻子有眼儿的,那史广穆黑不溜湫像个老熊瞎子,还紧跟着人家大姑娘屁股后头穷抖嗦。”


史班长憋了半天才说了句:“当着人家小青年的面,别瞎鸡巴咧咧。”


那边还是一个劲儿地把话拽过来:“史家大嫂,你可得管严实点儿,别把人家北京小青年给拐坏了。”


“瞅你那个酸劲儿,想关心不差么你就多去陪陪史班长,不就结了。”


“他呀?给我当儿子给他喂奶还差不离儿。”妇女们轰然大笑。


话越说越离谱儿。史班长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语,这会儿被家属老娘们儿们说得肚子里有话又吐不出来,脸憋得通红。最后他开始‘还击’了,只见他冲着一个妇女猛扑过去,搂住腰往旁边一摔,那家属便倒在地上,女人毕竟不如男人劲大,史班长尤如猛虎下山,扑倒在那女人身上,上上下下来回蠕动,一边解气地说着:“看你的嘴还不老实。”


队伍里的男性职工发出了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好象战场上的胜利者。


说是迟那是快,刚才那几个斗嘴仗的妇女呼啦一下把史班长团团围住,这个抱头,那个搂腰,其他人拽大腿,三下五除二便将班长翻倒在地。俗话说的好,人多力量就是大。她们把史班长按倒后,一个长得挺俊秀的青年媳妇,麻利地解开上衣,袒露出一对硕大的乳房,只见她纂着一个乳房对着史班长的嘴挤奶,尽管班长在地上使劲挣扎,但白花花的奶水依然渍了一脸。


家属队里发出阵阵喝彩声似乎比男性职工更响亮。我们妇女才是胜利者!


唯有史家大嫂带着羞愧、恼怒的神情,坐在地头边沉默不语。

往事

05

发 小

1972年春天我调到厂部当上一名车工,上班、下班、吃饭、回宿舍睡觉成为一种规律,好不自在,工作之余我经常到一连去找我的发小——晓明。

一推门,屋子里热气腾腾,四五个人围在炕上正在打牌,这在当时是被禁止的,何况他们是在赌博。只见晓明摆摆手,俨然一个“大佬”的模样,那几个人打个招呼麻溜儿的走人了。


“你怎么搞的?是不是太空虚了?”我一本正经地问。


“哪儿的话,这几个平时跟我都不错,没事儿就拉着我玩一会儿,谁让咱人缘儿好呢。”说完他随手递过一只中华牌带过滤嘴的香烟,他的狐朋狗友多,经常能够得到一些特殊的高级烟、酒,对此他显得沾沾自喜、十分得意。


我们俩儿个从小在一个机关小院里长大,我是个好学生,规规矩矩,很少干出格的事。晓明可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失去了母亲,天生一副淘气的性格,经常上房爬到邻居的院墙上偷别人家的葡萄。


有一天,一辆马车拉着茄子进城,刚好路过我们院门口,他乘车老板儿不注意,溜到马车后面轻轻拿了一个茄子转身要跑。那马车老板似有察觉转过头来,只见晓明在马路中间来了一个“下蹲式”,低头不语。车老板也纳闷儿,“这傻小子蹲地上干吗呢?”马车继续往前走着,车老板看不出名堂又转回头去,只见晓明从自己把茄子往胸前衣服里一塞,一溜烟儿似的跑回院里。当车老板再次回头来,马路上蹲着的傻小子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我们几个没干坏事儿的孩子在大门口哈哈大笑。


这些“罪行”只不过是他许许多多淘气中的点滴表现,好玩儿、好恶作剧、好斗、好胜,总之是一个不安分的小子,到了北大荒依然恶习不改。


我们在一起可以讨论许多话题:从苏联修正主义到边境战争发生的可能性,从国内中央政治变化到连队的形势,甚至对林彪的“571工程纪要”的某些内容进行争论;从李白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到普希金诗选和《红与黑》里的于莲和德瑞娜夫人的情丝缠绵是否道德,我俩可以在许多问题上进行辩论。但我们的观点、见解、思维总是踩不到一个点上,也许这就是个性张扬、叛逆思维的结果。但我们是一对儿永远斗不完的雄鸡,“你方唱罢我登场”,我们之间没有胜利者,当然也没有失败者。


“你对苏联有什么看法?难道我们两个国家就应该永远对立下去吗?”我先把一个话题抛了出来。


晓明端着酒杯,正处于半醉半醒半梦之间,他朝屋顶吐了一口大烟圈,呐呐地说:“我对他妈的老毛子没兴趣,我感兴趣是战争、战争!”


他用力晃了晃手里的烟头,发狠地说:“我真希望那年珍宝岛打起来,打他个天翻地覆、一片废墟才好,到那时咱们就有出头之日啦。”


“我好象看见一个新的“希特勒”降生了。战争永远不会给人民带来一点好处,战争的结果只能是毁灭,生命的灭亡!”我和他的观点永远对立,不可调和。


“你看看,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住得像狗窝,吃得像猪食,每天扛大木、卖苦力,就挣他妈的二百六十大毛,连他妈的肚子都喂不饱,你说这上山下乡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和林彪的“571工程纪要”讲得差不多,干部下放就是变相劳动改造,知青上山下乡就是变相失业!”说完他喝了一口杜康酒,脸上泛起红晕,十分得意。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住着砖房,吃着集体食堂,连队还有补贴,比陕西、山西、内蒙插队的知青不知要好多少倍,你还骂娘,人家怎么办?当然我对干部下放,知青上山下乡也有看法,但是文化大革命好象已经收不住场了,上层在为权利斗争,中层在为自己政治解放而斗争,只有我们是没人顾及的一群流浪汉。但这些靠战争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再说苏联是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它对世界革命的贡献不可否认 ,二次世界大战若没有苏联的全力抵抗和巨大牺牲,不可能有今天这样和资本主义世界的政治势力对抗局面。小时侯的歌谣:苏联老大哥挣钱挣得多,买个摩托车开到莫斯科。美国老大嫂挣钱挣得少,买个破手表真是不得了!可现在,我们的北边与苏联对立起来了,我们的西边跟印度打了一仗,东南边的美国第七舰队正在台湾海峡虎视眈眈,西南边越南战争刚刚烟消云散,我们是不是真有点儿四面楚歌的境地。”我不由的开始叹息了。


“你家老爷子曾经跟随苏联专家学习,看来你是不满意我们的对苏政策,这可是个极其重要的原则问题。防修反修可是毛泽东的心中大事,你小子要翻案啊?”他一本正经地说,脸上流露出狡诈的鬼笑。


“我承认有这个因素,但更多的还是为我们国家、民族着想,如果两个伟大的民族、反法西斯的同盟国反目成仇,那将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然规律嘛。国家就和人一样,昨天是朋友备不住今天就成了敌人。现在哪里有真理?昨天林彪还是接班人,今天就成了反党集团的头子。那林彪也是斯大林想用五个机械化师换去的高参啊,不管是真是假,人家林彪确实有本领,打得小日本儿够戗,说完一宿的功夫就玩儿了完了,悲哀啊!”他愤愤说完,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


“说得好,解得妙。今天你小子还真说在“点”上了。”我连连称道。


小屋里灯火通明,三百度的大灯泡照得眼睛有些恍惚,烟雾缭绕,酒气熏天。这是我们俩人的谈话密室,好象与外界隔绝,也许只有这里才能将心中的苦与乐畅快地诉说出来。他告诉我经常和谁去喝酒,和谁“桃园三结义”,和谁赌钱。真不敢相信他的胆量到底有多大。


“来吧,吃点儿香肠。”他拿出一段切好的香肠,包装纸上渗着油迹。


“太棒了!好久没吃这玩意儿了。”我就着香肠喝了一大口白酒,真的很过瘾。


“哈哈,这是我的胜利果实。昨天赢我们队干部的,没关系吃吧,没人知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怎么能跟队干部玩儿呢?别让人家把你装进去。”


“呸!他敢?我攥着他的短儿,我怕谁?他狗日的敢叫板,老子就给他来个底儿朝天。告诉你,共产党的干部最怕抖落出去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后来他的玩牌越来越大,有时还要到其他农场、村庄去,一晚上能输赢个百八十块钱,说来也怪,他总是赢得多,输得少,在依兰、营兰一带小有名气。


不过他干活从不惜气力,上山抬大木,开拖拉机跑运输干得头头是道,还从没出过什么事故。当地老乡跟他几乎都是朋友、哥们儿,没人敢欺负他,更没人敢给他使坏。即便不是逢年过节,他的饭局也是经常不断,三教九流无所不通,上至连队领导下到普通职工无所不熟。


后来他和连队一名医生谈得极为投机,从《三国演义》中受到启发,也搞了个“桃园三结义”,号称是革命时代的“三结义”。他们三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划拳,半醉半醒时就探讨时事政治。不久那医生不知何因何故,被场部领导隔离审查交代问题,“三结义”便成了所谓的黑社会“小集团”。


听说那医生承担了全部责任最后贬为农工。晓明也受到些牵连,不过他会装傻充楞,他是革命的后代,又是知青,再加上连队领导的特殊保护,他居然没有受到处分。

往事

06

手风琴

作者(右)与翟义在修理厂宿舍前拉手风琴

我从小就喜欢手风琴,但是家里的经济条件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来到北大荒,我所在的三连刚好有一台手风琴,风箱虽然有些破旧,我把医用橡皮膏认认真真粘贴好,手风琴居然变得好拉多了。孙君华是我的第一位老师,他教我从最简单的三拍开始练习,只有有空闲时间我就拼命的拉琴,自得其乐。

三队青年排练节目(左起:侍强,张又奇,吴仲辉,佘时建)


后来到厂部修理连工作,有段时间与任定西同在住一屋,他的手风琴水平绝对的高超,他曾在北京市少年宫学习手风琴,受过专业训练那水平可不一般啊!什么“马刀舞曲”、“野蜂飞舞”等高难度的乐曲,在他飞舞的手指下演奏出来那就叫一个绝。定西还教我们一首苏联乐曲“凯旋进行曲”,他说,“想当年,德国鬼子已经打到莫斯科了,斯大林依然在红场上检阅苏军,苏联红军战士就是唱着这支歌曲,接受斯大林检阅后就冲向了战场。”那天,我们演奏这首雄壮的乐曲,定西拉小提琴、关西曼吹黑管,我拉手风琴,感到无比振奋,好像我们也要冲向战场。


后来几年在收获机厂宣传队,手风琴一直是我的武器和好伙伴,带着它走南闯北去了许多地方演参加文艺演出。

在宣传队里拉手风琴

和我一起下乡的北京知青岳米露(我的夫人),她的父母花了273元给宝贝女儿买了一台手风琴,这在当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父母希望手风琴能够减少女儿在边疆的寂寞生活,于是这台手风琴伴随着她在北大荒度过了难忘的时光。


回城后的几十年里,北大荒知青组织过许许多多的活动或是聚会,无论是文艺演出还是知青聚会,我经常带着这台手风琴参加活动,说真的,有了欢快的手风琴琴声,我们都变得年轻、感觉生活充满了激情和欢乐。


最难忘的是2011年8月,我参加了“北大荒知青伏尔加河号之旅”的活动,160多名知青和家属参加这次为期12天的俄罗斯之旅。在莫斯科、在圣彼得堡、在美丽如画的伏尔加河上,在“北大荒知青号游轮”上,都响起手风琴的琴声,荒友们忘情地唱起前苏联歌曲,唱起我们儿时的歌曲,唱起北大荒知青的歌曲。在“北大荒知青号”游轮的甲板上,60岁左右的知青们伴随着《青春圆舞曲》跳起欢快的舞蹈,我们忘记了年龄、忘掉了烦恼,仿佛青春重现。

莫斯科之旅拉手风琴

2011年12月份,我们又乘“北大荒知青号专机”赴日本冲绳旅游,手风琴琴声再次在琉球群岛上响起,尽管只有短短四天行程,我们依然组织了一台丰富多彩的节目,其中,男声小合唱“游击队之歌”、“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的歌声引来台下知青们的阵阵掌声。

日本冲绳游,小合唱,手风琴伴奏

这台手风琴的年龄已经四十岁了,虽然有些泛黄、漏气,但我跟它感情很深,它跟随我走南闯北,它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许多欢乐。在我们即将开始的退休生活中,手风琴依然会伴随我们去享受未来的精彩人生。


文章来源:北大荒之情网(保留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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