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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云南边疆的知青生涯(上)

我在云南边疆的知青生涯作者:吕其龙

前段时间,参加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六团十营,上海知青49周年聚会。


大家聊了很多当年在大南溪十营的生活经历,由此打开了我尘封在心底,渐已淡忘了的记忆大门。


回首往事,各种艰辛与快乐的生活情景,就仿佛是发生在昨天,如同影片一样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说来真是感慨万千。由于本人故事太多真不知从何说起。


下面我把我所经历过的,其中一些生活小事和小片断,以口述的形式,如实地记录下来,与各位知青朋友们分享回忆。

目 录

一、奔赴云南

二、为人民服务

三、难忘的10月21日

四、飘浮的花生

五、思乡

六、野生蘑菇与花生芽

七、长虫

八、吃面


一、奔赴云南

小时候受电影《勐龙沙》和小说巜南行记》,以及歌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等等的影响,我对美丽而又神秘的云南边疆,一直充满着浓厚的兴趣。抱着一颗探秘云南少数民族边疆地区的想法,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貧下中农再教育的重要指示。


在当时上海68、69届知青全部上山下乡,“一片红政策”的大背景下,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并为能够成为一名光荣的兵团战士,内心感到非常的高兴。


一九七〇年七月五日,与来自各所中学上千名知识青年,一同乘坐K79次列车,离开了养育我们十六年,地处我国东海之滨的工业城市上海。奔赴云南,投身于保卫边疆、建设边疆、巩固边疆的三大革命运动洪流之中。

当天下午二点三十分,火车站内几只高音喇叭,正在不断地反复播放着,激动人心的,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革命歌曲,和毛主席的最高指示。站台上送行的各级领导、老师 、亲人和朋友们人山人海。到处锣鼓宣天,红旗飘扬,场面非常的壮观。


当火车刚开始启动的瞬间,整个站台上及车箱内,一下子就爆发了无数离别的哭声,震天动地。当时我正趴在车窗边上,着实给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内心觉得很奇怪。心想“你们干嘛要哭啊?我们马上就要坐着火车看到青山绿水了,这是多好事情,应该高兴才对啊”。(主要是我从小就没坐过火车见过高山,心情非常激动。思想很单纯,太幼稚的原故。)这时父亲在车下向我不停的挥手,示意我退回车箱里把位置让给别人。我马上就按父亲的意愿退回了车箱里,不断地向家人挥手告别。列车即刻拉响了汽笛,向着南方呼啸而去。


一路上,开始前几小时,车箱里的气氛显得格外的沉闷,很多同学都还沉浸在离别亲人的悲伤之中,不时还能依稀听到一些女同学哭泣的抽泣声。但随着窗外沿途美丽的风景越来越多,毕竟大家都还年青,很快就被车窗外的风光所吸引,暂时忘却了最初的内心悲伤。


车箱里的气氛终于逐渐的好了起来,互相交谈着各种有趣的话题,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兵团生活,将会如何的令人神往等等。


面对此情此景,我的心早已飞到了想象中,风光秀丽的云南边疆。无意之中电影《护士日记》中的一首插曲竟低声脱口而出:“时代的列车隆隆的响,青春的热情充满了车箱,啊……我的心紧贴着祖国的心脏,在伟大的斗争中放光芒……”


一时间,引起周围许多同学的侧目相视,会唱的纷纷跟着我一起哼唱了起来,车箱里的气氛一下子更加热闹了,所有的悲伤都被统统地抛在了脑后。


列车经过了几天的奔驰,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在变换,由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植被,很快就转换成茂密的热带雨林植被。亚热带湿润的气候环境,让窗外万物显得格外的清新、美丽、丰富多采,使人有目不暇接的感觉。


所有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们车内上海知青的眼球,大家的心情都格外的兴奋与舒畅。殊不知,残酷的现实生活,正在等待着我们去接受和历练,一切美好的个人愿景,行将被无情的碾碎。


7月11日早晨,列车到达了与越南接壤的河口县境内,一个叫南溪车站的小站。我们下车后,看到铁路两边的山上,一排排整齐高大的橡胶树,感到非常的新鲜和好奇。


带队的老师对我们这些上海知青进行了分配,我被分配到一个叫做大南溪的一条深山沟里,名曰“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六团十营”,具体的我被分配到了四连。


来接我们的除了各连的连长、指导员穿戴领章帽微军装外,其他就是身着普通便服,比我们先到连队的昆明知青,以及本地老战士。(即、当地的各种土著民族)


同时我们也被告知,大南溪十营是一个不通公路,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落后的驻地,大家必须要有足够的思想心理准备。今天大家需要穿过部分原始森林,翻山越岭,步行一天左右的崎岖山路,才能到达各自的连队。


望着川流不息的南溪河对岸墨绿色的大山,大家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毕竟我们都还是一些,生活在平原地区的城市里,刚刚走出校门的中学生,从未有过爬高山走远路的经历。面对此景,内心都不免有些心慌。

然而一个更大的困难,摆在了当地领导和老战士的面前。那就是我们上海知青毎人的行李,基本上都是一个很大的箱子,或者是放衣被的大柜子。被各种不同的物品塞得满满的非常沉重,靠人力根本无法运进山里。于是领导要求我们每人都交出钥匙,将大家的行李分散开来化整为零。由当地老战士用肩膀扛起背着,爬上充满了各种危险,崎岖而且坎坷的山间小路,运送到各人的连队。


后来听说老战士为了尽快将行李运送到指定的连队,个个都扛肿了肩膀磨破了皮。对此我们所有的知青,对老战士们的这种无私奉献精神,都表示了深深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


面对此情我们也别无它法,只能背着小包无奈的硬着头皮,跟着带队人员艰难地上了路。


首先,从车站下到河边,坐上了一条从未见过看上去很危险,细长并且左右摇晃的独木舟。穿越湍急的南溪河摆渡到对岸,踏上了艰难的归队行程。


当时我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都很新鲜与好奇。仗着年青无畏,一路上同我发小,分到二连的杨徳平,兴致勃勃地有说有笑,边走边欣赏着沿途经过的美丽风景,心情非常的愉快。


中午来到了一连,正逢吃午饭的时候。只见一群老战士,个个捧着一个很大的饭碗,在一块比较平整光滑的泥土地上,蹬着,围在一大脸盆菜前吃得津津有味,见到我们就挥手招呼我们过去吃午饭。


当时确实肚子也饿了,我们就走过去同他们一起吃饭。近前一看盆里的菜,我俩都被吓了一跳。只见白水煮的猪肉,黑色的猪毛都在猪皮上面,掺杂着许多通红的辣椒。这是一盆我们从未见过的荤菜,看了有种让人觉得浑身发热想吐的感觉。


但是一想到接受再教育,必须先要学会入乡随俗,加上肚子也在提抗议,俩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同他们一起吃了起来。


后来我见好几个路过的知青,他们看了一下谁也不敢吃就走了,只有我们俩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顿浓浓的,具有云南地方风味的辣菜给吃了,事后感觉还非常的舒服,这也是我们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结果。


饭后,我们继续爬山赶路,直到晚上大约9点多,一路摸黑才来到了连队。


第二天,连长与指导员组织召开了一场全连欢迎大会。会上指导员祥细介绍了连队的组织结构、工作内容以及人员安排等等。


这时我看了一下分配到我们四连的上海知青,是来自多所中学的七男八女共计十五人,我的个子长得最最矮小。连队里除了连长指导员为现役军人外,有数名退伍老兵及昆明、北京知青等等。


后来连长给我们知青进行了分组,我被分到了砖瓦班。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开始了长达九年的兵团知青生涯,投入到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实际工作中去了。

二、为人民服务

来到连队第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有一个老战士到我宿舍来跟我聊天,其中提出希望我能帮他理发。我当时吃了一惊,心想我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有一套理发工具会理发,他怎么会知道我会理发的呢?


后来通过了解才知道,原来本连老战士在七月十一日我们到达南溪车站,为了方便运输在打开我的行李箱化整为零时,看见我箱内有一只小小的理发箱。所以他们早就知道上海知青中有人会理发,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找到了我。


其实当时我并不会理发,而是在来兵团之前,父亲利用休息时间,亲手为我制作了一个,配有一面镜子的理发箱,并配6齐了全套理发工具。希望我向雷峰同志学习,自学理发技术,为连队广大战友义务理发。这几天我还真愁怎么向别人开口,没想到今天竟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于是我马上向他解释我想学习理发,只要他不讲究发型的话我当场就可以为他理发。没想到他居然满口答应配合我,并说从他开始让我练习,我听后内心非常感动,便立即拿出工具为他理了起来,当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有了这第一次的理发经历,大家很快就知道了我有一套理发工具,纷纷来找我理发。由于我完全是一个生手,所以刚开始为别人理发,不是将别人的头型理成了奇形怪状,就是把别人的头发拔得很疼,往往搞得大家哭笑不得。好在广大知青朋友和老战士们善意的理解与配合,经过了一段较长时间的学习和练习,理发技术终于有了很大的进步,并能熟练地为大家服务。


一天中午,我们连队对面深山里的一位苗族老乡,下山采购生活用品,路过我的宿舍门前。见我在为本连的侬族老战士理发,开始他还以为我是收费理发员,所以就坐在我的门边等我为他理发。


当然我也很客气地招呼他坐下,并开始理发。当老乡把他长长的头巾慢慢解开,没想到一股浓浓的酸臭味散发了出来,一下子呛得我差点昏倒,立即将头转向别处,等过了好一会儿,味道散发了才开始为他理发。


在理发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我的推剪,将他靠近耳朵上面的一块头皮给掀了起来。心里一惊,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但是再一看老乡,他好像没啥反应。我想按理来说,如果头皮给掀了一块,应该会出血也会很疼的呀?怎么他会没反应的呢,觉得有些奇怪。然而再仔细一看,哇……这哪是什么头皮,分明是一层厚厚的,如同头皮一样的污垢啊!


于是我就快速地将他的所有长发全部剪掉,给他理了个小平头。然后用推剪慢慢地把这层形似头皮的污垢,整张的剥离了出来,上面还有许多头发的小孔真是令人震惊。


理完后,老乡摸出了一角钱给我,我笑着谢绝了。告诉他我是在学习雷锋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义务理发不收取任何费用。以后如果需要理发还可以来找我,老乡听后满面笑容,很激动地与我握手告别。

三、难忘的10月21日

大南溪的亚热带雨林风光,确实是风景秀丽。由于地处边疆交通极为原始,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只有一些崎岖的羊肠小道,严重制约了大南溪的各项建设。


为此营部领导决定,抽调各连队部分人员,组建成立了一个开筑公路的队伍,简称“公路连”。由三连的副连长胡光荣,担任公路连的连长,全面负责公路连的一切事务。

当月,带领我们大家,来到了位于半坡和新寨之间,一个叫“天生桥”的地方。找了一块有水源,但长滿了野滕、杂草和灌木林的洼地,按营扎寨。


大家一起努力,只用了半天时间,用砍刀和锄头很快就把这块洼地收拾干净。就地取材,砍来较大的树杆和芭蕉叶、滕条、矛草等等,快速搭建了两排临时简易工棚。并且利用树桩、竹片、矛草等建造了两排通铺, 当天完工然后就往了下来。


第二天,全连官兵就开始了艰难的挖路工程。当时上级主管部门,由于受先治坡再治窝”错误思想的指导,公路连已经开始运作,但许多生活物资都沒有配备到位。营部只提供了大米和少量的油盐,其它一概没有,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开工一段时间后, 就出现了断油断盐和断菜的极端现象。


面对广大战士,每天承受着消耗大量体力的繁重工作,又不得不捧着没油没盐没菜的白米饭时。我们的胡连长焦急万分,不断地找其他连队寻求帮助借油借盐。再到自己悄悄在山上种的小菜地里,拔点生姜和小米辣等,拿来分给大家沾着盐巴下饭,帮助大伙渡过难关。


休息时间,带领大家一起上山找来一些野菜和野生菌菇。如喂猪的芭蕉杆心,切碎后用清水煮一下,在锅里用小竹杆不停地搅拌,将其中的丝状物取出,然后再放点油盐拌匀。或者找来一些野果,如黑熊爱吃的 青果(即青橄榄),放在锅里煮一下,去除中间的果核,放点盐拌一下来做菜。虽然比较难以下咽,但总比吃白饭强多了。

1973年修路突击队-公路连“战士” 部分人员合影


当时,胡连长为了公路连的日常工作与生活操碎了心,我们广大战士每天看在眼里,都在心底里默默地感谢他。


10月21日,这天是我20岁的生日。早饭和昨天一样,连盐巴都没有。我到伙房打了八两白米饭,因为刚出锅,饭还比较烫,我就用芭蕉叶,捧了点地上冒出来的泉水,倒入热饭里。这样一来可以快速降温,二来也比较容易下咽,随后就稀里哗啦地将白饭,送进了胃里上了工地。


由于近期饮食太差,大家又连续几天吃了许多生姜和小米辣之类的东西,很多人都得了痢疾,个个都面露病容无精打采。但为了让边疆早日通上公路,大家还是硬顶着病痛奋力地拼搏。


当时我个子比较矮小,不能胜任重体力劳动,胡连长就给我安排一个比较轻松,但相对危险性较高的爆破手工作。


这天中午,当大家结束了 上午的艰苦工作,回到工棚吃饭休息的时候。我们几个爆破手,在统一的指令下,开始了像往常一样的爆破工作。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后,大家都上了工地查看爆破后的晴况,各自检查一下有没有哑炮。如有哑炮不及时排除的话,势必会给下午的工地带来 极大的危险,后果不敢想象。


我到了我负责的地段,发现有一处炮眼,不 知道什么原因,导火索点燃后没有炸响。我就向胡连长汇报了情况,说我去把它排除了并动身找工具。这时胡连长一把拉住我说:“小吕啊这个哑炮你不能去,你是新手要去也应该我去”,我说:“为什么?这是我埋的炸药我知道情况啊”。


胡连长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吕你不知道,排除哑炮如果一不小心出了问题,那后果是很严重要死人的。我如果出了问题没关系,我已经有了后代。而你们还是娃娃呢,又是毛主席派来建设边疆的知青。如果你们一旦出了事,我怎么向毛主席交待,又如何向你们的父母交待啊,所以你不能去!再说我比你有经验,等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教你们,如何安全排除哑炮技巧的”。


当时听了胡连长说的这番话,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激动,多么朴素的语言。眼前这位矮个子的共产党员胡连长,在我心中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胡连长他不但是我敬重的领导,更像是我的一位长辈。阵阵䁔流冲击着我的心灵,让我非常的感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此事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四、飘浮的花生

每天,面对严酷的连队现实生活,时常会想起当初离开上海前,在学校大礼堂带队的兵团军干部,在推介会上为我们所作的报告。其中一句名言曾打动了很多人,那就是兵团处处都是“头顶香蕉,脚踩菠萝,摔个跟头两把花生”。


然而到了连队一看,事实上只说对了前半句,至于后半句中提到的花生,是当地从未见过的物品。摔个跟头两手抓的不是牛屎就是马粪,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下面我就来说一件,发生在我连与花生有关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打开世界地图,我们会很容易的看到,地处北纬23度线附近的地理环境,不是寒冷荒凉的高原,就是炎热干涸的沙漠。唯独中国广西、云南等省的部分地区,都是亚热带温暖湿润的气候。受上苍的特别眷顾和恩赐,特别是位于云南省河口县至西双版纳洲沿线的地理位置,更是非常的优越和得天独厚。


长年无冬四季如春,到处群山连绵、林木葱郁、 溪流潺潺。各种奇花异草、珍稀动植物随处可见。许多适合人类生存的天然野生食品,也是非常的丰富,是世界上公认的,镶嵌在地球北纬23度线上一颗璀璨的绿宝石。 


按理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应该是很幸福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很多的生活资源得到太方便,长年累月的就养成了各种习惯。由此云南十八怪中的“家菜不吃吃野菜”的一怪,就是因为边疆地区野生经济资源太丰富。千百年来当地的各民,无需种植疏菜及各类油料作物就能很好的生活。如下河撒网捕鱼,上山打猎获取高蛋白及动物性脂肪。随手摘把野菜、野花、野果等,就能很好地过完一天的小农生活,所以也就不奇怪了。


当我们进入到了,俗称每寸土地都能生长植物的大南溪热带植物王国。连队从山上砍来做篮球架的树杆,在没根的情况下,过一段时间就会长出茂密的枝叶。芭蕉杆一刀砍下去,中间杆芯一夜间就能窜出近30厘米。木薯杆随便扔在地上,就能结出硕大的木薯,偏偏就是蔬菜长不好。


究其原因,主要是当地的少数民族原著民,历来就没有种植蔬菜的习惯。当地雨季时几乎天天下雨,蔬菜品种非常的单一,无非是一些比较耐涝容易存活的,像韮菜、南瓜、空心菜之类,并且数量也是非常的有限。


当时全国的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兵团实行的也是国家计划经济体制。每人每月食用油的定量为10克,远远低于城市每人每月250克的定量。兵团战士的身体素质普遍不佳,个个都营养不良,严重影响了兵团战士的日常工作和学习。


这时,营部的管副营长,他的老家在安徽,当地盛产出油率很高的油料经济作物花生。为了解决全营食用油严重短缺的问题,上报团部,要求在大南溪大面积种植花生的请求,很快得到了批准。团部很快就给我营调来了几百公斤带壳的花生,营部又将试种花生的任务交给了我们连队。听说种植花生能解决吃油的困难,全连职工都非常高兴,信心十足,并开始了种植花生的前期准备工作。


听说花生需要种植在沙地里,便迅速地在河对岸,靠近营部养猪场的河滩上。找了一块,长满了各种野草比人还高的荒地。老战士用砍刀花了几天时间,很快砍倒了一大片荒草。再经过几天大太阳的暴晒,等草晒干后放了一把火,把草烧掉就结束了前期的准备工作。第二天,全连出动开始了试种花生的突击战。


这天我跟着二排长王友金,来到了火烧地。因为我们刚刚走出校门什么也不慬,从未种过花生。好在王排长在路边,随手砍了根近一米多长的树枝给我,让我每隔一段距离用树枝往地上戳一个洞。他在我后面往洞里放入两颗带壳的花生,用脚拨些泥土将其盖上,再踩一下就此大功告成。往后再周而复始地重复这一动作。


这时,我望了一下整个一片漆黑,铺满了草木灰的火烧地,只见大家都像我们俩一样,相隔一段距离排好队,一前一后地往前移动。面对此景我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巜南行记》一书中见到的,描写解放前,当地云南边民刀耕火种的情景。今天竟活生生的展现在了我的眼前,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历史错位的感觉。


后来经过大家一天的努力工作,终于在下班前,把几百公斤带壳花生全部给种了下去,按时完成了任务。大家都很高兴,一路上有说有笑 地回到连队休息。


当晚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場狂风暴雨倾盆而下,一直下到早晨才停止。上午正当大家准备上班的时候,一个不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连队。


早晨三排长田新发去查看花生地时,发现昨天种下的花生,全被暴雨冲出来,飘浮到河里去了。于是大家纷纷跑到花生地里,去看实际情况到底如何。


到了现场,大家都被眼前情景惊呆了,天那!昨天全连工作了一天,种下的几百公斤 花生,竞然一颗不剩地像小船一样,全给雨水冲到河里,流淌到天生桥下面的落水洞里去了。 


此事不但损失了连队大量的劳动力和财物,还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事后,我曾经笑着问过管副营长:“你把花生引进来试种,怎么不把如何具体操作的方法告诉给我们连队”?管副营长解释道,他在老家也没有种过花生,年轻时就出家打游击是个老游击队员,后来随部队南下来到了云南。没有想到这里的人从没见到过花生,所以也就不知道如何种了。这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们领导,没有把工作做细。


后来连队干部总结 了教训,釆取剥壳取仁再下种的办法,终于把花生试种成功,并投入了大规模生产。从此我们营的食用油定量,终于提高到了每人每月100克,并在此基础上,继续开发种植了大规模高质量的油茶树。只可惜,等到油茶结果榨油时,我已离开了连队。一滴油也没有尝到,这才是真正的前人栽树 后人乘凉啊。

和战友合影

五、思乡

一日离家一日深,犹如孤鸟宿寒林。纵然此地风光好,还有思乡一片心。


兵团的生活是艰难的,但比生活更难熬的是长期离开亲人,精神与文化层面非常的枯燥乏味,每天除了上班工作便还是工作。特别是到了夜晚,一个人静下来后,思乡的忧愁与烦恼,始终萦绕在心头。


我们上海知青,到达大南溪的第二、三年,一下子来了几十名重庆的知青。连队顿时热闹了起来,随着新生力量不断的加入,生活由此也丰富多彩了许多。大家同病相怜,抱团取暖,原先寂寞冷清的日子,终于在很大程度上有了改观。


当时我是连队的文体委员,原先由于人员太少,无法开展自娱自乐文艺活动,现在总算能够解决了。特别是重庆知青中多才多艺的男女知青很多,于是我就以本人自愿为原则,召集了部分上海和重庆爱好文艺的男女知青,共同组建了一支连队文艺演出小分队。利用休息时间,自编、自排、自演一些比较简单,深受大家欢迎的小节目,供大家欣赏并以此来活跃连队文化生活。


每逢“八一”建军节或其他重大的节日,参加营部组织的文艺晚会。代表连队上台演出,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为了排解孤独寂寞的生活,我把当年上海市赴云南知青慰问团,送给我们的一套初高中数理化自学丛书。坚持利用晩上休息时间,从头到尾自学了几遍。在没有练习簿的情况下,从连部找来大张的白纸 ,裁剪成小块,用针线缝制成作业簿。没有草稿纸,就利用过期的云南日报作为草稿纸使用,每晚都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通过书本的学习,从中得到了很多的乐趣。充实了贫脊空虚的精神世界,为今后的人生之路,打下了深厚而又扎实的文化基础。

六、野生蘑菇与花生芽

每当回想起兵团的艰苦生活经历,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幕幕与吃饭相关的场景,真是令人终身难忘。

比如每天经过繁重的体力劳动,大家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食堂打饭。呈现在眼前的除了白饭以外,就是一勺照得见人脸的“玻璃汤”。(这是为了得到松散的饭粒方便打饭,在蒸饭前将大米放在水里煮一下约三分熟,捞出沥干后,再放进蒸笼里面蒸熟,这是云南当地的做饭习惯。然后将剩下的米汤,放点盐巴,再倒入少量的食用油即可。米汤其实就是米饭的副产品,过去当地人都是用它来喂猪的。如果再放一把韭菜细末的话,那就是云南边疆各个建设兵团、农场一年中大家最长见到,而著名的“九菜一汤”了)。或者一勺像钢珠一样满地滚的“无缝钢管”(就是长得很老的空心菜滕条,将其切成小段倒入锅里放点辣椒再放一点点的油炒一下)。早饭更是除了盐巴以外,什么也没有的隔夜冷饭,所以后来我就养成了基本不吃早餐的习惯。


当时我们都身处青年时代,每天承受着超强度的工作,身体急需要补充营养。但是受到极端缺油少菜的条件限制,每个人的肠胃,又如同被洗洁精清洗了几遍。无奈之下只能靠小米辣椒蘸盐巴,或者将香蕉浸在固体酱油腌制一下作下饭菜。


但是天天像这样也不是回事,总要想点其他办法来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于是大家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尤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尽办法,寻找能够改善伙食的食物。


有一年,大概三、四月份,连队放牛的战士有事请假,连队领导安排我去顶了一个星期。前段时间由于天天下小雨,山上的各种植物都长得非常的茂盛。



这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我赶了一群水牛 ,来到了我连后山上,靠近茅草寨附近的一片山坡,让牛在坡上吃草。我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吹竹笛。我边吹边向四周张望,忽然,发现前方有一片长着低矮小草的山坡上,有许多非常耀眼的小红点在草丛中闪烁。出于好奇我就走了过去一看,哇!原来是一大片非常漂亮鲜艳的小蘑菇长在杂草丛中,整个蘑菇通体呈现鲜亮的大红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此菇如果能吃就好了。但是根据常识,越是漂亮鲜艳的野生蘑菇越是有毒的警告,立即在脑海里跳了出来,阻止了我向它靠近。于是就转身离开往回走,但是没走了几步,可能是对食物的渴望太强烈。转而一想,也许不是所有鲜艳漂亮的蘑菇都有毒的呀!万一这种大红的蘑菇没有毒,不就太可惜了。于是我停下了脚步回转身,再次向那片小蘑菇走了过去。

我趴在草地上,对着小蘑菇仔细观察了很久,头脑里不停地在思考着,以前介绍毒蘑菇宣传画上看到的那些毒蘑菇的特征。一般来说,毒蘑菇大都颜色鲜艳有星星点点花纹,再就是柄上有耳朵等等。但是今天看到的这些红蘑菇,它们都不具有这些特征,壮着胆子向前闻 了一下,(主要怕有神经性毒素的小颗粒吸入肺部而中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有的伞状顶冠下面,还有一些白色的小虫子爬来爬去在啃食。这时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在脑海里闪过,既然虫子能吃,大概人也许能吃。因为昆虫的敏感度要比人强的多,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釆摘了约半斤左右带回去试吃。


回到连队我碰到了几个当地的老战士,将蘑菇拿给他们看,问他们这叫什么名字的野生蘑菇,能不能吃?只见他们个个都不停的挥手摇头说:“认不得、认不得、没有吃过,不敢吃”。见到他们都这样说,我的心一下子又七上八下了起来。回到宿舍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想尝鲜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决定冒一次险试试看。


当时我与重庆知青伍德华同住一室。我把这些小蘑菇清洗干净,在没油的情况下放入一些盐巴,煮了一小锅鲜红鲜红的蘑菇汤,如同医务室里的红药水。


但为了以防万一,请来了连队卫生员陈卫沪到我屋里。告诉他我先喝一小囗尝尝看是什么滋味,然后过二十分钟看看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一旦有中毒的症状,就请他和伍德华,立即用连队马车,把我送到营部卫生所进行抢救。交代清楚后,我就勇敢地喝了一小口,哇…味道还真不错,特别的鲜香爽口,如同放就了鸡精一般。就这么一口,是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很特别的美味,马上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陈卫沪问我:“嘴里有没有麻辣的感觉”?我说:“没有,但味道很不错”。他说:“看来问题不大,接下来就看有没有其他的反应了”。然后,我就在床上躺了下来,等待着这提心吊胆的二十分钟里,是否会有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


当时间过去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我正在床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时候。伍德华在一旁开始来吓唬我了,说:“不好,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好像有点儿问题。”于是我的心就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扑通扑通地乱跳,感觉好像喉咙给什么堵住了,胸口也有闷得喘不过气来,非常难受的感觉。当时我立刻睁开了眼睛一看,只见伍德华他正偷偷的在笑,脸上有一丝丝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赶紧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脸上是否有麻木的感觉,好像没有。于是就放下了心,笑着说:“你不要吓我,这样我会得心脏病的”。这时候,陈卫沪又问我:“胃里有什么不舒服感觉?”我说:“没有”,于是大家就稍微放心了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很久的二十分钟终于过去了。我坐了起来,觉得身体确实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又端起小锅吃了几口小蘑菇。陈卫沪立即制止了我说:“这几口够了,等再观察一下看看,如果真的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再吃也不迟”。随后,又观察了约半小时左右,看看确实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这时我请他们俩也一起吃点尝尝味道,他们都连连摇头说:“看看你的嘴如同血盆大口一样,红的这么怕人还是算了吧,你就自己慢慢地享用”。看他们如此这般,我也就不客气了,很快就把一小锅这不知名的红色蘑菇汤全给送进了胃里。


当时觉得有一种满滿的辛福感,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庆幸自己终于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冒险。发现了一种从未有人吃过,并且不知名的野生蘑菇,内心非常的愉快。事后我又去釆了几回,与伍德华共同的享用了这一美食,一切都平安无事。


由于这种红色的蘑菇生长周期很短,从我发现开始,没过几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后每次路过那片草地,我都会特别地留意观察,总是不见踪影。只有到了第二年的这一个时间段,才能看见,它那像火焰般美丽的身姿。


有关野蘑菇的小插曲就此打住,下面我再来说一件在当时那个特殊的年代和环境下与吃菜有关的小故事。


那是我在连队砖瓦班工作的时候,有一天中午下班后,我与伍德华各自端着饭碗,站在门前的一棵,一年365天几乎都在不断开花结果的小米辣椒树旁。


一边摘,一边吃着小米辣蘸盐巴的白米饭。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是非常的无奈与悲哀,感叹这样无菜的日子不知哪天才是个头。


这时,伍德华说他上午看见,当地老战士犁花生地的时候,发现地里有许多,以前拔花生时漏掉的花生,在泥土里发了芽。个个都是又白又胖、又鲜又嫩的样子非常讨人喜欢。但不知能不能食用?让它埋在土里真的是太可惜了。

我说按理应该能够食用,你想黄豆芽、绿豆芽、蚕豆芽它们都是发芽的菜,更何况花生米都能生吃,还怕烧熟了不能吃吗?于是我就说,如果方便的话下午就拣点回来,咱们试试看好吃不好吃,这样总比没有菜好吧。


但是随后一想不对呀,此时此刻我们没有一滴油啊……那怎么办呢?总不能盐水煮花生芽吧。当我提到没有油时,伍德华说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用牛油来炒花生芽,当时我不知道牛油是什么样子的,认为只要是动物的油脂都能吃,应该没啥问题。就说到哪儿去找牛油呢?他说这好办包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也不知他从哪儿提来了一块,像石头一样硬的白色的牛油,估计约有二斤左右。上面还夹杂着很多的牛毛什么的,看上去有点脏。我说这牛油是干嘛用的?他说据他所知,是当地人用来擦牛皮条和马皮条的,扔在连队一个角落里很长时间,没有人要才拣来的。我说那还行,下午就带点花生芽回来试试。


到了下班时间,只见伍德华提回来了一小包,白白胖胖的花生芽。于是我就将花生芽洗净,用斧头砍了一小块牛油放进锅里,点上火加热。随着牛油慢慢地熔化,只见一股非常难闻刺鼻,夹杂着牛腥臊的怪味,散发了出来,真想马上把它给倒掉。但是一想,为了生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花生芽给倒下去,然后再扔了点小米辣和盐巴进去,不停地翻炒总算把它给炒熟了。


当我俩端着饭碗,夹着那,用所谓的原生态牛油炒出来的花生芽,送到嘴边时,闻到那怪味简直真想呕吐。但一想到这必竟是菜啊,反正又吃不死人管他呢,于是闭着眼把它送进了嘴巴里。


说来也怪,就是这么令人难闻的东西吃到嘴里,反而觉得有点油脂舒服的感觉。咀嚼着咸咸脆脆略带点辣味的花生芽,竟然完全没有了刚才想吐的冲动。


俩人边吃,还一边说着笑着,好像不是在吃花生芽,更像是在品尝着美味的珍稀佳肴一样。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蔬菜的原因,一会功夫,我俩就把约二斤左右,带有一股强烈怪味的花生芽,给一扫而空片甲不留。


当时因饥饿的原故,吃饭的时候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异常,然而吃完后,马上就感觉到俩人的上下嘴皮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硬壳,非常的难受。原来牛油的溶化温度高于人的体温,它不像猪油或者其他动物的脂肪溶解度低,基本于人体温度相近,所以才会有此现象。


后来因为还有牛油,所以伍德华每天都会带点,可爱又美味的花生芽回来,直到牛油用完,才结束了我俩幸酸无奈的小灶生活,又开始继续我们原来缺油少菜的艰难生活历程。但是那充满刺鼻腥臊味,略带着辣味的牛油炒花生芽的生活场景,却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七、长虫

边疆的知青生活,并非总是充满了艰幸、苦涩和痛苦。时而也会泛起一些快乐有趣的小小浪花。

作者老照片

回首当年大南溪十营的每一天都是艰难的,但对比其他地区与我们同时上山下乡插队的知青生活,相比较还是好了许多。毕竟我们每月都有基本固定的28元工资和45斤口粮,每年还有一次带薪并报销路费的探亲假,每天根本不用担心粮食和吃饭的问题。无非就是极端缺油少菜的原因,才严重影响了大家对生活的热情态度。


为了改变连队蔬菜品种单一,质次量少的状况。记得有一年,回上海探亲。在家中与父亲进行了一次,有关连队吃菜困难的谈话。为了改变连队吃菜难的局面,在父亲的启发下,到上海的江湾镇,(当时的郊区农村)自费采购了许多,上海当地各个品种的蔬菜种子,如上海小青菜、黄芽菜、卷心菜、波菜、花菜、西红柿、上海本地茄子、萵笋、芹菜、等等,还包括部分的瓜果,共计20多种带回了连队。交给了专门负责种植蔬菜的老战士进行试种。


由于我从来没有种过蔬菜,种子袋上又没有说明书,所以对蔬菜种植一无所知。老战士问我每种蔬菜如何种植我都说不上来,于是乎也闹了些笑话。比如该散播的波菜秄却拌着猪粪进行了点种,移苗点种的花菜和莴笋,却又进行了散播,任其生长等等。


由于不懂种植规律,和节气的选定等等,大部分都设有存活。只有小部分的长势良好,如西红柿、茄子、莴笋、青菜、波菜等等。当时的莴笋由于密度太高,根根长的有人这么高,却只有大姆指粗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西红柿倒是长得不错,结出又大又红的果实。因为在大南溪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西红柿(当地只有一口就能吃上4、5颗,很酸的小西红柿,俗称酸汤果),为此吸引了不少本连战士的驻足观看。只可惜,很多还没有等到完全成熟,就不知被谁给摘了不见了踪影。


卷心菜、青菜、波菜等叶菜可能土地比较肥沃,气候适宜的关系,一般长得都比较大,非常的漂亮。只可惜当年留种后,到了第二年再种下去却都变了种,小青菜又长得像当地的毛菜一样,叶片上又长出了许多的毛刺,西红柿又恢复到当地又小又酸的形状,其它的许多品种也是如此,或多或少地改变了原来的模样,真是沒有办法。可能是当地的土质与气候原因所造成的,不得而知。


有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连队被一层如同轻纱般的薄雾所笼罩,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突然,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从连队厕所后面的山上,菜地里传了出来:“不得了啦快来人啊,长虫啊长虫啊都是长虫啊……”声音响彻了半个连队。此时只见连里一个中年侬族妇女,惊恐万状地手提着裤子,从山上跌跌冲冲地窜了下来。


顿时,从连队各个房子里一下子冲出来许多人,手里都拿着各种棍棒、枪枝之类的东西纷纷向山上冲去。

当大家到了山上菜地一看,这儿哪里有什么很多的长虫啊,(注;长虫是当地的土话就是蛇的意思)只见这片菜地里种着一大片我从上海带来试种的紫茄,已经纷纷挂果。由于上海的茄子与本地的不同,本地茄子的形状都是笔直的又短又粗,而上海的茄子,都是弯弯绕绕又细又长,形似一条条小蛇挂在那里。


原来,这位侬族中年妇女,在离菜地不远处野厕时,睡眼朦胧地向菜地方向望去。因为她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茄子,加上浓重雾气的原故。将挂在枝头上的细茄子,误认为是一条条的小蛇受到了惊吓。


随后大家得知是这么回事后,都纷纷地捧腹大笑不已,这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玩笑。

八、吃面

整个大南溪十营的交通,非常地糟糕。崎岖的山间小路,又非常的危险和坎坷。各类商品奇缺,从来都见不到面粉制品的影子,面制品在这里是属于珍稀商品,一般人很难接触到。比如,有一年我从上海探亲回到连队,送给了与我关系不错的一位老战士一卷挂面,他们就一直舍不得吃。过了很长时间大概有几个月吧,有一次他家来了客人,邀请我去陪着喝酒。只见他们将我送给他家的挂面,下岀来一碗放在桌上,大家你一根我一根地蘸着当地的一种蘸水,(就是用生姜、薄荷、辣椒、冲烂加点盐巴和水组成的混合物)当作下酒菜吃,可想而知面条在当时有多金贵了吧。

再说我们四连的一位昆明女知青,出于对其同情与尊重,我就不说她的姓名了。由于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吃到面食。思念太盛,天天以泪洗面,满脸愁容,有许多天不吃不喝。连队干部询问是何原因她又不说,搞得领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而一想,是不是得了抑郁症?还是得了什么其它的怪病。当时就觉得事态严重,赶紧派人将她送往营部卫生所,马所长亲自为她做了初步的检查。最后只见马所长不停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说:“真是奇了怪了她没有病啊?”但看着她神情恍惚,软绵绵地睡在病床上的样子。又是许多天都没有吃东西,确实有些吓人。既心痛又着急,马上开了转院单,连夜派人送往团部医院。因为当时还没有公路,营部就派了四个抬单架(两两轮换)和一名卫生员,连夜翻山越岭走了一夜崎岖坎坷的羊肠小道,直到天亮到了南溪车站。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大家抓紧时间在车站附近的一个小饮食店里,各自买了一碗酸辣面正要坐下吃时。没想到睡在担架上的昆明女知青,突然提出她也要来一碗,大家着实吓了一跳,她能吃吗?在征得卫生员的同意后,于是就给了她一碗让她慢慢吃,没有想到,她很快就将面吃了下去,并提出还要一碗。此时大家都惊呆了,都在担心她已几天没有吃饭了,她的胃能承受得了吗?没有想到,只见她慢慢地坐了起来说:“我的病好了,我就是想吃面,不用去团医院了”。一时间大家都给搞糊涂了,眼珠子都差不多快要掉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碗面条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后来卫生员马上通过火车站附近的七营卫生所,打通了马所长的电话,将当时的情况作了汇报。马所长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当即指示不能马上再吃第二碗,等过了二个小时后才能再吃。并且說了句气话:“回来不用睡单架,让她自己慢慢走回来,简直是乱弹琴”。


于是大家又慢慢的陪着她,走了一天的山路回到了连队。以上我只是将别人的故事略微引用了一下并无他意望谅解。下面我要说的是发生在我和我连重庆知青袁靖平俩人身上,所经历的一段有关吃面的小插曲。


话说当年的大南溪受上苍的恩赐,虽然风光无限景色秀丽迷人,但由于地处边疆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各方面的卫生条件都非常的落后。特别是亚热带湿润的气候,植被非常茂密,很容易滋生各种昆虫和细菌。虽然广大知青自身的卫生工作都做得不错,但是生活所处的周边环境实在太差, 蚊虫、小咬到处都是(小咬俗称小黑虫),一群一群的满天飞舞。


我曾经捕捉到一只云南十八怪中,所提到“三只蚊子一盘菜”的特大蚊虫,如把它脚放平的话,基本上有当时云南日报的四分之一版面大小,非常的恐怖。据了解此蚊从不吸人血,所以我也就不把它放在心上了。后来我把它夹在解放军画报里,当作标本放了好多年。只可惜回沪的时候,因为走得太匆忙所以给忘了。


当时我们每天被大量的蚊子小黑虫叮咬,那是家常便饭的小事,一般而言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一旦被一种携带疟原虫的中华伊蚊(俗称花脚蚊子)叮咬后那就不一样了,后果将不堪设想非常的痛苦。

因为这种蚊子在热带地区比较多,特别像非洲地区的一些国家里,经常会爆发,由疟原虫传播引起的大范围“疟疾”流行性疾病,如不及时治疗,就会有死亡的危险。大南溪地处亚热带,所以每年的5、6月份也是中华伊蚊传播疟原虫最猖獗的时候。


这一年,我和袁靖平俩人运气不好同时中招,高烧不退,忽冷忽热(俗称打摆子)于是赶紧到营部卫生所,采用对付疟疾的特效药“奎宁”进行挂水点滴治疗。时近中午,我俩睡在各自的病床上吊着针,一忽儿热的要命,全身大汗如雨,一忽儿又是浑身冷得发抖,简直受不了真是痛苦极了。这时候,我俩为了减轻痛苦,就不断地用颤抖着的声音,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大声闲聊。


由于他祖籍是山东淄博,我的祖籍是紧靠山东的江苏连云港,俩人老家的饮食结构基本一致,都是煎饼裹大葱蘸大酱为主食的生活习惯。日常生活中都有偏爱面食的喜好,所以俩人谈得非常的投机。如今在不容易吃到面食的环境下反而更加想吃面,所以两人只能画饼充饥咽咽口水而已。


正当俩人就此话题谈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卫生所的炊事员,退伍老兵毕正财走了进来,也参与了我们的话题一起聊天。顺便问了一句中午你俩想吃干饭还是稀饭?此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明知他不可能有,无非就是想跟他 开个玩笑。问他,“看在我们生病痛苦的份上,能不能照顾一下,给我们俩人煮碗面条”。谁知道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竟会用云南话随口说了句:“可以呐”。我当时心里格顿了一下,心想“不会吧?难道在大南溪的卫生所里真的会有面条?”于是我马上就很激动地说句:“那我俩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啦”。


随后,毕正财离开我们的病房,去为我俩煮面条。我俩几乎同时激动得差点从病床上跳下来,觉得能在大南溪的卫生所里吃到面条,那简直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真是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了。这可是真正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啊。


随后我对袁靖平说:“就不知老毕会给我们加点什么好吃的浇头”?袁靖平说:“在大南溪这里会有什么好的浇头,大不了给点酸菜就不错了”,我说:“那不一定,卫生所的生活条件看来 很好,也可能老毕看在我俩平时与他相处不错的份上,给我们俩毎人再加上一个荷包蛋,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我的脑海里仿佛看到老毕,真的给我俩端来了一碗,面上铺满了各种香喷喷浇头 的汤面。正在幻想的时候,不一会儿,只见老毕笑容满面地端着两大碗,热腾腾汤面走了进来。我俩满怀着感激的心情,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一看,只见碗里面除了面条和盐水外,连一滴油星都没有的清水光面时,心里顿时与前面一样格顿了一下。但为了掩饰内心的失望,我俩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嘴上不停地左一声谢谢,右一声的谢谢。只见老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不停的说:“不客气不客气”。


当我用筷子夹了几根面条送进嘴里,顿时觉得没有油水的面条怎么会这么难吃的呢?咽到喉咙里,有一种很粗糙的感觉。我还真不知道没油的盐水面会如此的难吃,但一想总比没有强多了。


于是我俩还是用了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很快地将碗里的面 一扫而光。此时,老毕见我俩狼吞虎咽地把这两碗清汤盐水面,这么快就吃完了说:“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我俩只能抹着嘴违着良心说:“味道还不错,真是好极了”。说完之后大家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事后几年方知此面条,并不是卫生所食堂的,而是老毕他从老家带来自已吃的东西。我们俩人内心深处都非常地感动。但也就是吃了这碗没油的清汤盐水面,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心理阴影,并影响了我后半生的饮食习惯。每次吃面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这一碗难忘的盐水面,而定要重油才行。

上海知青,卫生员陈卫沪,在为昆明知青杨寿明看病

九、小葱炒鸡蛋

对于人间美好事物及美味佳肴的追求与向往,是人类的本能之一。离开云南边疆四十多年。其间,由于人体味蕾与身俱来的强大记忆功能,使得在日常生活中遇到某些小事的触动。不经意间,往往会将深藏在内心深处,过去所经历过的一些人与事,自然而然地跳进了脑海里,浮现在眼前,久久挥之不去。如每每看到餐桌上一盘很寻常的小葱炒鸡蛋,我的眼前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张张云南边疆地区,少数民族父老乡亲,淳朴憨厚的脸庞。满面笑容地对我述说着昨日的故事。


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星期六中午,我同本连的重庆知青,连队文书袁靖平及肖班长。(由于肖班长离开本连时间较早,所以具体叫什么名字给忘了。)穿着背心带着草帽,每人牵了一匹备有马鞍,两边各挂着一个背篓的俊马。从连队出发,过河爬上了连队对面的大山,到一个从未去过,路途非常遥远的山寨作客。

作者在放牛时吹口琴

此行的起因,是前段时间,大山深处有个老乡家的水牛得了一种怪病,当地无法医治。打听到下面兵团里有兽医,就牵了牛找上门来。当时肖班长已调到营部对面的养猪场学兽医,同他的老师一起,热情的接待了他。免费提供吃住,并用一种特殊中草药的治疗方法,没用多长时间,大概也就半个月吧,很快就把牛病治好了。老乡出于感激,便邀请他和他的老师去他家作客,因老师要回昆明探親,没有时间去。于是肖班长就请我和袁靖平俩人 代替老师,陪同他一起去山寨做客。


当时我俩听说有这等好事非常高兴,欣然接受。各自带了点很受山寨欢迎的日用小礼品,如肥皂、灯泡、灭跳蚤用的特效药(六六六粉),以及少量给小孩吃的上海产大白兔奶糖等等。老乡告知上面的气候非常冷,定要多带些衣物。我就把现有最厚的衣服,军便服、球衣、球裤都带上,很快就上了路。


在原始密林里,爬了几个小时非常陡峭难走的山路,很多地方几乎没有路,完全凭直觉摸着走。眼看天就要黑了,看到前方正巧有一个苗族寨子,我们就自然而然地进了寨子,打算在此找一户人家住下,顺便问问路,过一晚明天早上再走。一进寨子,一位上了年纪的苗族老乡便迎了上来,问了几句常规的问题,无非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当他知道我们的情况后,立即热情地表示,欢迎我们到他家去住宿,我们感到非常的高兴,便跟随他进了他的家里。他让我们将马鞍卸下坐到家里休息,随后便将马匹牵到马棚给马喂料。我们看了看他家里的竹水筒,(苗族老乡盛水的容器都是很粗近两米高的竹筒)一看有几根是空的,于是我们就像自家人一样,一人抱着一根竹筒,去水源处将水注满,抱了回来。他的家人赶紧烧火做饭,我们就跟老乡坐在门口,吸着水烟筒聊天,摆龙门阵。其间老乡告诉我们,他们寨子从来没有城市里的知青到访过他们苗寨,我们的到来,是与他们寨子有缘分,所以非常的高兴。对我们所谈有关城市里的情况,感到非常的新鲜与好奇,并表示今后如有机会定去城市里看看等等,大家互相交流得其乐融融。

很快,一桌苗家特有的家常饭菜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桌上除了苞谷、大米、荞麦三合一混合蒸饭。加上一盘咸菜、蘸水和一大脸盆,盛有块状南瓜与南瓜藤、南瓜花煮在一起的南瓜汤。老乡还特地开了一听猪肉罐头烧茄子,并很客气地说:“今天时间太晚了,所以没有杀鸡招待你们,请你们谅解!希望你们以后有时间再来我家做客”。看着眼前的饭菜,听着老乡发自内心的热情话语,我们的心里一阵阵地激动。多么纯朴的老乡啊……想想一小时前,我们还是素不相识的过路客,仅仅通过初步的相互交流,这么快就巳将我们当做親人相待,热情款待我们,这也就是缘分吧。饭后,老乡按排我们叁人睡在存放粮食的楼上木地板上,安稳地休息了一晩上。


清晨,我们将昨天的晚饭,按照兵团规定的外出就餐,毎人半斤粮票叁毛钱的指标,结给了苗族老,乡,但他死活也不肯收取。无奈之下只能搬出部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规定的约束,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得违反条令,如有违反必将按照违纪处理,回去要受到处罚。听我们这么一说,老乡这才把钱、粮票收了下去。随后我们与老乡挥手告别,继续向着目的地进发。


一路上,山势险峻陡峭,海拔越来越高。我们所在的连队海拔只有150米左右,现在的海拔已达到了一千多米高度,温度巳经有了明显的下降,我们的身上纷纷添加了衣服。象征着热带雨林的阔叶混交林,以及芭蕉树、香蕉树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针叶林木。


途经一个小寨子我们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异景像,寨子的边上有一处竹瓦引流的下方坡地,当地老乡在竹瓦漏水的地方,用泥土拦起一条不大的小水坝。最深处估计也只有近50厘米左右,整个水面积大约只有100平米左右,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水池吧。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菜叶,估计当地人在里面洗菜留下的。我们从水池边上经过,只见十几条很粗大的青鱼,毎条约有十几斤重,头部沉浸在水中,但尾巴和背脊搁在斜坡上,露出水面在晒太阳。我们的到来惊动了它们,纷纷向略微深的水底游去,将整个小水池水瞬间给搅混了。当时我们觉得此景甚是怪异,按理说水深才能养得了大魚,在这么小又浅的水池里怎么能生活着这么多,又这么大的青鱼,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海拔的升高,我们行走的山间小道也开始越来越难走,有些小路就是一条下雨时冲出来一条小山沟,沟里都是些水流冲刷下来的碎石块。坡度还非常的陡峭,此时我们只得一人在前拉着缰绳,拼命将马往上拉,后面的人用手顶着马屁股用力往上推。马蹄用力踩着花岗岩石板,打滑时冒出了许多的火花。有时马用力过猛,会有马屁夹杂着马粪掉在后面人的头上,真是哭笑不得。下山时又不得不拼命拉住马尾,防止它滚下山去。一路上真是战战兢兢,行走得艰难而又危险。


经过近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中午,我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目的地途中,唯一的一个小镇,名曰“古林箐”。此镇只有一条街道,我们原打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吃了午饭再继续赶路,顺便再问一下,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我们正在街道中心慢慢走时,一眼看到前面靠街边有一户人家,门口两边有两排直径约40厘米很粗的圆木,可以坐下来休息,就牵着马走过去。没想到刚到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从衣着外貌上看,像是壮族,年纪约大我二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手里端着一个很大的圆形竹扁,里面装满了通红的辣椒。见到我们很和气地与我们打招呼说:“小伙子!你们好啊,过来家门口坐坐。”于是我就用半生不熟的云南当地话说:“你好!我们正想来你们家门口坐坐的捏,谢谢你噶!”这时见他将竹扁放在门口地上,过来把我们的三匹马带到屋后的马廊里喂起了马料 。当时我们感到非常地惊奇,我们遇到的这些老乡,原来都是素不相识,见面几句话就会把马牵去喂马料,如同家人一般,真是令人感动。


当壮族老乡牵着三匹马走后,我们三人反正坐着没事,顺便把地上竹扁里的辣椒进行了挑拣。老乡回来一看,见我们在帮他拣辣椒,忙说:“这事不用你门做,你们尽管休息“。我说:“没关系,我们反正两手空着,大家一起拣速度也好快点。”于是大家围着辣椒一起边拣边聊了起来。首先,如同昨天苗族老乡一样,问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都如同昨天一样作了明确的答复。由于深处大山,老乡他也从未见过外来的知青,所以对我们的到来感到很新鲜,大家互相聊得非常的愉快。交谈之中,还为我们所要去的目的地,提供了一条近道,为我们省下了不少的时间,我们感到非常的高兴。休息了一段时间,我们打算告别老乡,去找饭店就餐后继续赶路。老乡听说我们要去饭店,连忘说:今天我们有缘份,别去饭店了,就在我家随便用点便饭,反正饭菜都是现成的,保证够你们吃。”在老乡的一在坚持下,我们盛情难却,于是就打消了去饭店的念头留了下来。我们进到屋里坐下后,老乡说今天很高兴,再为我们添加一个小葱炒鸡蛋,随后就进入了伙房做菜。很快,炒蛋就做好了。当炒蛋端上餐桌时,一股浓浓的,从未闻到过,很特别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屋子,令我们食欲大增,纷纷情不自禁地拿上筷子,只等老乡一声招呼便吃了起来。说来也怪,平时我们小葱炒鸡蛋也经常在吃,就是从未吃出像今天这种奇香的味道。当时印象非常深刻,只可惜我们只顾着谈话与道谢,没有及时的询问,此菜的做法与步骤,其中是否有什么小技巧,由此造成了我终身的遗憾。每当吃到炒鸡蛋,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这难忘的奇异香味,并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


饭后,我们按照昨天在苗寨用餐的标准,每人各取出半斤粮票叁毛钱交给老乡,同样遭到老乡的婉言谢绝。无奈之下只能采用上午在苗寨的方法,说部队有纪律,如果在外用餐不按规定付费定会受到处分,请他无论如何都得收下,老乡听了我们的这番话语,这才收了下去。分手时我为了记住这位淳朴的壮族老乡,特地问了一下他的姓名。他告诉我,他叫“李永林”,我一听这名字很好记,因为我们一连上海的知青中,有一位叫“陈永林”,与他同名不同姓。所以过去几十年 ,我 永远记得他那昨日憨厚朴实的脸庞。只要一见到小葱炒鸡蛋,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告别了壮族老乡,我们牵着马继续行走在深山密林中,向着更高更大更危险的山上爬去。在行进途中,一段悬岩绝壁下面,我们看到了很远的山下面,有很多的芭蕉树叶和一些房屋,在白云下面时隐时现。刚巧迎面走来了一位老乡,于是我们便向他打听,下面是什么地方?老乡告诉我们下面就是健康农场,归属于文山州农垦系统。


随着海拔不断的升高,气温也在逐步的下降,我们把随身带来的所有衣物都穿上了身,还是觉得不够。好在我们爬山时浑身都在用力,所以暂时还能抵挡得往寒气不断的侵袭。

饭后,经过近二个多小时的路程。下午三点左右,终于来到了海拔近三千米,坐落在群山环抱,隐身在白云之中,大约有五十多户人家。一个由汉、壮、彝、苗、哈尼、多民族聚居,非常非常漂亮的寨子。远远望去,简直就是一副天然的大型水墨山水画卷,不由得让人为之一振,寨子具体的名称已经忘记了。当时我们进入寨子时,只见整个寨子,云雾缭绕。空气中充满了,一丝丝质地非常清爽、细腻、柔滑的雨雾。周围一切显得朦朦胧胧,若影若现。置身其中尤如来到了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一般。我们三人面对此景,真是感慨万千 。一路上行走的劳累,顿时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心情格外的爽朗和愉悦。


通过询问,我们找到了邀请我们来作客的那户人家。主人家一见到我们非常的高兴,接过我们手中的缰绳,热情地招呼我们到他家里先坐下休息 ,并招呼他的爱人,为我们每人泡了一杯香气扑鼻的热茶。自己将马牵到马厩里栓上 。当时高山上的气温比较低,我们穿上了带来的所有衣服,仍旧抵挡不住寒气逼人的侵袭。一旦坐下来,马上就觉得浑身冷的发抖,不得不捧着热茶围着火塘烤起火来。想想昨天我们在山下还顶着烈日汗流夹背,今天下午在高山上竟围着火塘烤起火来,真是令人唏嘘不已。然而更令我们 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的到来竟会惊动了整个寨子。不一会儿,主人家门前,传来了一阵阵话语声,只见男女老少,各个民族都有,约有十多个人左右。人人都面带着笑容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基本上都是一些感谢之类的话。原来肖班长帮他们治好牛的怪病,他们整个寨子几乎人人皆知。所以我们的到来他们感到非常的高兴和新鲜,主人家很客气,赶紧杀鸡做菜忙得不亦乐乎地来款待我们。我们也赶紧将带来的小礼品赠送给主人家,并将仅有的一点大白兔奶糖,分发给小朋友。只可惜数量太少分不过来,所以场面略显得有些尴尬。这时有一位少数民族老乡,具体是哪个民族给忘了,送来半背箩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大生梨。个个足有一斤至二斤左右,外皮就像上海本地产的“上海蜜梨”呈咖啡色,有点不规则的扁圆形。一口咬下去,果肉洁白细腻,鲜嫩酥脆。含糖量很高,口感极佳,非常的甜蜜与爽口,绝对是生梨家族中的珍品。我问老乡此梨叫什么名字?老乡告诉我说,这是本地高山上的特产,名曰“云南宝珠梨”。当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人人畅所欲言,聊得很开心,如同家人一般其乐融融。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上了桌面,男主人热情地邀请了几位寨子里他的好朋友,坐下来陪我们一起用餐,并为我们每人倒上了一杯,满屋飘香的自烤苞谷酒。女主人动情地唱起了热情悠扬的祝酒歌。在优美动听的旋律中,大家愉快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欢声笑语掌声不断,气氛非常的热烈。席间,桌面上一盘野山韭菜炒鸡蛋,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一种外观像野草,宽大的叶片没有肉质感,吃在嘴里如同在吃纸张一般,但韭菜味非常非常的浓郁。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野菜,感觉非常的惊奇。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真是一方山水养活一方的人。


饭后,大家继续围着火塘边抱着粗大的水烟桶,咕噜咕噜的抽着云南特有的毛烟,(当地自产的一种金黄色很细的烟丝)天南地北地海聊。此时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老乡家的屋内情况,发现他们的房屋包括墙板都是全木结构,由于火塘在屋内中间,因长年累月的烟熏,整个屋内的木料上,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如同刷了一层薄薄的油漆。据老乡介绍,这样的好处是房间内所有木料都不会生虫,起到了保护房屋建筑的积极作用,仔细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由于大家都是初次见面,双方彼此都抱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新鲜感,交谈得非常投入,一直聊到深夜才愉快地结束了互相之间真挚的交谈。


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前发生的一幕令我们非常地感动。通过昨晚上的交谈,淳朴善良的老乡,得知我们下面兵团的生活状态非常的艰难,严重缺乏日常蔬菜的供应。在他们本身生活并不富裕的情况下,纷纷从自家种植的菜地里,采集了很多不同品种的蔬菜送来,装满了我们的竹背箩。其中主人家还送了一布袋约有10斤左右,当地特产的“,云雾茶”茶叶,装进了我们带来的竹背箩。面对此情此景,一阵阵暖流在我们的心灵深处激荡,不断地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与祝福。


早饭后,当地很多憨厚朴实的老乡,纷纷到寨子大门口的路边为我们送行,真诚的希望我们以后有时间再来寨子做客。我们也不断地挥着手,告诉他们,非常感谢他们的一片热情和心意,今后如有时间定会再来相聚。告别了老乡,我们三人怀着感恩的心情,骑着满载着当地各民族一片心意的俊马,踏上了漫长而又艰险的归途。


事后,经过几十年时间的流逝,奇怪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当时“古林箐”李永林老乡家,小葱炒鸡蛋的奇异香味,始终在我的脑海里萦绕,久久挥之不去。本以为,可能是散养草鸡蛋与圈养洋鸡蛋的区别,其实并不尽然。我曾为了寻找当年印刻在脑海里的奇香,多次专程前往连云港老家农村,品尝正宗的小葱炒土鸡蛋,最后还是以失望告终。

(待续……)

吕其龙 2019年8月於上海

作者简介:吕其龙,上海市育新中学69届初中毕业生;1970年7月--1979年3月,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六团十营四连工作;1979年按政策回沪后,历任上海市模具技术协会会员;模具工程师;上海林春万向轮制造有限公司;技术开发部经理;奔特兰换气设备(上海)有限公司,厂长;上海位众汽车配套有限公司,厂长;现已退休文章来源:作者投稿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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