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宏:人类如何抵抗传染病入侵?
张文宏
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
那你说还有事吗,有事。我们还会发现,大批大批的村庄,一个一个村庄的人就死去,原因是什么?这个就是我们传染病里面非常著名的02号传染病,01号是什么?天花。大量的人接到这个细菌以后,整个村的人因为用这个水,所有的人都会生病,生病以后就一直腹泻,腹泻到什么时候,腹泻到死亡。现在世界上有很多地区还是有,非洲、东南亚。那你说现在的中国为什么没有了,那我告诉你,是因为有人把事给做了。两件事情:一个是清洁的饮用水,能够影响我们人类的很重要的一点;第二个就是抗菌药物。
过去100年,1918年到现在为止,这个病毒每天在变,那我们现在有人帮你把这个问题解决吗?解决不了,今天我们的疫苗,我们的药物,对这个病毒来讲,我们不能完全地解决。所以今天坐在这里的人,你现在非常幸运,我们今天不是一个流感季,如果流感季,对不起,我劝你还是戴口罩吧。
2009年,大家还记得吧,墨西哥流感。说猪流感,说这个病毒是猪当中流感的,后来全球大流行。我们检测它的基因是多少,H1N1跟1918年的基因是非常相近的。那么这个病毒,现在我们为什么不提了呢,因为它成为了我们流感当中的一种,我们现在把它称为一个季节性流感当中的一种,也就是我默认你跟我一直存在,每年总归有一些人,会死于这个病。流感,你说好像我没有觉得,没有觉得,我马上让你觉得。
大家有没有看过一个传播非常广的《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一个流感,就在你的身边,而且它就是那么的重。如果你发现得稍微晚一点点,事实上你是没有机会的,但是如果我发现的晚一点点,我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们自1918年到今年是2018年,正好100年,这个消灭掉了?没有。所以今年的流感季我给大家讲,你如果一旦感染以后,肺里就这个样子了,肺里就白了,你就不能呼吸了,肺都没有了。那你说怎么办,所以这是一个现在你逃脱不了的。
那么除此以外,你说是不是就我们中国,日子挺难过的,美国人是不是挺好过的,不是的。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这个世界上,有谁的日子是很好过的呢,其实每个人都很辛苦的。美国人科技很发达,他们照样也辛苦。
美国的宾馆里,经常会爆发军团菌,他们先弄出来的,军团菌我们以前叫退伍军人病。退伍军人在一起很开心,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们在一起吃个饭,这些老人全部得肺炎,而且没有药,都死掉了。现在我们知道,当时是一个军团菌。所以你不认识这个军团菌,那就得死掉。现在我们知道了,那这个病可以控制住,但是在空调里面,在房间里面一直会有。
美国的西尼罗病毒,这个病毒现在没有来到中国,就意味着你没有抵抗力的,它从东到西一直在蔓延,从纽约开始,然后感染了以后,接下来是什么呢,先是脑炎,然后就活下来,然后接下去就是老年痴呆症,这就是西尼罗病毒。我们中国现在没有,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埃博拉,现在就有关系了。每天有大量的班机,从非洲飞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有大量的人到非洲去做生意,你认为跟它还没关系吗?多功能的脏器就衰竭,最重要的一点还没有药,你说这多可怕。
这个事情就像昨天一样的,2003年在座有几个人记得北京,北京像空城一样的是吧,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就被感染了。我们很多同事,上午还好好的,明天他们告诉我,他没了。我们根本就查不出来是什么病,那时候我们没有能力啊。香港同胞弄出来了,玛丽医院香港大学,都是一些很好的,我们在那里也工作过一些同事,他们弄出来了。这是一个新的病毒,突然就来到这个世界,它是哪里来的?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个病毒从哪里来的。蝙蝠的病毒在果子狸当中进化,进化出来一个新的病毒,我们人类去吃果子狸,到你人身上,突然它获得了一个跨越人种界限的能力,它就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中国当时那一年,是怎么过的,我告诉你,这日子很难过,难过到什么程度,我们只能靠隔离,让这个病人死去或者活下来。那么我们用最原始的,传染病隔离的方法,让这帮人活下来了,有些人死掉了。
明天等待我们的还有很多,抗菌素没有效的,耐药细菌的感染现在很厉害,全球性的大流行的流感,不知名的病原体的入侵。我们准备好了没有,你肯定觉得听我今天一讲,吓也要吓死了,中国我们医疗水平这么差了,不是的。其实2003年以后,中国已经出现了大的进步,我就是在这场瘟疫里面活过来的人。卫生体系出现大的改变,我们有很多新式的武器,世界上有的,我们医院里可能都有。那你说今天的中国,我们应该怎么面对?你们怎么面对?我怎么面对?
当时我跟我们的科主任,我当时很年轻,2003年,一起写了这本书,这是中国的第一本,《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我就认为,将来我们还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果然,2013年,又来了,上海都是这样的病人,我们说是不是SARS又来了呢,找不到,是不是再找不到呢,是H7N9。H7H9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禽流感的变种,获得了在人类当中生存的能力,凶险跟SARS一样。
第一个病人,后来爆发应对我们搞清楚,原来是天上的飞鸟,跟地上我们自己养的鸡搞在一块。鸡的病毒跟飞鸟的粪便弄到一起,这些病毒在鸡的身体里面,它会获得杂交进化,进化出来一个新的病毒,又不是鸡的,又不是飞鸟的,在鸡当中可以生活,鸡不会生病,但是在人当中,你会生很重的病。它获得了跨界传播的能力。
我们一旦搞清楚,2013年的流感是H7N9开始,我们就获得了全面的处置的能力。
这是我所在的医院,隔离病人弄起来进行治疗,还好非常幸运的,我们有药物可以治疗。但是2017年又来了,那你肯定会问我,每一次新的一个病毒来了,你都这么辛苦的吗,不是的。
我们现在的能力,如果你今天在上海,突然一个流感,肺里也是这个样子,那你得赶快来找我。因为2017年,也是这样一个病人就来了,他说张老师我们以前在你这里看过,我现在已经不行了,他气透不过来了。我们马上做,怎么做?全副武装。
所以我们是有装备的人,没有装备,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没法生存了,那你说我没有装备,我得挺好的,那你得在原始社会,你可以没有装备,所以人类是一直被欺负的。但是今天我告诉你,2003年、 2013年,现在2018年,我们中国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整个的卫生界浴火重生。这个全都是,每一个东西看着小小的,1小时、 2个小时,我基本上可以知道,你这个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前面那个肺里一弄,几个小时以后,他们告诉我,这个是一个甲型流感,而且是H7N9。
那我接下去应该怎么做,我马上把他放在一个隔离的病房里面,你看我全副武装的。因为发现的时间是24小时内我们就发现了,药物一用完,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但是我知道它是什么引起的。关键在2003年,和现在的最大的区别是什么?2003年我们也是这样全副武装,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2018年,我现在知道是什么,全力以赴,精准治疗,这个病就好了。所以,在每一分钟来讲,我们其实都在跟疾病做斗争。像这种事情,就是一个争分夺秒的事情。
现在大家面临着一个什么问题,你去看很多有钱人去看什么,羚羊大迁徙,看完了以后回来生病了。这是个大问题,输入性的疾病有没有,有啊。
这个老兄到非洲去过了,解放军把他弄回来,他生病,人开始就傻掉了,每天就睡,睡到最后,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6个月过去了,他已经昏过去了,那得了一个什么病啊?我们叫非洲的有种昏睡病。昏睡病,你肯定问我,你既然知道这是昏睡病,你能治疗吗,我不能治疗,因为我没有药物,那你说你怎么会没有药物呢?因为我不能诊断。所以这个药物,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自己可以独立拥有的,因为生病的人太少,只有世界卫生组织有,那你如何向世界卫生组织证明你有能力治这个病,它这个药就免费给你。所以第一个24小时,我们要做一件事情,把这个元凶给抓起来。
我们就开始在他骨髓、大脑、全血里面去找,居然被我找到了一条这个虫子。那你说这个是不是这个虫子呢,我就问我们的图片的老师,他说你说是就是,为什么?因为你说是昏睡虫,我借一个虫子给你,我对了一个图谱也像的。所以世界上很多东西的,看上去像的不一定真的是的。那接下去我应该怎么样,我应该找国家局要抗体,但是中国对于这类虫子的抗体,是不完备的。那么我就打电话给美国的同事,我说你有什么办法,他说估计就是这个虫了,但如果你没有抗体的话,只有两种虫子,这两种虫子的治疗药物是不一样的。如果在刚果这个地方的一个东边,我们叫冈比亚锥虫,在西边叫罗得西亚锥虫,你们来决定。那这样一讲,没用,我们还是抓不着证据。我们现在有办法吗,有,所以在我所携带的,全身的装备里面,我们第48小时的时候,我们把基因给拿到了。
所以现在已经具备,非常强大的基因锁定能力,锁定的是一个冈比亚锥虫。那接下去应该怎么办,我们跟世界卫生组织开始通电话,世卫组织看到我们所有的证据,一条虫子的照片,一个基因的序列,我们就全部搞清楚。
这是我两个住院医生,晚上都是没日没夜,当你在喝咖啡的时候,他们基本上都在做这些事,没日没夜地给世界卫生组织通电话,他是白天,我们是晚上,48小时了,世界卫生组织认可了我们做的所有的东西,他说药我给你,我们正好有一个人到中国来到北京,我们派人到北京,把药拿过来,这个药放在这个台子上的时候,正好72小时,所以我们完成了72小时的救援。
岁月是静好的,你肯定会出去,去非洲玩,但是你一定会碰到,没有灭菌的牛奶——布鲁菌病;你肯定到印度去看,没有清洁的饮用水——伤寒;你去美国沙漠去玩,你会看到真菌,你都会碰到。这些都是输入性疾病,真正碰到怎么办?我们事实上准备好了吗?事实上在很多程度上,从2003年到现在,中国的卫生界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你说百分之百吗,没有,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是什么。
比如说有人去美国的沙漠去旅游,旅游回来以后,身体里就是这样或者那样,到处都是病灶,我们给它照出来。
那这是什么菌,是美国沙漠独有的播散性粗球孢子菌。你如果找不到,这个病人就死掉了,但是我们把它找到了。
像这个病人,又是争分夺秒,前面一天手去蒸鱼,割了一下,第二天手指就这个样子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菌吗?你如果不知道什么菌,这个手就得给截掉。所以,在美国的医学会的杂志里面,遇到这个病例,基本上手都是要截掉的。但是我们这个病人,我们过来24小时以后,我们知道他是什么,创伤骨菌,用了有效的抗菌药物,他就好了。所以在这些突如其来的,侵袭性的病毒细菌,在你生活当中,其实一直有的,这个风险一直有的。
那么最近一件,特别大的一件事情是,居然在中国的养猪的里面一个人,把猪的脏的水拨到眼睛里,眼睛就瞎掉了,瞎掉了在我这里瞎掉,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然后我们去给他把手术给做了,脓液拿出来,拿出来我们很快知道,这居然是一种猪疱疹病毒。
猪疱疹病毒只在猪里有的。人类现在不是很开心吗,把猪都驯化了,跟猪生活在一起。我们的问题就来了,猪疱疹病毒,是不是跨界传到你身上来了。我们的人到猪圈去取病毒,我们去做猪的基因序列分析。
这是我们的住院医生,跑到猪圈里,就是去采集这个样本,后来证明了伪狂犬病毒是真的可以跨界传播。所以这个文章一发出来以后,我们发到世界非常著名的《新发传染病》杂志上。我们今天这个病毒的传播,可能是小事,但是如果有一个跟SARS一样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我今天给大家讲的这件事情,就是说人类社会很美好,但是我们的危险,一直是存在的,而且很多东西,可能是我们人类自己产生的。
那么我们中国,一定会加强全球性传染病的一个监控,这是第一点。国家卫生系统要做得更好,我们中国是最适合把国家整个系统力量,做上去提供能量的。但是对我们民众我们自己,我觉得,应该远离被污染的水源,远离被污染的地区。你如果到这种地区,要知道自我保护。在传染病的流行期间,不要恐慌。现在跟2003年SARS已经不一样了,我相信非典之后的中国的传染病防治体系是日益强大了。
所以我也相信,将来大家都可以,非常美好地生活的,我们过着非常静好的时光,但是你在过着美好的生活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有一群人,就是我们这些人,在后面默默地在做这些事。
图说:张文宏教授接受文汇报独家专访。来源:文汇报(下同)
一夜之间,张文宏医生“火了”。
“只闻时钟的滴答声,却不知现在几点钟。”“一线岗位全换上党员,没有讨价还价!”“我带头上!”张文宏说的这些话,也火了。
张文宏,上海华山医院传染科党支部书记、主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上海市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
1月29日深夜,张文宏因为一场疫情新闻发布会的现场采访视频“走红”,人称“硬核医生”。鲜为人知的是,这并非一场准备得多么充分的演讲,就在发表这一“刷屏演说”的前12个小时,张文宏的时间表竟是这样的——
1月29日零点时分,从河南郑州参加完国家卫健委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督导工作,搭乘红眼航班回上海,自己驾车直奔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第二天有病人需要他会诊。
赶到市公卫中心,快凌晨两点了。张文宏把仅剩不多的用于睡觉的时间“腾挪他用”,写了一篇3000余字的疫情解读长文,供第二天一早华山医院的微信公众号“华山感染”更新。
凌晨3点多睡下,早上7点不到,他又起床了。赶到病区,讨论完当天的所有隔离患者病例,他开车赶回华山医院,换上白大褂,直奔感染科病区查房,然后召集临时党支部会议,“给大家鼓劲”。然后——才是那场广为人知的新闻发布会。
“我已经严重睡眠不足了,也不知有没有说错什么。”1月30日下午,张文宏坐在办公室里,接受了文汇报记者的专访。深深的黑眼圈,透露着这位上海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的疲惫。
大家都说,张文宏的时间是以“秒”计算的,而过去的15天里,他“一秒掰成两秒来用”。但他依然觉得时间不够,他走路快,说话快,他反复交代着身边人:“我们要多想一点,再多想一点,我们要跑在病毒前头!”
张文宏为什么能这么说?
“49杆枪”说一不二,防控重大传染病绝不“讨价还价”
“武汉要人了,谁去?”
“你不能去!你援外刚回来,都瘦成这样了。”
“留观病人流程怎么走,还是要细化,加快节奏,快!快!快!”
“春节后的流程怎么弄?正常门诊马上要开了,病人都等着来看病了。”
“主任、党员先派出去有什么不可以?!我们不能欺负老实人,这次我们能否就定一个规矩,从上往下开始派——从主任、副主任开始派。”
……
1月30日,就是张文宏“一夜走红”的第二天,大年初六,下午3点,记者在华山医院感染科会议室目睹了张文宏与科室人员的一次碰头会。这就是一名普通的医生,一个为疫情防控“揪心”的医疗救治组组长。
十来分钟的时间,飞快的语速!无疑,当下这个华山医院的“王牌学科”,正面临“史上最难排班”——在维护华山北院、华山西院、华山医院总院的正常医疗工作的同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当前,这里还需要向武汉、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派出医生。因为面对的是传染病,所以,一旦派出,这些人手在一段时间内等于被“锁死”,要度过隔离期后才能作另用。如果说,他们面临的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那么眼下他们还需要“多线作战”。
张文宏坐在会议室的中间,胸前别着的一枚党徽很醒目。就在昨天,他因为一段“党员全上一线”“这个时候派党员上不用打招呼”的言论,一夜“爆红”。有人说,他是“模子”,有人说“看到他就安心”,甚至还有人说,“爱上了他”。
“说我红了,我真的很意外。”张文宏坦率地和记者说,这段在网上流传的话是他内心想法的自然流露,这个时候,必须要讲这番话了。
“从1月15日上海发现首例病例,过去10多天,我们第一批进隔离病房的人已经非常疲惫了,是到‘换防’的时候了。但这个时候我派谁上?派没孩子的去?派单身、没家庭的上?派年轻的上?”张文宏说,他反复思量,在最艰难的时候,想到了党组织、党支部。“我们每个党员在入党时是宣过誓的,要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我怎么选?我只有靠这个唯一的标准——党员上。”
疫情发展至今,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尤其是张文宏,他根本顾不上什么“走红”之事。“他总是在‘赶路’,总是在解决问题。”同事们说。
就在昨天下午,因为考虑他最近工作节奏实在太快,医院要给他配一辆车,方便他多地奔波,张文宏一口谢绝:大家都很忙!
步入张文宏所在的华山医院感染科,你能感受这种无形的紧张气息,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张老师从不说虚话,开会速度快,只谈要做的事,要解决的问题。”学生李杨说。
华山医院感染科在全国鼎鼎有名,而这背后,是一支无比精干的队伍——总共49名医生,其中25名党员。“人不多,但我们这里党员多,我必须发挥这股力量。”张文宏说。他很清楚,这场新疫情打响后,科室每个人都是超负荷在运作,“但总得有人去做,你选择了这个行业,就是选择了负重前行。”
全国一盘棋!疫情当前,华山医院感染科又第一时间派出两位医生驰援武汉。第一批援鄂医疗队成员徐斌教授,是中断了与家人在日本的休假回国驰援武汉的。同行得知后很惊讶,他说,“我们感染科的医生就是这样的。”
图说:张文宏教授带领的团队成员们正在一起讨论分析目前疫情的趋势和防控方案。
华山医院感染科为什么能这么做?
从“非典”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时隔17年,两代人“接棒”上海组长
“你刚援外回来,这次先不派你去(武汉)。”1月30日,在科室开会时,张文宏已数次“秒”拒胡越凯的出征请求。
被拒的胡越凯,并不甘心。身在这个团队,“往前冲”是所有医生的本能。
走进华山医院感染科实验室,狭窄的走廊里摆满了仪器,进门的墙报上“缩写”了这个队伍大半个世纪走来的彪炳历史——始建于1955年,已连续九年稳居我国感染病学科榜首地位,牵头撰写发热待查等一系列国内外专家共识……
从全球“超级细菌”到埃博拉病毒,从H7N9禽流感到如今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华山医院感染科始终奋战在重大疫情最前线。
对中国民众而言,上次这样的“全民战疫”就是“非典”时期了。2003年迎战“非典(SARS)”期间,上海创造了无医护人员感染、无社区传播、无群体爆发的“上海奇迹”,抗击重大传染病的“上海模式”获得世界卫生组织高度肯定。而当年的上海市“非典”专家咨询组组长,正是张文宏的老师——如今的华山医院感染科终身教授翁心华。
“这件事之后,我国传染病防控上了一个大台阶。”翁心华曾这样对记者说。
时隔17年,上海再迎疫情挑战,这次“接棒”者换成了学生。是什么样的底气让华山医院能一棒接着一棒带领“白衣斗士”成功迎战疫情?
到华山医院感染科采访,当一个个团队成员以极简单的文字描述自己的经历时,记者似乎找到了一些答案。
这个团队,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用文字来形容,它是一种向心力——
胡越凯2001年大学毕业加入华山医院感染科,在还是“菜鸟”医生时,就经历了“非典”。多年后,他仍难以忘记那次“战役”的很多画面,“当时不少人跑到华山医院,都说自己有点症状,怀疑被感染了,希望医生给明确诊断。”而与市民的无助和不安相映衬的,是身边前辈老师们的“稳”和“勇”。
“最初,连医生都不知道我们面对的病毒是什么。可没有一个感染科的医生会往后退。”即使不明敌人是谁,也要奋勇作战,这种感染科医生特有的“定力”,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次次与病毒交锋,把病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打赢疫情攻坚战……胡越凯说,“干这行的成就感,是常人很难理解的”。
当然,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这份职业的另一面是,不分白天黑夜、几乎没有节假日的问诊,以及不自觉就会涉足的未知风险——可能是生命危险。
去年1月,胡越凯主动请缨,作为中国红十字会援外医疗队成员出征,到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开展医疗救助工作。援外半年间,除了救死扶伤,他还有一次“心跳回忆”:有一天,一起恐怖袭击事件就发生在他的驻地边,大概只有200米不到的距离。与危险擦身而过,身为党员的胡越凯医生下意识拿起手机,第一个收到他报平安短信的正是科主任张文宏。
想都没想,发出第一个短信,足见这份信任的分量。
“在他身边工作,你会不自觉地给自己打鸡血。”华山医院感染科医生李宁,这个春节是在煎熬中度过的。原来,她的父亲在青岛,节前已住进ICU。而春节本就是华山医院人手最紧张的时候,更何况疫情当前,几度纠结,李宁向张文宏开口,“我想用几天公休。”“放心回去吧,别用公休了。”张文宏丝毫没有犹豫地说。
从除夕到年初一,李宁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刷手机,当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时,她再也坐不住了。安排好父亲,她当即订了一张回上海的机票。
“父亲病了,不照顾我心不安,但照当下疫情发展,医院也需要我,更多病人需要我。”年初四,李宁就回到了上海,“归队”加入这场战“疫”。
在华山医院感染科,虽然医生们都清楚,未知的病毒极可能将他们推向危险,让他们离死神的距离比常人要近很多,但选择到这里来的医生,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颗颗无惧的心。很多人说,这颗定心丸,是张文宏给的。而张文宏说,这颗“定心丸”是老师们给的。
“你真的是在跟时间赛跑,而且你面对的敌人——病毒,它们还很聪明,你必须跑得比它快,不然付出的代价就是很多很多的生命,而不是一条生命。”张文宏这样跟大家说。这就是感染科医生看到的图景,不是一台手术救一个人,而是科学决策、精准判断、控制疫情,挽救一群人。
“以公众健康为最重大使命”,这是华山医院感染科党支部的座右铭,也是整支学科团队的“定盘星”。
为什么还要坚持对大众“喊话”?
联动政府的防控举措,尽可能调动起“全民之力”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始终直面重大传染病并时时刻刻奋战在第一线的党支部,还是一个“编辑部”。
眼下,许多人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点开“华山感染”微信公众号,看看张文宏又更新了什么疫情解读。“铁人”张文宏在已没多少睡觉时间的情况下,坚持做着这件“分外事”——通宵达旦写科普,连续11天,每天更新!
疫情当前,“华山感染”已成民间爆款,阅读量接近2700万次,最近几乎每篇都是10万+,最长一篇,点击量已超过1000万。
学生们说,张文宏会交代好每天收集国内外研究进展、数据模型,但他坚持每晚自己完成每篇疫情分析文章的最终完稿,“张老师是牺牲睡眠时间在科普。”
已经这么忙了,为什么还要坚持科普?“你得给老百姓讲真话。”张文宏对记者说,防控传染病,需要全民共识,更需要全民科学共识。
于是,我们看到张文宏在“华山感染”上向大家喊话。比如,读懂“封城”的意义——“这两天深入河南的社区、基层卫生院、县级医院、地级医院、三级医院做了调研,才明白封城易,但把城市管理好,把每一个社区管理好,让每一个村的人知道这个疾病,让每一个来自疫区的人自动隔离,社区做好服务,才是封城这个举措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但是中国真的做到了。中国的社区管理已经细致到每一辆车,每一户人家。大家还看到了河南省副省长在县城督导生产给湖北用的口罩和防护服。”
他还会告诉大家:即使采取“封城”这一强硬措施,大家还远远不能高枕无忧,扎实做好个人防护,自觉采取主动“封街道”“封社区”“封家”、居家办公等隔离措施……这样的话病例数才会逐日缩减。
“我今晚可能要写生死,现在有死亡病例,也有出院病例了,我要给大家谈谈,这个传染病到底是轻症多、还是重症多;我还要写防控重点,给各地防控专家看。”张文宏的脑海里仿佛时刻在根据疫情进展、防控举措,决定对大众的“喊话”内容。这是17年前“非典”肆虐之际从未有过的疫情防控新举措,医生自己写网络科普长文,联动政府的防控举措,尽可能调起“全民之力”。
下午4点不到,张文宏开始“驱赶”记者,他说赶紧根据国家卫健委第四版诊治方案指南,制作一份社区疫情防控课件,给社区和区级医院的医务人员看。
“春节马上要结束,区里的医院都要恢复正常门诊了,传染病防控的一大关键点就是切断传染源。接下来的防控重点之一就在社区,区里的医院就是一道道关口,他们要做好几件事,第一,识别;第二,转诊;第三,做好防护隔离举措。”
张文宏分析,以目前全国投入武汉的力量,以及当地已采取的防控举措,武汉“战役”预计两个月能结束,而全国这场“战役”何时能结束,取决于全国防控能力“一盘棋”,必须要竭尽全力预防“新武汉”的出现。武汉是决战,其他城市是保卫战。这意味着,大到一座座城市,小到每一个单位、每一个社区、每一个家庭、每个人,都要配合,做好个人防护,减少聚会,主动报告,及时隔离,及时治疗等。
“一切没有想的那么好,一切也没有想的那么糟!中国,努力!”这是张文宏在“华山感染”公众号上写下的一段话。正如过去半个月来他的“作战”状态:冷静、客观,但始终保持积极和乐观。
来源:CC讲坛、腾讯视频、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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