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命运不幸的小花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兵团战友 Author 韩湘生
七月的山丹军马场，自然景观甚是壮丽奇特。碧波万顷，草原广袤，满目皆绿。举目远眺，祁连山顶峰上的白雪在阳光的辉映下闪着银光，可谓是生机勃勃，让人瞬间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以及壮美山川草原的广阔胸怀。草原上碧波万顷，马牛羊点缀其中，如画一般铺就在焉支山和祁连山之间的盆地中。清澈河水的附近，隐约能看到一片葱翠的原始森林。祁连山脚下的山丹军马场，风光壮阔雄伟，令人如痴如醉。
1978年的7月份，从甘肃分来了十几名农业技术学校的学生。他们来到我三哥的连队实习，刘丹和另外一名女学生被分配在我三哥海善的车组。刘丹的父亲在兰州市税务局工作，家庭生活条件十分优越。刘丹来到山丹军马场后，工作积极肯干，爱说爱笑，十分开朗活泼，和我的三哥海善特别投缘，也能聊到一起。
刘丹长的很漂亮，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乌黑的头发似瀑布一般垂直。小姑娘的眉毛又细又长，说话时一动一动的，就像夏天随风摇曳的柳叶那样动人。虽然刘丹身材娇小，说话柔声细气，但让人能感觉到她很有力量，有一种真正精神的美，真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小丫头。
在工作中，刘丹认真钻研学习技术，脏活累活总是抢在前头，深受我三哥的器重。那时我三哥在山丹军马场，是开东方红60型号拖拉机的。他每天带领着这两个徒弟推土，修路填沟。沟深约有二三十米，这个任务很艰巨又相当危险，不小心掉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刘丹有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顽强精神，工作十分踏实认真。
一个多月之后，这两个姑娘基本上都能跟师傅和我三哥正常上夜班了，也能替换我三哥休息一下。刘丹在工作中心情总是那么好，她每天有说有笑，好像身上总有使不完的一股劲。她跟我三哥说，等她实习完了以后，就要求来山丹军马场工作，因为她喜欢这个美丽的地方，也喜欢这里每一个热情善良的师傅。刘丹说她更喜欢祁连山草原上盛开的一种形状像雪兔子紫色的蕨花，它贴在地面上生长，花开得很美，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芬香。每天她都要采来一大把放在机车的前头，像云霞一般。
刘丹每天都起得很早，在我三哥还没有到车场时，刘丹就早早的把车擦洗干净，加完油又给机车进行全面的保养。这台机车由于有刘丹的大力配合，每天都能超额完成任务，受到连队很多领导的赞扬和好评，刘丹的心里也总是美滋滋的。
这天轮到刘丹休息，她跟我三哥说：“海善师傅，我今天要去军马场其他的连队，去看看分在那里实习的同学们。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很想他们。”我三哥对刘丹说：“去吧，早点回来。多带点衣裳，晚上这边很凉。”刘丹那天打扮的特别漂亮，身穿一身不带领章帽徽的军装，脖子上系着一条紫色的纱巾，亭亭玉立非常的漂亮。她笑着从兜里拿出一大把奶糖，送给了我三哥和那个女孩儿。三哥开玩笑跟她说：“刘丹，我在北京吃过大虾酥糖。你们兰州的糖奶油味很浓，挺好吃的，我得留几块给你嫂子带回去。”他们三个人边说边笑，心里十分高兴。刘丹说:“海善师傅，你带我干活都那么长时间了，我还没有去过你家呢！也不请我去看看嫂子啊？”我三哥兴奋地回答刘丹：“等下回收工早，我一定请你到我家来做客，让你嫂子给你做羊肉面吃。”刘丹笑得是那么开心：“那我就先谢谢海善师傅了！”
她们正谈笑风生时，机务队的金队长来到了他们车组，点名让刘丹到另外一台康拜因联合收割机上去帮忙抢收大麦。因为当时祁连山的天气十分不好，随时都会下雨，而刘丹在农机学校时学的就是机械的运用和维修。眼下正是抢收大麦的时候，时间可不等人。我三哥对金队长说：“刘丹这孩子，有好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今天准备去其他连队看望她的同学，等她回来再说好吗？”当时刘丹也不想离开师傅和她的小姐妹，于是说：“到新的车组我不熟悉，还得从头来，我不想去。”我三哥告诉刘丹：“没关系的，一回生二回熟，习惯就好了。等把军马场的大麦抢收完后，我再让你回到咱们车组。”金队长在一旁严肃地说：“姑娘，眼下正值军马场一年一度的抢收季节，每天都得三班倒，人员已经安排不开了，等咱们农场的大麦抢收完以后，我会向连队请示，多放你几天假，再让你回到海善师傅那里去学习工作好不好？”刘丹只好跟在金队长身后，含着泪水很不情愿的，一步一回头地挥手告别了我三哥和她的小姐妹。那天我三哥看到刘丹那难舍难分痛苦的样子，眼眶也湿润了。这毕竟是和我三哥共同战斗过几个月的好姑娘，她是那么听话，那么聪明，那么乖巧伶俐！
这次我三哥做梦也没想到，刘丹与他的这一次分离，是永远定格在他们之间，令他们阴阳相隔的最后一面。第二天上午，三哥开着拖拉机正在远处修路，连队的一个同事骑着马慌张地跑来说：“海善师傅，你的徒弟刘丹出事了，被绞在康拜因联合收割机里当场死亡了！”我三哥一听，如同晴天霹雳，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懵住了。他心里难受的无法去接受这一事实，也无法控制当时的心情。他的头一阵阵眩昏，苦涩的胆汁儿直往嘴里涌，思绪凌乱的心像结成了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三哥的心脏。
三哥马上放下手里的活，骑上马，狂奔到场部，沉重的心情令他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当时整个场部都慌成一团，哭声一片。我三哥的心也彻底凉了，刘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还在上学，还没毕业，她才刚刚20岁呀！花一样的年华，就这样逝去了，而且死的是如此惨烈。
连队很多战友向我三哥难过地，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刘丹出事的经过，可我三哥再也听不下去了，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水。
十月份的祁连山气候多变，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还时常飘着细雨和雪花。为了抢时间争主动，早点把马场仅有的500亩大麦早一天收割完，几台康拜因全集中到一块儿来抢收。当年军马场老式柴油发动机康拜因比较落后，它的离合器经常出现打滑故障。离合器一打滑，喂入滚筒就堵住，一定要跟个人进行人工辅助工作，用一根长杆子往里扒拉才行。有一定操作经验的人，当离合器打滑的时候，都会拿一根长木棍子去疏通。刘丹是一个非常勤快的小姑娘，此时她看到堵了就用两手去疏通，开车的师傅也没有看到后边发生的这些事情，刘丹伸手掏的时候，她的头斜着半边身子全被卷进入了收割机里。当时烟筒冒着一股浓重黑烟，当机车停下来时候，瞬间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完全丧生在收割机里面，真是触目惊心，血花四溅，碎肉横飞。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了，鲜血和碎肉四处蔓延着，只剩下姑娘的半条腿，当时就把驾驶康拜因的师傅吓的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口里还吐着白沫。那天把全体在场人员也吓的魂飞魄散，面如土色。只见康拜因的下面鲜血淋淋，绞碎的骨头渣子和姑娘的头发混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
当时现场来了很多人，领导让人把康拜因连拉带拖的运到了地头，吩咐人把刘丹的尸体能整形一下。可是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去清理绞碎的那些尸骨。还好在现场有几位现役军人，他们的营长下命令让几名战士去整理刘丹的尸体运回了场部，又把刘丹的整个尸体塞上了很多的棉花，勉强给她套上了一件肥大的衣裳，戴上了一顶帽子。场部的领导当即给刘丹的父母发了一封电报，她的父母第二天就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被康拜因绞得残缺的尸体，她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几次哭昏过去。事实是那么残酷。哭声，满屋子的哭声。刘丹父母的泪水，包含了多少恳求和心酸，包含了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包含了多少的绝望。她父母的泪水一颗颗的滴下，滴在女儿的身上，像祁连山的蕨花那样盛开，永不凋谢！
刘丹出事那500亩地，在山丹军马场原先叫七疙瘩地，因为那块地上有个很大的土包。为了纪念这位好姑娘，刘丹出事后大家把它改名叫做丫头地。军马场的每个职工都希望让刘丹永远能看到祁连山那伟岸挺拔的雪峰和那条弯曲的小河。因为河边盛开着刘丹生前最喜爱的绛紫色的蕨花，还有那绿色的青稞和黄色的油菜花织成的美丽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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