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悲歌——来自老父老母的生存报告(三)
这本书不仅仅展示了老父老母的生存困境,而且呈献了走出困境的锦囊妙计。无论您家是否有年迈的父母,这部催人泪下、让人为之感叹唏嘘的报告文学都值得您一读。如果您已年迈,这本书说的可能是就是您自己的故事,讲述您的艰难,助您一臂之力;如果您已人到中年,可以从书中得到未雨绸缪、筹划未来的良策;如果您正当青春年少,请您常回家看看,温暖那孤寂的心灵。
老年悲歌
来自老父老母的生存报告(三 )
有人说老年期是人生的丧失期,不仅会失掉金钱,还会丧失配偶,更重要的还会丧失健康。正因为如此,这个年龄段,也是最容易丧失生存意义的时期。因此,在高龄老人中 ,心理疾患常常比生理上的病痛更多地侵扰着他们。
我发现,有不少老人思维怪异,行为失常,特别是一些六七十岁的老年男性,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不肯罢休;有的对一些不值得争论的话题,也火冒三丈,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还有的性情孤僻,沉默寡言,固执己见,多疑多虑。在生活中不仅与周围的人难以相处,而且与老伴或家人也不断冲突。
据专家介绍,老年人的这些“怪脾气”,与男性进入老年期以后体内的雄激素减少等生理变化有关。医学研究还发现,老年男性的“怪脾气”还与高血压及脑动脉硬化等老年疾病有关。这类患者,早期常常伴有头痛、头昏、耳鸣、失眠 、记忆力减退等症状,而且情绪极不稳定,感情脆弱,精神抑郁,或痛哭流涕,或嬉笑激动。此外,有1/3的病人还会出现恐惧或多疑的心理,常常无端怀疑自己得了癌症或其他大病。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就可能导致智力衰退,情感渐渐淡漠,趋向于老年痴呆症。
2002年发生了一起令人瞠目的凶杀案,凶手是一名85岁的老人。这名85岁高龄的老凶手于老汉在杀妻之后,自杀未遂自己先累得睡着了!宣判的时候,他拄着拐杖颤巍巍挪进法庭,即使带了法庭给他配的助听器,却连法官的问话都听不清楚!
根据《刑法》的规定,作为无生活自理能力的高龄罪犯 ,他原本可以监外执行。但是他因犯罪已不能享受原来的退休金,对于这样一个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高龄罪犯,只好于判决宣布10天后生效之日让其入狱服刑。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们也只能从这个话都说不连贯的老人嘴里获知了。85岁的于老汉独自在家照顾99岁瘫痪在床的老伴儿李老太。李老太从未有过正式工作,老两口靠于老汉每月760元退休金生活。据说当晚,李老太把正在熟睡的于老汉喊醒,让他倒水、拿饼干。拿到水后 ,李老太又喊水凉。要这要那,让于老汉十分生气,于是手持斧头和尖刀朝躺在床上的李老太猛击、猛刺。由于老汉年老体虚,对李老太尸检时身上28处伤口无一致命伤,是由于“创伤失血过多休克”而死。于老汉讲,杀死老伴后,他拿起菜刀割脖子自杀。但由于年老体衰,他割了两下只受轻伤,竟累得睡着了。次日一大早,醒来后的于老汉即投案自首。
据说这于老汉73岁才第一次做新郎,没有过子女。李老太和于老汉开始感情还很好,但近年来经常吵架。李老太没有收入,老两口靠于老汉每月760元退休金生活。李老太有一儿一女,儿子从未来看过他们,女儿很少来,即使来了也是向李老太索要生活费,去年一次就拿走了老两口攒下的 7000 余元。今年初,李老太患病瘫痪卧床,生活无法自理,85岁的于老汉独自在家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儿。
于老汉在法庭上听判决时还兀自喃喃:“我一直当宝贝似地宠着她,想不到她还这么气我。”他的思维几乎像一个儿童。
于老汉在杀死老伴儿后,用菜刀割颈自杀,后自言当时想法:“老伴儿也死了,自己又这么老,活着没意思。”
在我多年的记者生涯中,也采访过一些类似的案子,其中有的是勤勤恳恳工作多年的老工人,他们晚年的荒唐行为让周围的人们不能理解。人们更多地关注老年人生理上的疾病,因为这是很容易发现的,一张化验单就能证明。而老年人,特别是高龄老人心理发生的变化,人们却往往忽略了。
如果说,在一生中,我们可以幸运地躲过战争、车祸、火灾等种种意外事故造成的悲剧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另一种悲剧——丧偶(只要你不是死亡的那一方),区别只是或迟或早罢了。而丧偶的悲剧最多、也最普遍的,恰恰是发生在人生最脆弱的老年期!
学富五车的郝先生,以善于研究和思考著称。郝先生不仅在学术上善于思考,在生活小事上也很喜欢思考。比如这回吧,他就遇到个研究不透的难题——他怎么也无法将挂面下到锅里。水烧开了,他拿着一把挂面琢磨了半天,平着下吧,挂面的长度大于锅的直径,显然不行,竖着下,又有挺长一段露在外面……老先生颇费周折地从各个角度尝试了一下都不行,于是叹了口气,只好作罢,饿着肚子等女儿回来。
郝先生是一所大学的系主任,1971年夫人病逝,在家里从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他,一下子就陷入困境。为了照顾他,女儿每天一大早就要从自己家中赶来,先服侍他吃完早饭,又为他做好午饭,再急匆匆去上班。可老人家每天中午热饭时,不是把饭烧焦就是把炉子弄灭,总是十分狼狈。有时女儿太忙,中午来不了,怕老父亲饿着,便买了一些挂面让他自己下着吃,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年母亲把父亲惯得竟然连挂面都不会下!
在老伴儿去世的那段时间里,郝先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园里度过,一天又一天徘徊在铺满落叶的林间小路上。一方面,他不愿成为儿女们的负担;另一方面,他与儿女也无法像与老妻那样沟通。一辈子琐琐碎碎、磕磕绊绊就这么过来了,而这琐琐碎碎构成的一切想起来就让他觉得无比温馨,这一切一瞬间就随着老妻的去世而坍塌了。形只影单,瑟瑟秋风更在他心上添了一分凄凉。他长时间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消磨时光,渴了上茶座喝杯茶,饿了上小饭馆充饥,没有多久,他便也随夫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过去人们说,人生的三大不幸是少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如果说人生真正的悲剧,现在应该说是晚年丧妻 。在我曾经生活过的北京团结湖街道,有这样一个真实的例子:有一对老人,相依为命地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老太太去世后,她的老伴儿整天抱着骨灰盒过日子,每天对着骨灰盒又哭又说。他把老太太去世前的最后一次大便用纸包起来留着,留作纪念;还非要把老太太最后一次小便也喝了 ,幸亏让机灵的小保姆给换成了橘汁。
这些年,由于居住条件的改善,城市老年人多与子女分居,住进单元楼房,生活中真正相依为命的只有老伴儿。我在采访中发现,丧偶给老年人带来的打击常常是致命的,而一旦老年人不能从丧偶的悲剧中走出来,时常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更大的悲剧。很多人在丧偶后,最怕见亡人的东西 ,人亡物在的那种悲凉,锥心刻骨。而钱老太却恰恰相反,她每日把自己关在她和老头儿生活过的这间屋子里不出来,她身边摆满老伴儿的东西——这可急坏了儿女们。
她不指望孩子们能理解她,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理解她的也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去了。只要在这间屋子里,她就觉得他还在她身边,还能看到他进进出出的身影,还在与她无休无止地商量儿女们、孙子们的琐事。这里有他的气息,有他的声音,她只有在这里才能感觉他真实地存在着。
儿女们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母亲再这样下去了,惟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也许慢慢就淡忘了。女儿想出种种招数,终于把老太太接到自己家。那边儿子则闪电般带装修队进驻,三下五除二,把房子整个儿变了个样儿 ,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母亲站在这间装修得既阔气又新潮的房间面前时,没有一丝喜悦,人却陡然蔫了。对于她来说,惟一支撑着她还能活下去的那个环境没有了,她什么也没说,又一次把自己关在房里——她自杀了。儿女们只好忙不迭地将她送进医院。
让儿女们心惊肉跳的是,对于他们的做法,她一句埋怨都没有。假如她发脾气:你们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装修?!他们也许心里塌实点儿。可老太太就是不说话——哀莫大于心死。从那以后,她开始不在家里呆着了,而是天天到老头儿的墓地,风雨无阻。她一定要呆在她认为离老头儿最近的地方,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倾诉,成了支撑她生命惟一的方式。谁劝也没用。
然而,风烛残年的老人根本经不住这么折腾,精神上的打击加上过度疲劳,她很快就因急性胰腺炎等多种疾病住进了医院。在采访中,女儿哭着对我们说:“没想到父亲这一走 ,我们好端端的家就变成这样!母亲眼看就不行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女儿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父亲去世的一年多时间里,母亲先后6次自杀,她几乎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和嫂子轮流守着母亲,生怕再出意外。家中的变故加上过度疲劳,使原本身体就不好的她患上了严重的肾衰竭,基本上已经无法照顾母亲了。他们兄妹三人,一个哥哥在外地,一个哥哥下了岗。哥哥要生活,要养活一个正上高中的孩子,为此,只好去摆摊儿。现在她也病成这样,哥哥只好放弃生意来照顾母亲。儿女们的困境不敢告诉母亲,怕她再寻短见。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外地的哥哥叫回来,而重病的母亲却对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子说:“你们不用来看我,替我去看看你父亲吧。”
在采访中,重病的女儿告诉我,他们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把母亲单位的老姐妹们叫来劝,母亲却说:“我和你们的情况不一样。”一句话就把人家挡回去了。找医院的大夫,大夫们也束手无策:我们也是尽心竭力了,我们治得了身体上的病,治不了心理上的病。于是,儿女们又去找心理医生……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这个家庭中,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悲剧什么时候发生。一个老人的去世,不是一个家庭的毁灭,而是儿女们的几个家庭陷入绝境。
老年人怎样从丧偶的悲剧中走出来,重新找到生活的支点?
北京大学的郭崇德教授认为:对丧偶老人应提倡再婚,重新寻找生活伴侣。据郭教授调查,城市老人丧偶后想再婚的还是多数。为此,一些社会机构也成立了专门的老年婚姻介绍所。
我在采访中发现,确实有一些老人再婚后走出丧偶的阴影,重新获得了幸福,但从整体上来说,老人再婚一方面成功率不高,另一方面,再婚后离婚的比例也比较高。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子女干涉。
与过去不同的是,现在的子女干涉父母婚姻大多不是出于传统观念,而是由于房子、财产等因素。有一位老人再婚时,子女们就百般阻挠。当她因病住院时,子女们情急之下决定采取“逼宫”的手段,逼迫病重的母亲立刻把存折交出来 ,让他们拿去公证,免得母亲一旦去世“便宜了那个老东西”……
老局长觉得自己就像《平原游击队》的李向阳,与儿女们玩起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儿子一回家,他就退守到长春的新老伴儿家,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出国了,他才敢携新夫人回北京——这毕竟是他自个儿的家呀!
自从老局长宣布说要找个新老伴儿以来,家里就开了锅,连家中的辈分似乎也乱了套,儿子成了家长,话也撂在那儿了:这事儿你就别想了。老局长心里忿忿的:敢情你们都有自个的事儿,所有的寂寞都让我自己扛!追求幸福也是我的权力呀!
有好几次,老局长的对象来电话,儿子先用严厉的目光扫一眼父亲,然后家长般拿起话筒,只要是女的,马上毫不客气地说一声:不在!电话“啪”地挂了。老局长若怯怯地问是谁来的,回答也颇不耐烦:你别管!这一招还真管用,愣让他给搅黄了好几次。逼得老局长没办法,只好在长春找了个对象——把根据地转移了!
不过老两口这日子也过得忐忑不安:不知哪天,“胡汉三”杀回来怎么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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