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 丈夫 严父 台长 病人 弑子者张晓宇的5副面孔
知青 丈夫 严父 台长 病人
弑子者张晓宇的5副面孔
摄影:本报特派记者 李进红
杀死曾经那么疼爱的儿子,这应该是个很难很难的决定。
下定决心,然后反悔,再下定决心,再反悔,这犹豫一定将这对父母折磨得筋疲力尽。
没有人知道,他们最终下定决心并且动手时的心情。
可是,现在,再来分析这些心情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他们最终还是迈出了那无法回头的一步——他们在寒冷的冬夜,用一根杯口粗的木棒,亲手将25岁的儿子杀死……
这当然是一出悲剧,然而,在10多年前,这出悲剧,就已经埋下伏笔。只是,那个时候,没人知道,这出悲剧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现在,这悲剧发生了,而且是那么地突然,那么的让人惊愕,那么地让人难以理解。
知青·张晓宇
“活得挺累、挺压抑的人”
在过去的51年里,张晓宇极少和人谈起自己的童年、少年或者青年时代,甚至于在家庭聚会上,哥哥张晓春提起他们年少时的生活,张晓宇也会“很不高兴的拂袖而去”。在张晓春眼里,尽管弟弟张晓宇是一台之长,却是个“活得挺累、挺压抑的人”。
或许,张晓宇的这种累和压抑,更多来源于父亲小时候对两兄弟的严格管教。
张家原本并不是临沧市市府所在地临翔区人,在20多年前,他们全家还生活在云县,而在度过4年知青生活之后,1979年,刚刚22岁的张晓宇,因为招工而最先脱离云县老家,到临翔区安家落户。
“那时候我们的父亲还在云县教书,平时对我们的管教比较严格,吃饭不准说话,睡觉前必须跟父母报告一天的学习以及思想状况,这些都是必须的。有什么喜怒哀乐也不喜欢我们表现出来,而如果什么东西没做好,会经常被父亲体罚!”
除此之外,张晓宇仿佛有种特殊的爱好,就是在哥哥看来甚至有些“残酷”的自我约束,而这种自我约束,甚至“比父亲的管教还要严厉很多”。
“吃饭的时候会非常认真,不允许一粒饭掉在地上;每天起床和睡觉都非常准时,几乎可以精确到分秒;他喜欢写字,就要求每一笔一划都要写成一样;出门上街也好上课也好,只顺着一条直线走,转弯也一定要转直角……”而一旦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他就会“吃不下,睡不着”。
1975年,与中国绝大多数乡镇一样,临沧云县也开始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活动,作为家中的长子,张晓春留下照顾老人,而张晓宇则不得不去了云县晓街乡插队。
对于张晓宇4年的插队生涯,张晓春并不清楚,因为4年时间里,张晓宇几乎不回家,而由于山高路远,家人也很少去晓街乡看望他。“只有一次,他过年都没有回来,父亲就要求我去看看他过得怎样,没想到我千里迢迢去了,他却连杯水都没有给我喝,就喊我走了。那次去我才发现,他在寨子里,几乎一个朋友都没有!”
后来,在一家人都搬到城市之后,张晓宇在一次与哥哥的长谈中,忽然提起当年的知青生活,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提起那段生活。“当时他说,在当知青的时候,他只想尽快离开晓街乡,因为生活太艰苦了,他完全受不了”。
丈夫·张晓宇
“颇具才华又太过权威”
温秀萍这一生,最有主见的一次,就是当年那个嫁给张晓宇的决定。她当年一定没想到,自己一直坚持的这门婚事,最终会将她,以及整个家庭拖向深渊。
温秀萍与张晓宇认识,是在张晓宇因为招工而考到临沧云县广播电视局之后。
那时候的张晓宇,刚刚考上云县广播电视局,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广播电视信号站的维护。整天驻守在云县大山深处的广播电视信号站,而此时的温秀萍,尽管也只是一个刚刚结束知青生活而被招到临沧地区(后为临沧市)警察部门的小警察,却因为家境的良好和样貌俊俏而备受年轻小伙子们的瞩目。
“那时候温秀萍的母亲也是临沧地区的一名警察,由于样子漂亮,家里成分又好,因此追求的人也比较多。当时上门说媳妇的都快把门槛踏烂了……” 说起当年的情形,温秀萍的表妹依然记忆犹新。
然而,让全家意外的是,那时候的温秀萍,面对众多的追求者,选择的却是“家庭不好,工作也不好”的张晓宇。
一个可靠的说法是,张晓宇在云县广播电视局干了几年之后,由于工作业绩出色,在1983年被调往临沧地区(后为临沧市)广播电视局工作,而此时尽管他已经不需要再到山上值守信号塔,可生活依然艰苦。“大半工资要寄回家给父母,经常吃不饱。”
可张晓宇的生活艰苦,并没有让温秀萍打退堂鼓。在一次聚会上,经人引荐认识之后,年轻的温秀萍就喜欢上了这个“颇具才华”的年轻人,并且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与张晓宇结婚。
“当时家里非常反对,可表姐就是坚持要嫁张晓宇。我记得他们结婚后不久,两家人还因为这门婚事大吵过一架,我们家跟张晓宇说了些比较难听的话!”温秀萍的表妹说,在那次争吵之后,两家人就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而温秀萍也几乎脱离了原先的家庭。
在现在看来,温秀萍当时几乎是与整个家庭决裂而出的,其表妹分析,“虽然当时张晓宇没钱没地位,可非常有才华,会写诗、写文章,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在温与家中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甚至还放过一句狠话,“他迟早有一天会当大官的,到时候你们都等着瞧”。
或许,正是因为当初家里人对这门亲事的反对,抑或者因为家人曾“狠狠骂过张晓宇”,又或者一直对张晓宇抱有极大的希望。婚后的生活,温秀萍几乎对张晓宇“百依百顺”。
“可能因为温秀萍家庭环境比较好,从小算是娇生惯养,因此没有什么主见,性格比较懦弱,什么都听张晓宇的,连灌个香肠都必须要张晓宇拿主意。有时候感觉张晓宇在他们家太过权威了,有几次我看张晓宇已经明显是无理取闹了,可温也只是逆来顺受听着……”1月10日,在采访中,与张晓宇关系最为要好的周林(化名)这样评价他们夫妻的关系。
严父·张晓宇
“管教方法让人难接受!”
1984年,张晓宇与温秀萍的爱情结晶诞生了。由于生在黎明时分,张晓宇给儿子取了名字——张黎。既代表张黎出生的时间,又希望儿子能够在将来“摆脱父辈的黑暗,过上幸福生活”。
可最终,张黎不仅没有如张晓宇期望的那样“摆脱黑暗”,相反,正因为张晓宇近乎严酷的管教,儿子最终患上精神分裂症,而儿子的患病,也几乎让张晓宇“难受得歇斯底里”。
周林说,自张黎出生起,张晓宇便对儿子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对儿子非常溺爱,要什么给什么,甚至还曾把儿子今后几十年要走的路也完全规划好”。
然而,在生活上的溺爱,却不等于对儿子管教上的放松。据一些与张家来往颇为密切的朋友介绍,张晓宇对儿子的管教,非常的严格,甚至已经到了严酷的地步。“他管教儿子的有些方法,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张晓宇的朋友周林说,张晓宇还把张黎所必须做的一切都规定得非常死。
“例如规定小孩什么时间回家,就必须什么时间回家,准时准点;规定小孩必须考第几名,就必须考第几名,不允许达不到标准;小孩跟谁交朋友也必须完全经过他的考核,成绩稍差的,比较调皮的,都不允许一起玩!”
这样的严格管教所引起的不良后果,最终在张黎初三那年,彻底的爆发了。
“那时候孩子们都面临着中考,张黎自己非常的紧张,可张晓宇却很少给儿子做思想工作,反而还经常给张黎施加压力,在其耳边说“要是考不上某中学就会怎样怎样”。
“记得那天他们到我家来吃饭,饭桌子上张晓宇就问张黎考了多少,张黎不敢说,就一直躲躲藏藏,后来张晓宇干脆直接把他的书包打开,翻出成绩单。一看只考了全班第17名,当场暴怒,把成绩单砸到张黎脸上,饭也不吃了!”张晓宇的哥哥张晓春说,那天下午,在把成绩单砸到张黎脸上之后,张黎就忽然晕倒在地,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有些不正常。“开始说胡话,脸上、身上肌肉不停抽搐,还想打人……”
台长·张晓宇
“去他家玩就像是去工作”
1月8日,记者在张晓宇所在单位临沧市广播电台采访的时候,很多同事都说,他们并不清楚张晓宇家庭的情况,而尽管过去他们都住在一个大院,对张黎的印象,却也仅仅只停留在其小时候。“就感觉那小孩小时候特别腼腆,话很少,非常懂事有礼貌”。
没有人意料到张晓宇会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杀死,而这对父子,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对和睦的父子。“父亲优秀,儿子也不差,看张晓宇还那么疼爱他儿子,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其实,张晓宇的优秀,是记者在采访中听到最多的一个词语。从他的履历上看,也确实如此。套用上级部门2008年对临沧电台年终考评时,对张晓宇的一句评价:“从基层一路奋斗过来的拉祜族优秀民族干部!”
2000年,一直在基层工作的张晓宇,被临沧市委宣传部,抽调组建临沧广播电台,也就是现在的“佤乡知音”。从那时起,临沧市电台副台长王传新就与张晓宇一起共事。而仅仅只是9年时间,“佤乡知音”就已经由一个不被人了解的地方电台,转变成为一个屡受嘉奖的区域性电台。
“这些成绩与张晓宇台长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没有他电台也不会发展那么快!”王传新副台长说,由于现在张晓宇已被刑事拘留,所以台里的工作暂时由他主持。
尽管大多数同事,对于张晓宇的勤奋与才干赞不绝口,然而,在日常的工作中,依然有同事发现张晓宇似乎也有些“与常人不太一样”。
“他好像对自己要求太过严格了,做不好一点都不行,哪怕出一点点问题,都会非常自责。而且他还把对自己的高标准套用到同事身上,这也让同事们压力非常大,他的要求,大多数是比较苛刻,甚至不近人情的!”在临沧电台,与张晓宇共事4年的屠燕(化名)说,他们的台长,一直是个工作狂,加班到深夜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而有些加班,屠燕则觉得,“也不是每次都非加不可”。
除此之外,还有同事发现,张晓宇在搬出广电局家属大院,搬进旗山花园之后,就很少喊同事们到他家玩,而偶尔邀请同事到家中玩,也从来不谈私事,反而对工作大谈特谈,“无论我们讲什么,他都会把话题重新讲回工作去”,而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很少有同事愿意到张晓宇家玩,因为“去他家压力太大了,本来是去玩的,最后倒变成业务讨论了,累了一天还要继续累,谁都受不了。”
“病人”·张晓宇
被捕之后不谈儿子谈工作
尽管张晓宇夫妇,一直隐瞒着张黎的病情,然而张家的很多朋友,是知道张黎患有精神疾病的,只不过,因为“张晓宇一听到有人提起精神病的事就会很生气”,甚至“与人绝交”,因此没有人敢在张晓宇面前提张黎的任何“不正常”。
在朋友们看来,或许张晓宇过分的爱面子仅属于稍微的有些奇怪,然而在他哥哥张晓春眼里,他的固执和不听劝,就多少有些“病态”了。
“他不会听人劝的,只要他拿准的事情,无论怎么劝都没作用,就算后来证明是错了,他也不允许被人说是错的,谁说不对就跟谁急!”张晓春说,在侄儿子张黎患上精神分裂症大约一两年之后,张晓宇才跟他说起侄儿子的病情来,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夫妇已经为了给这个小侄儿治病,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多少精力,实在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他们之所以向哥哥透露张黎的病情,还是因为希望张晓春“能把张黎的病历寄到上海姐姐那里,看是否有办法医治”。
然而,很遗憾的是,2002年,在病历寄到上海之后,很快有了消息,“张黎的病只能控制,不能根治”。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张晓宇夫妇“忽然变得有些绝望,甚至一度有了不管这个儿子的想法”。
于是张晓春开始做两口子的工作,最终温秀萍决定放弃在临沧警察部门的工作,彻底停职来照顾儿子,而在2004年,张黎考上云南民族大学以后,温秀萍甚至跟随儿子一起到昆明生活,“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房子,母子俩一起住了4年,直到毕业”。
1月10日,在采访的过程中,记者还曾接触了临沧市精神病医院原院长陶相龙。这位有着40余年精神病研究史的专家,在去年12月退休。此前一直是张黎的主治医师,而因为有着10余年为张黎看病的经历,他也因此成为张晓宇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陶相龙院长说,他了解到的情况是,在案发后,同事们到当地看守所探监,大家都以为张晓宇会提到自己的案子,没想到的是,在探监的近一个小时里,张晓宇不仅对自己的案件、对儿子只字不提,反而一个劲交待接下来电台的工作重点是什么,接下来该如何完成好工作等等。这一现象让同事们感觉“瞠目结舌”。
“人都已经那样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想着工作,丝毫不想儿子的事,不想家庭,这已经是一种非常病态的表现了。”
而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当地警方也证实,在被捕之后,张晓宇夫妇“确实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后悔或对自身案子的关注”。
“除非在审讯时,要不他们只字不提死去的儿子,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而温秀萍自进入看守所后,整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缘由仅仅是惦记工资还发不发,自家的房子该怎么办,还交待我们民警有空一定要去帮她把家中喂养的狗和鸡放了。”
特派记者 上官智君(云南信息报)文章来源:凤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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