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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纪念碑的缺憾

烈士纪念碑的缺憾作者:任秉舜

兵团公园西侧的一片高地上,矗立着一座烈士纪念碑。


前年来乌拉盖登上兵团公园的塔楼,四面还是茫茫的草原。陪我们的老连长张志和告诉我们:这烈士纪念碑是去年城镇规划重建的,包含了各个时段在乌拉盖牺牲的烈士。烈士纪念碑远远望去,有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模样,当然比人民英雄纪念碑要小了许多,也简陋了许多。不管怎样,乌拉盖、乌拉盖人没有忘记在这片草原上为之献身的人们。顺着甬路我们一行人直径朝纪念碑走去。我要拜谒,因烈士中有我的兄弟、战友。

参加在哈拉盖图农场(原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六师五十一团)举办的“兵团文化周”开幕式,当记者采访我时,想起当年的艰辛和为这里建设而献身的战友,颇有感触,对着话筒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在这片草原上淌过汗,流过血,有的战友把自己的躯体葬在这里,其中就有我的汪哥,汪宝祥,我的刘姐刘玉珍。我有些哽咽,许多战友重回故地,自然会想起他们,他们的音容相貌,仿佛就在眼前。如果他们能活到现在,也会和我们一样重温重访在这片草原上的生活经历,往事的感受和对今后生活的憧憬。我要到纪念碑前为他们默哀,鞠躬,以表达对他们的缅怀。


拾阶而上,洁白的纪念碑碑体正面七个金色正楷体大字“人民英雄纪念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驻足向烈士纪念碑虔敬地鞠了三个躬。碑前一通长方形的碑体镌刻着六位烈士的名禄:有1949年在农乃庙阻击土匪而牺牲的王爷庙兵站部的参谋长瑙门达赖;有为保护国家财产而献身的五十七团三连的女知青柏永华,单美英;有勇救溺水儿童不幸遇难的布林分场场长乌里吉;有因工棚倒塌命丧黄泉的战勤连女战士郭瑞先;还有一位解放军空军雷达兵四十六团十二连操纵班长胡xx(相机在阳光下有强烈的反光,没有记录到这位战士的名字和牺牲原因的介绍)


在烈士的名录里没有见到汪宝祥,刘玉珍的名字,特别是汪宝祥他是兵团总部授予的革命烈士,令我大失所望。这是民政部门的失误?还是另有他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张志和说,现在乌拉盖各部门的领导大都是年轻人或从外地调来的,对兵团那段岁月懵懵懂懂,难免会出现失误和缺憾。他表示要到有关部门印证一下。

汪哥,汪宝祥


我认识汪宝祥是到内蒙兵团第一年的初冬,因胃疼去团卫生队,见到也是因病去卫生队的汪宝祥。由于注射了阿托品,胃疼止住了,但在药物的作用下,口渴难耐,准备回团招待所找水喝。这时汪宝祥把我从凳子上扶起来,他说他是六连的,离团部不远,邀我到他们六连休息。

听他介绍,他大我两岁,山海关人,六连马车班的驭手。那时秦皇岛和唐山同属一个地区管辖,自然就是老乡。到了六连后,他找来了红糖,沏上水给我端来。晚饭时间已过(冬天每日两顿饭),他从老职工家里做来了一盆片汤,还卧了两个鸡蛋,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他才好。他说:咱们都是知青,又是老乡,这点事不足挂齿,说明咱们有缘分。又找来被褥,我们挨着睡了一晚。那晚睡得踏实,如同在连里有班上的弟兄们陪伴。


过了几天,听说六连出事了,一个马车驭手为保护战友拦惊马牺牲了。我的心揪了起来,但愿不是宝祥哥哥。又过了几日传来噩耗,牺牲的正是汪宝祥,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给宝祥开追悼会那天,我向连里请了假,在宝祥的坟前痛哭了一场。

听六连的人说,那天宝祥赶着马车去山上石头坑拉石头,装好车临下山时,一匹马的马蹄插入老鼠洞里,那匹马惊了,然后起了连锁反应,四匹马狂奔起来。宝祥拼命地拽住马缰绳,另一支手紧紧的板着车闸,他用嘶哑的嗓子让坐在外手车辕上的知青小田赶紧跳车。这时小田已吓傻了眼,不知所措,宝祥腾出一只手来把小田推了下去。四匹马还在狂奔,山下就是团部,那里人多,马车一旦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全身后仰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拖住发疯的马,大头皮鞋被咧开,棉衣被撕破,皮手套被扯烂。由于剧烈的颠簸,一块大石头从车上滚落下来,砸住宝祥的腰部,也就是这块石头,死死地卡在马车的底部,使惊马动弹不得。山上打石头的战友跑过来营救,发现他的肋骨深深地嵌入内脏,气绝身亡。


春天,《兵团战友》报头版刊发了长篇通讯《刘英俊式的兵团战士——汪宝祥》,兵团总部授予宝祥为革命烈士。

刘姐 刘玉珍


刘玉珍大我一岁,高出我有一拳头,身体壮,走起路来如摔跤手一般,面色稍黑,一看就是能干,肯吃苦的主儿,可惜,她的生命定格在二十三岁那年。


七月的乌拉盖酷热难耐,这季节正是搞基建的黄金时段。新连部已加盖封顶,转入室内抹灰,室外勾缝。勾缝抹灰需要大量的细沙,连里安排八班(女生班),十几个姐妹在连部西面的沙坑挖沙子,等沙子挖到一定的数量,便来马车运走。汗水浸透了姐妹们的衣衫,湿透的衣衫在毒辣的日头烘烤下,板结成盐渍很是难受,于是大家脱去长裤,甩掉外衣,反正旁边没有男人。那时候的女人还没有像现在的女人戴乳罩的,一律是一件小背心,紧紧地束着胸部,俗称“小腰子”。

沙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前几天一场大雨,上面的土层有些松动,但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下午有人发现上面裂开一条足有一拃宽的缝隙,吱吱作响,为防止意外的发生,班长令大家赶紧从坑里上来。待大家从沙坑上来,个个都是一件小腰子,一件大裤衩,一群姑娘半裸的酮体暴露在外,很是不雅。有人想下去给大伙取衣服,却被刘玉珍阻拦了。她跳进沙坑,这时上面的土层轰然垮塌下来,把她埋在下面。八班的姐妹们手脚并用,拼命地扒着土层,有人跑到新连部的工地上求救。干活的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涌来,七手八脚地把刘玉珍扒了出来。情况紧急,卫生员在她的胸部注射了一只强心剂,随后,住在连里架设霍林河至师部电杆的五十七团电厂的司机马上发动了汽车,“黄河”卡车载着刘玉珍和有关人员急速奔向师部医院。临近晚饭时传来谁也不愿听到的消息,抢救无效,刘玉珍永远离开了朝夕相处的战友。


追悼会那天,人们哭作一团,很多人抹着眼泪向连里建议,向上级反映授予刘玉珍烈士称号。报告送呈团里,团里又上报师里,折腾了有两年,兵团建制撤销转入地方,这一报告如同泥牛入海,没了音信。但在我们眼里,刘玉珍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我第一次重回乌拉盖时,回到连里,去后山的山坡上去寻刘玉珍的墓地,早已荡然无存了。二十三岁的她,连同她的棺椁已化作一捧土融入草原。四十多年,伴随她的是青草、鲜花和皑皑的白雪。

本应是烈士的汪宝祥没有登上烈士纪念碑的名录,本应授予烈士称号的刘玉珍却与这称号无缘,他们的魂灵不能象孤魂野鬼似的在草原上游荡。如果那样,对不起我们的缅怀之情,对不起他们奋不顾身的精神,更对不起那个年代,也不要把缺憾留给后人。


我要把我写的这东西发给乌拉盖的有关部门,请他们细细地斟酌。 


为烈士讨回应有的名分!

打 火作者:任秉舜

头天晚上,西北面的夜空,被火映的通红。马倌包金山说,这火估计还在外蒙,离这起码还有二百多里地。

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一阵紧急的哨声,划破宁静,人们穿上衣服,跑出来集合。一出宿舍,从后山那边涌来呛人的烧干草的焦糊味,直入鼻腔,呛得人一个劲咳嗽,打喷嚏。


连长简要的作了打火动员,人们从库房里拿出铁锹,木锨,扫帚,连喊带叫地往后山跑。连长让机务排长安排几台履带拖拉机挂上铧鏫,把去年打的防火道再打一遍。包金山边跑边跟指导员说:“草原上的野火靠我们这百八十人根本打不灭,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营房,保护好人,保护好牲畜。”指导员瞪了包金山一眼,带着大家继续向后山奔去。

翻过山头,远处长蛇般的火,滚着浓烟,朝我们这边烧过来。人们举着打火的家具,嗷嗷的叫着,准备迎着火冲过去。包金山拽住指导员的胳膊,上下嘴唇不停地抖动着,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这样不行,会烧死人的。”包金山颤抖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火柴,把跟前的枯草点着,往前迈了几步,又点燃了一片枯草,然后接连点燃几处。指导员大声呵斥他:“你想干啥?嫌火烧的不大吗!”平时见着领导毕恭毕敬的包金山,瞪着牤牛般的眼睛:“你说干啥,这是为了不死人!”由于激动吐沫星子喷了指导员一脸。包金山点着的火,顺着风向东烧去,瞬间烧出一片有几亩大的地阶。看着眼前燃烧的大火,才真正懂得毛主席所著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含义。包金山让指导员把战士们集中到刚烧过的地方,指导员看出包金山的用意,满意的朝包金山点了点头,掏出哨子。


凡见过草原野火的人都知道,风有多疾,火有多快,刚到后山时,觉得火离我们还远,一会儿的功夫,两边望不到头的野火,如同一条金龙,驾着黑雾,朝我们横滚过来。风借火势,火助风威,条条蹿起的火舌,直逼着我们。枯草在野火中噼噼啪啪乱爆,偶尔从火中蹿出一股火焰,又把前面的枯草引着。像大海中的波涛,向前翻涌着,呼呼地响着,势不可挡。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的这么大,这么凶的火。大眼贼、旱獭子在火中乱窜,最后被吞噬。人们在野火面前心怯了,张大嘴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被惊呆了,吓傻了。大火冲我们扑来,又在我们面前断为两截,从我们左右掠过。灼热的气浪,像要把我们躯体里的水分烤干。滚滚黑烟,令人窒息的透不过气来。肆虐的野火向前冲去。 


大火过后,人们才醒过神来,长舒了口气,人们的脸被熏得黝黑。


在最危险或最紧急的情况下,谁最有经验,或是谁最有处置眼前问题的办法,谁就最有发言权,或谁就是最好的指挥者。连长、指导员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包金山。包金山镇静了一会儿:“我在草原上活了四十多年,没见过这次这么大的火。告诉大家追着火打,不要越过火头。”听包金山说完,指导员向大家重复了一遍包金山的话,又加了一句,“火离咱们再远些,咱们再撤。”

三班长带着班上的人,跑在最前面,到了一个凹处,突然一个旋风把火卷了回来,把他们包裹住,打了个旋儿,又随着风向往前而去。几个人衣服上蹿着火苗,头发、眉毛一扫而光。包金山大声叫着“快!快!在地上打滚!”说着脱下棉袄,在几个人身上扑打着。


通讯员气喘吁吁跑到连长面前:“团里刚才来了电话,命令我们组织人力扑火,要干净彻底。”


连长气急败坏地吼着:“扯他妈的蛋,等他们的命令,整个锡盟早完蛋了。”


野火渐渐远去,人们的神经松弛下来,一个个瘫坐在烧焦的土地上,环视着无际的焦土。连长、指导员商量了一下,连长哑着嗓子喊着:“回撤,这火爱他妈的烧谁烧谁去。!”


人们搀扶着重伤号,拖着打火的家伙,一步三晃的返回连里。


师部医院来了救护车和医生,轻伤的做了简单处理,把重伤员扶上救护车,送到医院。


第二天团李副政委前来慰问,表扬我们是毛主席的兵团战士,要我们继续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英雄气概,说要为我们请功。有人提出我们的棉衣服都烧坏了,没法御春寒了。李副政委说向上级反映,给我们补发棉装。


直到我返城,也没听到我们立功的消息,更没见到给我们补发的棉装

这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第六师多火灾,五十五团宝格达山林场着火烧死了人,五十七团北京女知青柏永华、集宁女知青单美英,为保护麦种被草原野火夺去了年轻的生命。是年某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头版发表了《战斗的年华,壮丽的青春》长篇通讯。柏永华,单美英成了这篇长篇通讯的主人翁。


野火无情,现在想起来还在心悸。

那场暴风雪作者:任秉舜

那次拉练,使我终生难忘。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七十八岁生日。

连续几天的风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风夹着雪,雪裹着风,铺天盖地,风把地面上的浮雪卷起来,呼呼作响,如大海上的巨浪,一阵紧过一阵,大有削峰填谷之势。整个乌拉盖草原在暴风雪的肆虐下,失去了生机,忍受着折磨。


天蒙蒙亮,饱餐战饭,武器装备及各项所需之物备好,紧急集合号响起,急忙跑出宿舍。一股寒气,冲进咽喉,直奔肺腑,呛的人倒憋气,喉咙发痒,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尽管身上包裹的很严实,也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如同赤身裸露在冰雪之中。风雪打在脸上,像猫抓似的又痛又痒。肉皮子阵阵发紧,冷战一个接着一个,人们咒骂着这鬼天气。


据卫生员老刘用温度计测试,当下气温是零下四十二度,风力大约在六七级。这是我到内蒙兵团,到乌拉盖草原第一次遇上的这样的暴风雪,这么低的气温。


以排为单位,把队伍带到连部前的空场。各排长依次向连长报告本排的实到人数。连长杨文和简要地做了这次拉练的动员,大体是:目的地是:距连部南三十余里的战备地扒坑;任务是:坚持三天的野外生存能力训练;目的是:培养吃苦耐劳的战斗作风,随时准备打赢苏修可能发动的侵略战争。并对这次拉练提出具体的注意事项。命令郑副连长带领文书、通讯员作为先遣组,骑马先行探路。命令司务长带领炊事班部分人员乘坐马车,拉着粮食、炊事用具、燃料。紧随其后,到达目的地后埋锅造饭。命令张副指导员待队伍出发后一小时,带领一辆马车断后,作为收容队。连里留守人员是两名拖拉机手和炊事班剩余人员,以备应急。另外还有几名病号。


这次野外生存训练,连里做了周密的部署,我们每个人也都做了思想准备。可万万没有想到,风雪如此猛烈,气温如此低下。


任务布置完后,按照一二三四排的顺序开拔。连里的狗们也兴奋起来,跟着队伍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我所在的一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白雪皑皑的大地失去了方向参照物,只能顺着刚刚走过的马车车辙印往前行进。我们的负重是,背包上面捆着皮大衣,半自动步枪横担在上面,肩上斜挎着十多斤炒熟的麦粒,腰间围着子弹带,加上身上穿的棉衣棉裤,皮帽子,大头鞋,足有五十多斤重。没膝盖的雪,踩下去吱吱作响,使劲用力,再高抬脚才能把腿拔出来。雪顺着裤脚灌进腿里,有些雪又会灌进大头鞋里,雪在鞋里化了,脚在鞋里不停地打滑。大头鞋的后跟粘上踩实的雪,不断地增高,走起路来一崴一崴的。嘴里鼻子里呼出的热气,立刻形成了霜雾,挂在皮帽子的迎风上,耳扇子上,男战士的小胡子上,女战士的流海上,再加上身上覆盖的雪,几乎成了能动的雪人。

没走多远,人们已经气喘嘘嘘了,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后面不知是谁脚下一滑,来了个“老爷子入被窝”,一个仰八叉,碰到后面的人,起了连锁反应,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又嘻嘻哈哈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大家要注意,身子尽量往前倾,尽量用鼻子喘气,尽量少说话,减少体力消耗。”连干部们前后照应着,不断地提醒大家。


没走上几里路,浑身已经发热,一会儿,汗顺着面頰,顺着脖颈淌了下来。我把皮帽子往后捅了捅,寒风像钻入脑浆里,立刻打一个寒战。有的战士摘下皮帽子,头上生腾着热气,像刚揭开锅的笼屉。


“赶快把帽子戴上,大家注意,谁也不许摘帽子!”连长大声喊着,嗓子被风一呛,一阵激烈的咳嗽。稍喘了口气“一排停止前进,二排打头。”就这样四个排轮流打头阵。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呼啸的白毛风在广袤无垠的雪原上猖狂地掠过,阻碍了人们的视线。


已经酸麻的双腿,机械地抬上踩下,身上落下的雪,被身上的热气熥过后,形成厚厚的冰甲。裤脚子挂上的雪硬梆梆的,双腿一摩擦,刷刷的响。整个队伍被雪覆盖着,在苍茫的雪原上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着。


“向后传,原地休息五分钟,”连长向排头下达命令。然后,一个一个的往后传。大家原地跺着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谁也不许坐下,一坐下就起不来了,非冻死不可。有解手的,男生脸朝西,女生脸朝东,不许回头。”


稍稍平静了一些,大家顺手抓起雪揉到嘴里。身上的汗顿时消去,更觉得寒冷。大家打趣着“哭不要紧,千万别笑。”


当地有这么一个说法,人不怕冻哭了,就怕冻笑了。人要是冻的失去理智时,不管摸到啥东西,就以为是火炉等项的取暖设施,抓住不放,会露出满足的笑容死去。就像溺水者一样,眼前任何物件,都会被认为是求生的稻草。


队伍继续前行,张副指导员带领的马车,从后面撵了上来。“不错不错,我这收容队成了摆设。”说着跳下马车,让赶马车的战友,赶着马车跟在队伍后面,自己插到队列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觉得又累又乏,又渴又饿,大家还是硬撑着,百八十人的队伍在茫茫雪原上,留下一条明显的小路。没有人说笑,只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白毛风嗖嗖的呼啸声。


爬上一个缓坡,几只狗兴奋的吼叫着,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前方,只见一面红旗在风雪中狂舞着,在皑皑白雪中是那么醒目,是那么鲜艳。终于要到了,人们又提起精神,继续前行,没等那只脚站稳,另一只脚又要抬起,被厚厚的雪绊了个跟头。

终于到了目的地。人们纷纷钻入地扒坑,顾不上解下背包,顾不上抖一下身上的雪,一屁股瘫软在铺着麦秸秆的地上。卫生员老刘看了一下马蹄表,三十里路整整走了六个钟头。


地扒坑的房顶上面安放着胳膊粗的檩条,椽子摆的密密实实。然后盖上苇芭,覆上土,高出地面一尺多。地扒坑不仅能作战备用,还可以为牧民们提供挡风避雪的场所。


地扒坑虽然简陋,与外面的风雪相比,显得极为舒适。


炊事班战士把熬好的小米粥分到各班,吃着自带的炒麦粒,就着布留克咸菜,狼吞虎咽。


乌拉盖的冬天黑的本来就早,再加上暴风雪,地扒坑里早已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连干部们和卫生员手里的手电来回晃着,特别刺眼。


“各排排长,司务长到连部开会,”通讯员小石在过道喊着:“连长指示,以班为单位讨论这次拉练的意义、收获。”


没多大功夫,郑副连长带着文书,司务长带着炊事班的同志分别骑马,坐马车原路返回。有人猜测,我们肯定不能在这儿过夜。


连长,指导员和其他连干部到各班检查大家的精神状态,看看有没有冻伤的,有没有生病的。


指导员站在过道中间,嗓子比平常提高了不少:“同志们,今天辛苦了,每位战士表现的都非常好,每个人都值得表扬。我们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上级要求的野外生存训练任务。你们不愧是毛主席的兵团战士,我们这种精神要继续发扬下去,只要有这种精神,什么样的敌人在我们面前都不放在话下。我们在这儿稍作休整,等郑副连长派车来,我们立即返回。”说完,划着火,点上一支烟又说:“会抽烟的,把烟点上,提提精神,呛呛不会抽烟的,省着他们睡觉。现在,以排为单位,进行拉歌比赛,使劲唱,以免大家打瞌睡。我起个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预备唱----”


地扒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隔着厚厚的土墙,各排起着哄的让别的排唱,或者让某个人唱。你一首,我一首,凡是会唱的歌,几乎唱了个遍,甚至几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传来拖拉机突突的声音,两辆“东方红75,”各挂着两个车斗,停在地扒坑前,连长、指导员喊:“大家赶紧上车,”大伙连滚带爬地上车,萎缩在装有多半车麦秸秆的车厢里。


有些干部担心上级会追究我们擅自提前结束这次训练的做法,有人说,领导的心也是肉长的,上级不会追究的,要是冻死、冻伤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到了连里,郑副连长和留守人员已经把各班的扫地风炉子生上了火,暖呼呼的。炊事班熬好了姜糖水,炸了几大笸箩馒头片儿,就着平日舍不得吃的榨菜,酱豆腐,猛造一顿。有的人饭还没咽干净,已是鼾声大作。这时才发现,有的人鼻子、耳朵被冻坏了,有的人脸上冻得起了铃铛似的大水泡。

风停了,雪住了,太阳又从东边升起来了,照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圣洁。那场暴风雪,不知是在考验我们,还是专门为我们这次拉练而降的。

作者简历

任秉舜  男、唐山市人、六九年毕业于唐山二中、七一年加入内蒙兵团、七七年回城、就职于唐山市木材总公司、任物价員、业务科长、副总经理。 


一九八二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多次在《唐山劳动日报》《唐山文学》《天堂草原》《中国报告文学》和《老知青家园》发表作品。

来源:兵团战友 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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