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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杀马、黑吃肉

知青往事:杀马作者:阿蛮

这是发生在云南兵团河口16团11营的一件往事,几十年过去了,读来仍让人心有戚戚。

连队那匹栗色马老得不能再老了。


养马的老张请示连长如何处置,连长说按老规矩办。


所谓老规矩就是放逐。


把老马赶到深山里让它自己死去,或让豹子和熊吃掉。


这样马死的情景人看不到,心安理得。


不想连长的话恰好被我同学哈三听到。他把这话转说给知青伙伴听后,大家都说太可惜了:与其拿马喂野兽,不如拿它喂人。


于是便找到连长,先齐齐的背一段毛主席语录:节约每一个铜板,为着战争和革命事业。


然后七嘴八舌说,把马放逐到山林,不符合毛泽东思想,应该杀了分马肉给大伙吃,我们好几个月没吃肉了!


连长是湖南老农垦,文化不高,背语录常常出错便不敢反驳,只说连队没有人杀过马,交给你们能行?


哈三点头道,好说好说,交给我,除了人以外杀啥子都可以。


一伙人欢天喜地地扑向马厩拉马。


大家把马拴在寨门外那棵橡胶树上,却不知该如何动手,都围着马议论不停。


有的说先捅心脏,有的说先剜眼睛,有的说拿铁锤砸马的脑门心,一锤下去就了事。


那马仿佛听懂了人话,本来蔫蔫的头便突然昂起,眼睛圆鼓,两条前腿愤愤然不停刨地。


众人看了一惊,都退后一步颤颤地不再说话。哈三拿把尖刀背在身后接近了马。


那马亦仿佛早把他看穿,躲闪几步便扬起前腿站立发出一声嘶鸣。


那声音之响亮,直颤得橡胶叶簌簌飘落。


都说太奇怪了:从没听到它如此叫过,莫非是向人们提岀抗议?


便有人拉了哈三说,不吃肉罢了,还是放到山里去算了。


那咋行?哈三圆眼一睁,昂着颈子说:连马都杀不死,岂不是让连长笑话!


他干脆把尖刀扔了,跑回宿舍拿来长把剽草刀,宽宽的刃口前头有一道弯。

哈三手一摆、刀一横,喊声让让让。众人便后退几步,形成一个大圈。


哈三冷不防跨上前便是一刀。谁知马头一偏,刀锋闪过,只剽下一团马鬃。


圈外哄声四起。哈三便有些急,抢上一步把刀抡圆又砍下去。却是砍在马背上,立即翻开一道血口。


马似乎疼痛,后腿一蹬便蹦起来,让缰绳系着橡胶树转。哈三见一刀得手颇得意,大胆靠拢照准马脖子又是一刀。只听咔嚓一声,刀与马颈骨碰岀一声脆响。


众人便指了长把刀喊,缺了,哈三,缺了!


刀缺了!哈三一愣神,那马却奋力一冲,前腿一弯把他撞个仰翻叉。


众人啊地一声叫岀。哈三就地一滚翻身爬起,刀已扔在马腹下。哈三抬眼一看,马眼圆瞪冒出愤怒之光,着实有些骇人。


他便惊岀一身冷汗,煞白了脸扯起嗓子喊,猴儿,吴丁,小甘,把刀拿来,都站起看个啥!


那三人恍然醒悟,便跑去拿了长把刀来围着马跃跃欲试。将马赶开几步,哈三重又拿到自己的刀。


虽然缺了一块,仍一刀当先照马脖子又砍。


另几把刀也一齐杀向马头、马背、马肚、马腿、马屁股、马尾巴。霎时只见一阵刀光乱闪,血雨腥风,人性狂野,马目仇视。


有女生见不得血,呕吐出午间吞下的米饭韭菜木薯汤。


顷刻过去,砍杀嘎然而止。


却见那马血肉模糊的居然往人圈外冲!


围观者哇的一片惊叫,惶惶然让出一条路,看马跑往南溪河边。


原来混乱中,竟把缰绳砍断。


哈三持刀领头又向马追去。猴儿、吴丁、小甘亦相跟而上。空旷寂静的河滩便升起一片肃杀之气。


毕竟那马是老得不能再老,且又多处刀伤血流不止,没跑多远便站着不走了。

回头望一下,见后边人群紧追不舍便悲哀地偏过头去,只把眼睛朝向小河那边,鼻孔奄奄地喷着气,马尾轻摇一副听天由命样子。


哈三等人赶拢,分四方把马围定。举起刀却又终于犹豫起来,刀光随眼光颤抖。


静静地站一会儿,却见那马斜斜的轰然倒下,把地上那汪黑血溅岀丈多远。


哈三等人头上脸上双手及手持的长把刀上,皆沾满马血。


轰动一时的虐杀总算结束了,每个人都分到半碗红烧马肉。早先听说马肉是酸的,现在晓得其实不酸。


只是烧了很久都不粑,连队男知青一个个嚼得腮帮子痛。女生们则多数怕吃,有的一端碗就呕吐。


一天过去,知青们居然悄悄然地,仿佛经过一次洗礼。


其后许久,连队有马老迈后,便早早卖与山里瑶族,再无人提议杀马吃肉。


知青回城很多年后碰到哈三,他已是一酒家的承包经理。说起那次杀马,他发岀沉重叹息,说,那时我们被文明所放逐,自己也放逐了文明,才如此残忍地杀马。


说罢,戚然良久。

黑吃肉作者:薛斌

不是黑道故事,是我在苏北农村插队时吃肥肉的故事。

那年头中国的最大特色,就是折腾。农村自不能例外,每逢冬季农闲,从生产队往上,层层要兴修水利,农民叫扒河;而公社以至县里组织的大工程,叫扒大河。往往是前任书记开沟,后任书记便筑堤,所以年年不得闲。扒大河很苦,指标是硬的,通常每人每天两方土,不是从河底取土挑到河岸上,就是从平地取土挑到堤顶上,非强劳动力不能胜任。至于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之类,都不在话下了。如我之辈无依无靠的知青,年年争着去扒大河,并非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改造好了世界观,而是扒大河不用自带口粮,全吃公家的,可以节省下一冬的吃食,开春再填肚子。物质决定意识,口粮短缺决定了我们的奋不顾身。


扒大河工地上,不但可以放开肚皮吃饭,而且工程胜利结束时,还有一顿大肉作为庆功宴,这就归到我们的正题上来了。总在头十天前,民工们就开始兴奋,收工后躺在窝棚里馋涎欲滴地讨论,今年的这顿肉,会是“四寸膘”还是“五寸膘”,也就是肥肉,农民叫白肉,厚度起码得在四寸以上。熬了一年的肚皮,早已没有半点油水,非此不能杀渴。然后便是催促伙头军,趁早到食品站去看好了猪,不要把肥猪肉让别人抢去了。其实伙夫同样心急,天天吃饭时都会向大家汇报,今天杀的猪毛重几何,膘厚几寸。

终于有一天,伙夫把肉背回来了,所有的人都围上去,看,摸,掂,嗅,叉开手指量,四寸五还是四寸八地计较,性急的索性伸出舌头去舔一口,冰碴子把舌条划出血痕,还自以为捞到了油水。本队的看饱了,还要派代表溜到邻队的伙房里去,与人家的肉作比较。得胜的一方,在工地上可以自豪地取笑对方,从白肉的厚薄,攀扯到对方的工程进度,个人的气力大小。失利的一方,不免要埋怨本队的伙夫艺不如人,明年怎么也不能再用他;赌咒发誓,明年的白肉,一定不能再输给别的队。总之肉还没吃到嘴,精神上的享受已经丰富而多彩。


吃肉的日子终于到了,那是比过年还要激动人心的时刻。须知过年是吃自己的,而现在是吃公家的,公私不能不分明。傍晚时分,整个工地上都弥漫着猪肉的浓香,人人都沉醉在即将到来的幸福之中。验工结束了,工具收拢了,行装打好了,天色黑尽了,只等吃完肉就可以上路回家了,吃肉的庆典也就开始了。全队十几个民工,人手一双长竹筷,一只大海碗,在桌边团团围定,伙夫连肉带汤,盛在一只大瓦盆里,端到桌子中间放好。闪烁的煤油灯下,切成巴掌大的白肉,油光闪亮,浮满在汤面上,微微旋动,虽是寒冬腊月,也不见热气腾起。


队长放开喉咙大声吼:“看好了?”


众人应和:“看好了!”


如是重复到三遍,队长一声令下:“吹灯!”


伙夫噗地吹熄了煤油灯。

灯熄就是无声的信号。十几双筷子一齐伸进了肉盆。只听得噼噼啪啪,叮叮当当,嘘嘘哗哗,也就三几分钟的时间,只剩下了筷子刮过瓦盆底的嘶啦声了。那是意犹未足、心有不甘的人在继续奋斗。


待一切静了下来,队长才开声问:“都吃好了?”话音里带着心满意足的慵懒。七零八落的声音回答:好了!


“上灯!”


煤油灯点亮,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向盆里,都不相信黑地里能把肉块捞得那么干净。但事实胜过雄辩,盆里确实只剩下了清溜溜的油汤。每个人都表示自己吃得十分痛快,至少大家的嘴唇上都有油光。这就是黑吃的妙处了。如果是在明处,你快了我慢了,你多了我少了,必然生出矛盾,埋下怨怼,公家花了钱还落不了好;就是让队长去分,也会有大小厚薄轻重的计较,免不了抱怨他偏心。当时中国,不患寡而患不均,而绝对平均是神仙也难办到的。这顿庆功宴要想吃得皆大欢喜,黑吃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汤足饭饱之后,民工们会忍不住夸口炫耀,说自己吃了几块又几块,谁也不会承认自己吃少了,因为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你吃少了,吃不到,只能说明你无能;而按他们报出的数量,肯定远远高于队里所买的那块肉。


当然,黑吃也是有技巧的,初次参加扒大河的人,一块肉都吃不到,也是常事。这技巧就是,下手的时候,筷子一定要平着伸进汤盆,因为肥肉都浮在汤面上,一挑就是几块;如果直着筷子下去,就很难夹住油滑的肥肉。一经点破,相信大家都能明白。我现将这个诀窍公之于众,是相信那个黑暗的时代决不会再回来,保藏着这屠龙之技,也无用武之地的了。

转自公众号:渝湃UP、上海知青网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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