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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知青与内蒙古姑娘的生死恋

上海知青与内蒙古姑娘的“生死恋”北方周末报

63岁的范秀云弯下身子,费力地从卧室床下,拽出一个大皮包来。


这是一个黑色人造革软包。从右下方印着的上海字样以及包的样式,看出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物品。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包的拉锁,拉开的似乎是一段早已尘封往事,以及和丈夫共同渡过的蹉跎岁月……


睹物思人,范秀云一时满眼泪花。


里面是丈夫奚鑫康生前遗物,除了照片、笔记本之类的,更多的却是丈夫钻研高端数学方面的部分底稿和图解。虽然纸已泛黄,但那些阿拉伯数字如同精灵一般跃然而出,仿佛显示着奚鑫康挑灯夜战的身影。


“鑫康已经离开我们26年,我没有一天不去想他,尽是想着人家的好,就像做了一场梦。”说话时,范秀云老师抚摸着丈夫的照片,思绪像是飞到了远在天国的丈夫身边。


这是2017年2月20日的一个早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兴和县这个塞北小城,仍沉浸在春节过后的慵懒氛围之中。


范秀云独自一人住在县城一住宅楼内,从县第二中学退休以后,返聘了几年,现如今的主要工作就是:上,照顾着89岁的老母亲;下,看护着5岁的小孙子。


她用忙碌与付出来化解对丈夫的思念。

结缘小山村

1969年上海虹口区有389名知青到兴和插队

1969年,奚鑫康告别了生活了19年的大上海,毅然踏上了开往内蒙古大草原的列车。这一年,从上海市虹桥区来到乌兰察布兴和县插队的知青就有389人,而奚鑫康、方忠达、李德芬等41名青年都被分到了兴和县民族团结乡十四苏木。


刚来村里前3个月,吃住由大队安排,后来生活就个人自理了,真正艰难的知青生活由此开始,那年月,贫瘠的塞北山乡,物质生活极其匮乏,奚鑫康与同伴们常处在饥饿之中。村里的人们常常看到,这群年轻的上海青年,冬天常去井台洗衣服,饿了吃冷山药蛋,夏天的时候,奚鑫康更是跑到地里拔韭菜充饥,这,为他以后的胃病留下了隐患。


1973年,当时的乌盟师范学校来兴和县招生,奚鑫康被录取。1974年8月,奚鑫康被分配到了赛乌素中学,成为一名老师。


在赛乌素中学所在地段家村,奚鑫康这个上海来的年轻人,不仅仅给学生们带来了高水平的教学知识,同时也给这个塞外小村带来了一股浓浓地、来自当时全国最先进城市大上海的生活气息。


第二年,他结识了同在赛乌素教书的22岁内蒙古姑娘范秀云。


范秀云回忆说,奚鑫康的年轻帅气、学识渊博、头脑聪慧,加上上海人天生具有的热心勤快,深深打动了她的心,“使我敬仰爱慕”。


在校长杨岐山的撮合下,两个情窦初萌的年轻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一场跨越地域的“生死之恋”就此展开。


回想起当年的“婚礼”,范秀云说:“苦虽然苦,但也很幸福”。他们没有请客,也没有举行婚礼宴会,只是由一位老师用自行车带着新娘,沿着学校后院,到村边的公路上绕了一圈,然后再返回学校,媳妇就算娶回来了。晚上,老师们在办公室为他俩举行一个联欢会,大家吃了喜糖,逗笑了一阵,婚礼就结束了。


而他们的“婚房” 就是在奚鑫康的宿舍窗户上贴一个剪纸喜字,两张破旧的床一并,家里唯一的家具就是奚鑫康从上海下乡时带来的一个人造革箱子,上海家里寄来的两件衬衣,奚鑫康一件,范秀云一件。奚鑫康那件大得不合身,原准备在婚礼上穿,结果也没派上用场。一间陋屋、一张旧床、一套褥被、一个小箱、一个做饭用的煤油炉,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范秀云说:“我的丈夫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他把最好的被褥让我用,最好的衣服让我穿,最好的食物让我吃,特别是我在怀孕期间,他连苹果也舍不得吃一口,而是想方设法给我改善伙食:一棵老白菜,他把筋抽去,做一盘又脆又嫰的炒菜;3个鸡蛋,加上蔬菜,竟能做出够俩人美餐一顿的饺子。过春节了,我们没有新衣服,他把衣服熨得平平整整,穿得干净利落,全家买上2斤猪肉,两棵白菜,一块豆腐,一个年也过得有滋有味。”“他总是在你意想不到时,带给你惊喜”。


他能用莜麦秸粘贴出几幅精美的书法条幅,用麦秸裱糊出一幅好看的年画,有时用几根竹子能制出一件精巧的工艺品。这些小玩意儿展示在小屋,让范秀云觉得金碧辉煌,让他们都陶醉在艺术氛围里了。


奚鑫康特别爱动脑子、爱学习、好钻研。一道数学题总会想出多种解法,1978年,在全盟中考阅卷时,他担任数学组组长,一道数学题他竟做出了12种解法,比标准答案多了10种,使不同解法的考生受益。

病魔来袭

奚鑫康生前与妻儿在黄浦江畔

在赛乌素工作的时侯,奚鑫康就老犯胃病,而作为吃惯了大米白面的上海人,在这个时候却常常是,在早晨上课前喝点莜面糊糊,就匆匆走上讲台。


由于过度劳累,又没做过很好的治疗,他常吐酸水,一到吐酸水时,他只吃点药就应付过去了,从不请假休息,生怕耽误学生一节课。可病魔并不因为他坚强和奉献而远离他,而是慢慢向他逼近。


1980年的春天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春天,而也就在这一年,他们的爱情结晶即将诞生。然而不幸的是,在生产时没能够保住孩子,之后医生告知,夭折的是一对双胞胎。


接踵而至的是一个更为不幸的消息:奚鑫康被内蒙古医院诊断为胃癌。


晴天霹雳!一连串的打击,在这一时刻,让这一对刚刚在生活和工作上略有起色的夫妻几近崩溃。


医生让尽快做手术,而奚鑫康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给学生上课,还尽力安慰妻子:“一定是医院给诊断错了,我没事”。


就这样,一直扛到了放了暑假,8月5日,范秀云陪丈夫到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做手术,进手术室时,奚鑫康紧拉着妻子的手说:“不要怕,一会就出来”。术后胃切除3/4,上海的父母亲让他在上海疗养,奚鑫康坚持回内蒙古兴和,临行前老父亲拉着这位内蒙古的儿媳说:“你这儿媳我们全家都喜欢,毛毛就交给你了。”回到兴和后不久,奚鑫康又以惊人的毅力,饱满的热情,登上了讲台。

老天垂青又十年

1982年农历4月2日,在奚鑫康36岁的时候,他们儿子出生了!中年得子,奚鑫康异常兴奋,逢人便讲:“我们有儿子了!”妻子给儿子起乳名“鹏鹏”, 奚鑫康给儿子起学名“中元”,名字寄托着夫妻俩共同的心愿。


手脚麻利的奚鑫康洗尿布和做饭,几乎承担了全部家务。上海的亲人们不断寄来小孩的衣物和食品,儿子渐渐白胖,活泼可爱,而他却日渐瘦弱。


1983年,他们迎来了命运的重大转机,夫妻双双调入兴和县二中。他们有了更大发挥才能的舞台。


1985年到1988年,是他们夫妻搭档的“黄金期”,奚鑫康教数学,范秀云教语文,由于教学质量高,又极富爱心,被坊间称为“夫妻班”。


当年“夫妻班”的学生,现为内蒙古呼和浩特铁路局某处处长池存在回忆说,奚老师爱才,知道我家庭困难,怕我辍学,不畏闲言,硬是直接找到校长减免学费。


1990年7月9日,在结束了8年在学校住宿舍的生活后,奚鑫康、范秀云带着8岁的儿子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期盼已久的产权属于自己的两间新房,宽敞明亮的房子,加上红砖铺地,他们兴奋得难以入睡。


从动手术到今,老天垂青,他们又携手走过十年,范秀云说:“这段日子是我们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时光”。

“把我的骨灰带回内蒙古”

奚鑫康

1991年春节过后,奚鑫康又感身体不适,4月5日,在上海第四人民医院做第二次手术,出院回家后,奚鑫康仍然觉得难受,便再次回到上海,这时,他已明白,他的生命已走到尽头……


范秀云回忆说,1991年12月19日,上海,这是一个阴沉潮冷的日子。躺在上海第四医院病床上的奚鑫康脸色苍白,他骨瘦如柴,癌细胞已侵入肝脏,令他疼痛难熬。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最后一个生日,我买一个大苹果用水果刀刮下来果汁,喂入他口中,他的目光在守候在他身边的人中环顾,寻找着,弥留之际眼睛一直盯着门,我心里明白,他是想能再见儿子一面(此时儿子还远在内蒙古),他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你,你还要再嫁!我死劲儿摇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范秀云说,记得知青第一次返城,他面临选择,要么离婚独自返城,要么保全家庭,过远离城市文明的贫寒生活,他选择了家庭,选择了内蒙古。这一次他又面临选择,他说:“把我的骨灰带回内蒙古。”


“按照他的遗嘱,我带着他的骨灰回到兴和,把他葬在他曾为之奋斗奉献的这块热土——兴和城关镇南脑包”。


范秀云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如今他已离开我们26个年头了,他那种吃苦耐劳、乐观坚强、积极向上的精神,一直鼓舞着我,支撑着我独自走了26年的艰辛路程。儿子也继承了父业,大学毕业后留在兴和成了一名人民教师。”


池存在一回到兴和老家,总要陪着范老师去奚老师坟头去祭拜,希望老师在天有灵,看到学生的成长。


范秀云近几年也带着儿子回上海的婆家伺候老人,“公公年岁已高,我想替鑫康尽尽孝”。


在一篇回忆丈夫的文章里,范秀云这样写到:鑫康,我们的儿子已成家立业,儿子像你一样聪明上进,儿媳贤惠懂理。你那未完成的,你特喜欢的《歌德巴赫猜想》底稿,我仍保存完好,尽管你不在的日子,我们的生活有苦也有累,很是艰辛,可我无怨无悔,如有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夫妻,如你地下有知,也该安息了。我挚爱的丈夫……


文章来源于“指闻内蒙古” 转自兴和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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