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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69届北大荒知青刻骨铭心的记忆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兵团战友 Author ​陈晓南

作者陈晓南,右起二排第一位

刻骨铭心的记忆作者:陈晓南

时光飞逝,岁月如流,我们这些当年的知青,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不由得心潮澎拜、热血沸腾、思绪万千,人生中的酸、咸、苦、辣、甜,有太多的体会了。 

                                           

我是69届到北大荒的知青,不用细说人们也都知道这是一届只有小学六年级水平的初中生。他们在刚满16岁就离开家到很远的地方。一大部分都去了黑龙江兵团、或内蒙兵团。人的一生谁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一些坎坷的经历。我也是一样,最深刻的记忆要从我13岁也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说起。虽然岁月已经过去了50多年,然而我还是记忆犹新。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


那是在1967年8月的一天记得是周六,公用电话家的姐姐跑来告诉我去接电话,电话是一个叔叔打来的,(这个叔叔我认识他来过我家)告诉我说让你妈妈到单位来一趟,一会儿要开批斗会批斗你爸爸,我放下电话回家找奶奶要了两毛钱。坐109路电车直接就到了父亲的单位(那天母亲去小姨家没回来),这时的天已经黑了,看不清路了,我朝着有声音方向跑过去。

那是个礼堂,父亲单位的人不多,但也是座无虚席了。我只能站在礼堂的门口远远地看见在台上被批斗的父亲他低着头,台下的口号声响彻整个礼堂。站在门口的我忐忑不安,不知所措,这时台上主持大会的人说让我父亲读《毛主席语录》其中的一段,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可父亲就是低着头好像没听见。主持大会的人急了把我父亲的头使劲的按了一下大声说:你念不念,可父亲就是不念,这时站在后面的我着急了,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呀,你快点儿念吧。这时台上台下口号声此起彼伏,我很害怕。这时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知哪来的勇气直奔到主席台对主持人说:我帮我爸爸读吧,我爸爸有气喘病你们应该知道呀,他诧异地的看了看我。对另一个人说她怎么会来的,哪个人没回答他的话。直接走到话筒前只说了一句散会,散会,所有的人都陆续的走了,之后,我想和爸爸一起回家,可是他非要我到他的办公室,我只好跟他去,他对我说你要和你父亲划清界限,我说,好的,我会替你们监督他的一举一动。但是我不知道我爸有什么问题要批斗他,这时办公室的另一个叔叔对他说:你别对牛弹琴了,让她和他爸爸走吧。


从这以后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不知道父亲又被批斗了多少次。妈妈带着我们姊妹几个每天都在煎熬中度日。没过几天,教育机构就都被下放到五七干校了。但我的心并没平静。每天都胡思乱想没心情上学。学校的很多同学到我家门口喊我复课闹革命,我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去上学。但老师对我到是格外关心,也许是因为老师到我家做过一次家访,对我家的情况了解了一些吧。学校去学农劳动我不想去,老师对我说:去吧给我申请了减免费。


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看你家的情况你能去吗?现在想想我当时没理解老师的意思,反而对老师说,不用你管,那时的我太不懂事儿了,有点不知好歹。可当我理解老师的用意时已经晚了,我已经去了北大荒,别提有多后悔了。


父亲去干校后,连我要到黑龙江也没让回家一趟。


我是69年8月14号离开的北京,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没让妈妈送我,和妈妈说了一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的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因为这时我已经泪流满面了,我不敢回头了,怕妈妈伤心不敢让妈妈看到。来到学校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在操场上。这时我看到同学都和父母或亲人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孤孤伶的顿时感到很失落。这时老师和年级组长朝我走过来,和我聊起了天,老师说你很勇敢、也很坚强,但是以后的路还很长。老师对我说他昨天是特地到我家看看我的情况,就是有点不放心,老师又对我嘱咐了一番。在特殊的年代一个老师也只能做这些了。

我们开始点名要上汽车了,九点多就到北京火车站了。列车晚点,我们12点多才通知上车。当我迈向列车的时候列车员把我给拦住了,不让我上车,我对她说我也是去黑龙江的,可她还是把我拽到她身后,继续让别的同学上车。这时我急了,急忙找到送我们去黑龙江的军代表唐指导员,说明情况才让我上车。只听他和军代表说:我是看她太小了。由于没人送我只是看着同学和家长告别,这时列车缓缓地启动了,车上车下哭喊声一片,看到这场面我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泪水。列车刚过了丰台站同学们已经恢复了平静,有说有笑了。好像只有我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想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离开家,以后的人生都要一个人去面对,列车越开越远,我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幼稚不加思索,不考虑后果,还以为去农村劳动,不会时间太长的,可一切都晚了。


列车开了三天两夜到了一个叫赵光的火车站,那天正赶上下雨,我们下车之后道路就是个大泥塘,一脚下去就像踩在发了的面里,这是什么鬼地方,和我想象中的地方差的太远了。我很沮丧,我开始想回家了。我找到送我们的军代表,他要带一个同学回北京,我对他说您也把我带回去吧,军代表说你要是发烧我就带你回去。可我又没有让自己发烧的办法,就这样一呆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我干过很多农活,脱坯、割草、铲地、割豆子、翻麦趟子、走颤颤悠悠的跳板还要扛几十斤的豆子上垛,挖过沙子、拉过石头。还有很多……这些苦我都能承受不过我还有一段施工的经历让我刻骨铭心。


1971年4月13日下午两点,我们乘603次军列,由赵光开往伊春方向一个叫苔青火车站的地方,我们凌晨2点左右下车。由部队的卡车把我们一行700多人送到各个连队。下车之后看到我们是在一条山沟里两面是耸立的高山,中间有一条小溪。我们住的是帐篷,全连100多人分四个排。第二天在营部召开施工前的动员大会,由486部队的蔡政委给我们讲了这项工程的重要,他告诉我们这是一项国防施工,是保密的工程,还不让我们告诉家里人,只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就是一进工地脚踏人民币,形容这个工程要花费的巨大资金。接下来发给了我们很厚的帆布工作服。

紧张的开山打洞任务就开始了。当时也没什么想法,由于思想单纯还觉得这么神秘的任务让我们去干,觉得很神圣,很光荣呢。可当我们真正接触到的时候才觉得这是一项即艰苦又危险的施工,难以承受的重体力劳动。这对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说好像有些残酷,钻眼机班的男生打眼放炮之后,我们就冒着弥漫的硝烟进洞排渣,大块的石头超过我们的体重好几倍,我们要好几个人才能抬上板车。碎的石渣我们一锹锹的装车运到洞外。抬不动的石头我们还要抡大锤把它打碎。一开始我们一锤下去火星四溅,可石头就是纹丝不动。后来连长告诉我们,打石头要靠震,一锤下去要有力,多震几次石头才会裂,这真是超负荷的体力劳动。我们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因为劳动强度太大,每个人都喘着粗气,口罩根本戴不住。安全帽也被扔到一边。我们用我们稚嫩的双手去完成这项即艰苦又神圣的使命,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到我们劳动的场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超过了我们承受的极限。我们就是一群特别听话的娃娃,我们每天要唱革命歌曲、学习毛主席语录。

因为我们住的是帐篷,经常有黄鼠狼来做客,一天我睡觉醒来,刚想下床就看见两只黄鼠狼大摇大摆进了我们帐篷,一下就钻到我们吃饭的桌子下面,我没敢下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也许是原始森林的缘故吧,动物也很多,熊、野猪、狼、我们营房附近因为老放炮它们不敢靠近,我们不敢一个人上山。偶而我们的帐篷里还会有蛇爬进来,就在你脑前头盘成一个圈,这对胆子小的女孩子来说可真是吓到的要命,只好找连长把它请出去。可谁知道下次它什么时候再来串门?它又会藏在哪儿?


在这次施工中我们基本都有被砸伤和流血的经历,我亲眼目睹过战友被石头砸伤的场面。我害怕,我恐惧,替受伤的战友难过,但又很无奈,因为没有别的选择。这石头可不长眼,谁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掉下来呢,只能怨天由命吧。小伤口卫生员给处理一下,大的骨折、头开瓢了血流不止的直接送伊春224部队医院,伊春224医院治不了的在送哈尔滨医院治疗。就在前几个月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一个人做的美篇,题目是《214团烈士魂归故里》,这是一个纪实报道,说的就是我们施工的地方,是在我们撤离以后接替我们继续开山打洞的一只正规的工程兵部队,在施工中由于塌方三名解放军战士牺牲在了哪里。他们的战友没有忘记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在大山的深处、杂草丛中找到了他们的墓碑,把他们的骨灰送回了自己的家乡。多么感人的一幕。


我们这一批施工的兵团战士,虽然有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场面,但我们都躲过了危险,也许上帝眷顾我们这些可怜的娃娃,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我们女孩子比较心细,我们进洞之后先排险,在放炮之后有活动的石头,都用撬棍把石头捅下来,也是运气让我们都活着走出了大山。 


经历了十九个月国防施工,我们接到上级通知,不能回原来的赵光了,让我们去六师的建三江。


我们于1972年11月29日下午5点乘专列从伊春苔青火车站出发,30日凌晨到达福利屯火车站。接我们到建三江的卡车早早的就到了,怕我们承受不了这么寒冷的天气,早上七点左右才通知我们上车,记不清是五辆还是六辆了,按连队陆续上车。这可是黑龙江最寒冷的季节呀!零下二三十度,我们冒着刺骨的寒风,坐着敞篷大卡车出发了。


汽车在公路上奔驰着,不一会棉袄就被风打透了,手脚已经开始发凉了,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着。车开起来小冰渣像雨点一般朝我们袭来。我强忍着但寒风更加肆无忌惮一点都没减弱的意思,手和脚都己经麻木了,已经失去了知觉。口罩和棉帽子之间都是白霜,口罩硬帮帮的贴在脸上好难受,我想换个口罩可被冻僵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可实在太难受了,我把手伸到肚子上面吾了一会儿,才勉强地换上口罩,顿时舒服了许多,但是刺骨的寒风还是那么无情,在看周围的战友们一个个的都缩成一团,这是一副多么悲惨的场景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到吧。  


福利屯火车站到建三江差不多有150公里,正常行驶也就三四个小时,但我们六个小时才到二十五团团部,因为中途是让我们都跟在汽车后面跑,就这样几个轮回,这也是当时最好的办法,不至于把我们冻坏,冻死吧。这六小时我们没吃一口东西没喝一口水,中午12点左右到团部稍休息片刻,我们又被大卡车送到离团部二十里地之外一个连队,我们在冰冷的炕上睡了一夜。有很多战友脚被冻伤,缓过来之后出奇的痒,也有脸上冻出了泡的,和开水烫了一样的泡,这是多么艰难痛苦的一次旅行啊。       

这也是永远不能忘记的缘故吧,就像是一个烙印永远抹不掉。在后来连长的带领下,在一片空地上打井、盖房子、新建了一个连队。我们这个连队没有老职工,全是知青,去过建三江的都知道有沼泽地,我曾经就陷过一次,那次是去人工点豆,路过一片沼泽地,还好在战友的帮助下把脚拔出来了,虽然有很多的艰难我们都挺过来了。去过黑龙江的都领教过大烟泡的厉害吧,蚊子小咬成片追着走,冬天要刨一尺多厚的冻土修水利。


在以后我们又接到修福利屯到建三江的的福前铁路,这些虽然也很艰苦,但有过施工营的经历这些都不在话下了。在我们即将离开黑龙江的时候,福前铁路也顺利的通车了,可以说我们为祖国的边疆建设献出了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来源:兵团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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