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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记忆:供销社往事

七十年代供销社现场实拍

真实历史影像:
七十年代的北京供销社

供销社往事作者:钟华

20世纪70年代,中国正处在计划经济末期,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吃穿用都分为计划内和计划外。

那时候,人们的贫富差距还不明显,市场也没有放开,没有所谓的个体户,没有超市和便利店,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所有的吃穿用度均要凭票供应,买粮食凭粮票,买布要布票,买食用油要油票,甚至买肉还要肉票。


自古“民以食为天”,镇上最高大上的单位是粮站,负责每季农户们公粮缴及计划内售粮。其次就是供销社了,整个小镇上只有两家供销社,分别位于我家正对门和北侧。 

母亲自小受过饥饿的苦,对粮食有本能的敏感。小时候印象中母亲最爱囤粮食,即便这样,因为家里人多,粮食总也不够吃。我还清楚记得别人送来粮票,母亲如获至宝,因为有了粮票就可以去粮站买粮食,否则只能买高价黑市粮。 


每顿的餐桌上,尽管都是素菜,母亲也总能变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饭菜,小时候鲜少能吃上肉,偶尔吃上一顿肉,就会开心好几天,即便如此,这也并不影响我们拥有快乐的童年。 

那时没有休闲娱乐去处,没事最爱逛家对面的供销社,那里能满足一个孩子对物质的所有欲望,尽管只有看的分。当然,还有个秘密,每次趴在玻璃货柜底下我都能捡到钱,有时候是五分两分一分的硬币,运气好能有绿色和紫色的纸票,那时候五分钱能买一颗糖,两毛和五毛对我来说无异于捡到巨款了。 


对门的供销社,是南北方向一字排开,长条形通透的门面房,一共有八间,黑色裸露的外砖墙,墙体上还清晰地印着“毛主席万岁、社会主义好、为人民服务”等大字。 

南北两端各有一个正对街道的大门,三步台阶上去,地面也是砖块铺成的。有两扇小门通到后面的院落,院子里长了一排高大的梧桐和杨树,一整个夏天,聒噪的知了声不绝于耳。 


院里有一排矮平房,与供销社门面房平行,这是员工宿舍,林荫庇护,小时候最爱到这里来捡杨树叶,用叶上的柄与小伙伴们的交叉拉拽,看谁的柄先断,断者为输。 


供销社八间门面,里面按日用品类别分为四个分管柜台,每个柜台各占两间房的空间。自南向北,分别是文具书籍类、五金灯具类、针纺内衣类,最北边的是布匹。 

每个柜台都是相同的陈设,整面靠墙的立式货柜,前排清一色三层玻璃货架,货架靠里那面有推拉门,可以上锁。两个店员负责一个柜台,那时候没有手机,店员上班时一般都会搬个凳子,在玻璃柜台后面正襟危坐,有客人要看商品,店员需要起身拿,碰上总看不买的顾客,店员甩脸是常有的事。 


在我记事后,镇上供销社依然存在,但职能已经削弱很多,小镇上已经有了一两家私营小店,人们购物有了其他选择,供销社的管理也日渐松散,有时候一天天地静守着,也没几个顾客进来,阿姨常常坐在板凳上织着毛衣,叔叔则将收音机调到合适音量,赖以打发午后无聊时光。 


位于我家北侧的供销社,是专卖油盐酱醋的。这里门面大,足足有四间,房子也更高,但里面到处都是酱醋味,所以我很少到里面玩。不过房前却有一大片空地,我和哥哥常在这里滚铁环,空间大到能够连续拐弯,不会停下来;或是找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用小刀沿着直线挖出几个小坑来,玩滚弹珠。 


玩这些我向来不是哥哥的对手,但哥哥每次都还跟我玩得不亦乐乎,估计实在找不到玩伴吧,两个人玩,总比一个人玩有趣。我俩常常双手糊满了泥,口袋里装满了透明的玻璃球,跑起来裤腿呼呼生风,弹珠在口袋里也“嚓嚓”乱响。 


网络上曾经一度流行“打酱油”这个词,意思是凑人数、出工不出力,或指道义上强烈关注某事,行为上却明哲保身,相当于“路过”的意思。 

可在我们小时候,酱油真是打的,一口半人高半人宽的黑釉色大缸,上面两扇拼接的木头盖子,还压了个白布包的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柜台后面全都是这样一口一口的大缸。 


每每放学回家,母亲喊:“晓伍,去打酱油!” 


于是屁颠屁颠地拿着玻璃酱油瓶,走到隔壁,卖货的姐姐拿着一根竹竿做的长柄容器,下端是没锯掉的空心竹筒,伸进缸里,再往对准瓶口的漏斗里一倒,空瓶基本满了,姐姐用抹布利索地将瓶口擦干净,拿一个烟盒叠成的有点像“妙脆角”形状的瓶塞,往瓶口一放,酱油就打好了。 


那时候的盐也没有现在这种成袋装的细盐,都是大颗粒的粗盐,也是要用秤称的,买盐也是我去得最多。我捧着一个黄绿色的陶罐盐钵,往柜台一放,姐姐用铲子铲了往秤上放,每次都是一斤。牙白色的盐,由于颗粒大,吃菜的时候咬到盐粒子是很正常的。 

小时候很爱看书,却没钱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趴在卖文具书籍的玻璃柜台上,仔细盯着一本本书,那时候做梦都想拥有一本《格林童话》或《安徒生童话》,每次一放学就去看,如果这两本书还躺在那,就舒了一口气,只要没卖掉就高兴。 


后来开始练毛笔字了,平时用的都是劣质毛笔,在柜台看上一款中狼毫,天天去转。终于有一次鼓起勇气,跟卖货的伯伯说:“把那支笔拿给我看一下。” 


伯伯看了看我,半天没有动,一脸鄙夷不屑的表情,半晌,回了句:“你买不起。” 


那眼神和语气让我很多年都难以忘记。随着时间流逝,后来我定居省城,每每回家看到他都会主动问候,记忆中的不快早已完全忘怀。 

小镇就那么多人家,向来没有秘密可言。谁家贫穷、谁家有钱、谁家丧葬、谁家嫁娶,基本都是人人皆知的。总体来说乡情融洽,在粮站和供销社上班的人,优越感比较强。 


也有人缘很好的,卖五金的叔叔就是。镇上无论男女老少,都亲切地叫他小鲁。叔叔家住县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风雨无阻地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往返于县城和小镇。叔叔人很瘦,皮肤白净,高个头,浓眉大眼,很帅,而且人也很热心,经常帮人修个灯修个车的。 


卖布匹的沈阿姨是上海人,知青下放时来到附近乡下,在县城认识李叔叔后结了婚。阿姨在供销社售货的时候,人缘是极好的,整条街对她的评价都很高,她为人亲切随和,说话轻言细语,每次量布时都会主动放一两寸给顾客,镇上的人都喜欢在她手上买东西。 

阿姨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亮亮学龄前跟着她,阿姨每天从县城骑车来供销社上班,孩子无处托管,后来放在我们家,所以,亮亮基本上在我们家长大。因为比我小,我小名晓伍,她便成了晓六。 


当年,那个用铁皮水瓶盖吃饭,搬个小板凳坐门口,唱着“大海,就是我亮亮”的小毛丫,随着阿姨回到上海,有了自己的家,也已为人母。 


亮亮始终对我们都念念不忘,每每在电话里亲切地叫母亲为妈妈,叫父亲为爸爸,已俨然成为我们家一分子,每次见面都会楼抱着我们一起合影,临别时流泪。 


到了90年代,市场完全开放,小镇沿街都是私营的杂货店、布店和五金店,购买日常用品,人们有了更多的选择,价格和地点是主要参考因素,或价格更低,或地点更便利,于是更少有人会专门跑去供销社买东西了。 

供销社作为一个计划经济时期的产物,逐步削弱甚至丧失了它的功能,紧接着,店员工龄被买断,店面被承包,再后来被全部拆迁,建成商品房出售。 


那片门前滚铁环、玩弹珠的空地,和院里的一排杨树,随着那两排门面房一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商品房,和房里的主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每年春节回家,我都情不自禁地在门前那条路上伫立良久,看看对面,看看北侧,脑子里像是装了台播放机,往日的时光又纷纷浮现。当一段记忆变得无处安放的时候,那种无奈和失望的心情总想找到发泄口。 

供销社,这个被刻上时代烙印的产物,承载了父辈和我们太多的记忆,现已消失得干干净净。若干年后,可能只有在词典里才有关于它的解释和身影。 

本文选自《回不去的时光》,钟华/著,安徽文艺出版社,2017年3月。

人们凭票购买粮食和蔬菜
——票证时代的记忆

作者:王德胜

从1955年第一张粮票发行开始,老百姓进入了漫长的票证时代,直到1993年。那段日子是苦一点,但也浸润着一代人满满的回忆。

买米买面到粮店

票证时代最金贵的是粮票。城里的市民,粮票来源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国营单位里,按照工种的不同,每月有不同补助。另一种是粮证上的定量供应,你不买粮食,就可以换成粮票。母亲回忆说,1961年的时候,每人每月10公斤粮食,不买的话,就能换成粮票。当然,谁家也不会都换成粮票,不能把脖子吊起来过日子。


粮店划片经营。我小时候住联云街,要去丰华街的第五门市部买粮食。

粮店大门朝南,进门后,先到东侧屋里办手续,营业员先接过红色的粮证、粮票和现金,随着算盘珠子一阵响,然后熟练地翻到某一页,用圆珠笔快速在本上做个标记。这样,就可以去西侧大屋子领面和油了。这里有好几个台秤,两旁是盛满了面粉、大米、棒子面的大木箱子,房屋一角堆着一袋袋的米面,直抵房顶。


买面时,穿着深蓝色大褂的营业员验过粮本以后,就抄起一只特大号的白铁皮簸箕,“噌”的一下从面粉堆里铲下一大簸箕,放到秤上称一称,这时候,一般都会习惯性地看着营业员的秤,生怕给少了。营业员把面粉倒进大漏斗里,此时,我们早已用双手把面袋撑得方方正正,在漏斗的出口处恭候了。随着“哗”的一声响,腾起一团白雾,面粉就滑了进来。由于重量不同,往往营业员会在散装的面粉和漏斗之间往返好几次。

每月每人定量供应10公斤粮食,不全是细粮的,还要搭配面子和地瓜干。每年11月前后,遇到地瓜下来的时候,1公斤细粮可以换50公斤鲜地瓜。漫天大雪的日子里,喝碗红瓤地瓜粘粥,感觉生活真好。


油是用大铁皮桶装着,自己拿着自家的油瓶子打油。顾客手中的空油瓶放在大油桶的桶盖上,用力按下压油机的手柄。于是,金黄的油便从大桶里吸上来,缓缓地注入油瓶中。


大人们都说紧打酒,慢打油,如果营业员打快了,就会吃亏。因此打油的时候,我们瞪大眼睛盯着,少给一点儿也不答应。当时看到有的人觉得自己的油少了,还要求把油倒回去,称完瓶子的重量再重打。

1985年我上初中时,粮店就不仅仅卖面、卖油了,还卖起了挂面、馒头、面包等等粮食加工品,不用粮票也能买到。

分等级的大白菜

大白菜凭副食本由菜店分片供应。和粮本的地点不一样,我家副食本上盖的章是“劳动街粮店”,大体位于天衢路与解放路交叉口的西北角,当时联云街、劳动街、丰华街和石芦街的住户都属于这个片区,不能去别家买。


因为储存大白菜的销售是有期限的,过了这个时候,价格就会使劲涨。为了赶在前面买到一级的菜,家家户户都会在这个时候全力以赴。

那时候没有实行双休日,所以买大白菜的高峰一般在星期天。周六晚上家长就宣布:“早睡觉,明天排队去!”第二天天一亮,先安排我和妹妹去排队,眼看快排到时,妹妹就跑回家报信。家里人也不闲着,清理窗台上和墙根儿底下,等着大白菜进门。听到报信的喊声后,大人就拿着钱和副食本直奔菜店。

这时候的菜店早已排出数十米长队。售货员各尽其责。一些粗细不均的木条儿,被钉成一块块的“板”,用来码放上秤的大白菜,这样能够多称些。一台磅秤旁至少有六七个人在忙碌,有的从菜垛上往下递,有的把菜向磅秤上码,有的负责过秤、报数,报出几级菜、多少斤,同时在副食本上盖上“冬储菜已购”的章,坐在桌前的会计听到报数后扒拉着算盘,唱收唱付。我们也跟着大人们跑前跑后。菜店里外,为了争排队推推搡搡大呼小叫的,不顾售货员不让挑的呵斥给自家往磅秤上抱又瓷实又大的菜的,孩子们追逐打闹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冬储大白菜是分等级卖的。从卡车上卸下来的大白菜,按照一级、二级的标准,分别码放成方形的菜垛,菜心非常瓷实的是一级菜,稍微松软一点的是二级菜,到三级菜就没什么菜心了,所以一、二级菜是限量供应的,按副食本上的人口而定,三级菜敞开供应。记得我小时候一级菜是4分钱一公斤,二级菜是3分,三级菜是2分。一般买三级菜都是用来做咸菜的,因为存不住。

白菜买到家后还要晒上几天,去去水分,等外层菜叶蔫时就可以一层一层码垛了,中间用木板子隔开,保持通风,上面还要盖上草席或旧帘子,不能冻了,因为白菜冻了很容易烂掉。光盖上还不成,天好的时候,还要经常倒腾倒腾,别捂了,白菜捂了会烧心儿,变苦,不能吃了。

煤球现生产现卖

煤球的供应是根据人口多少,按照户口来定量的,一般为每人每月35公斤,一户5口人,该户每月定量供应175公斤。煤球按月购买,过期作废。

当时德州市的煤球厂在新华路人民公园南门对面,院子大门很宽,方便运煤车辆进出。每周只有星期天休息,因此大家买煤球时间非常集中,每次都是一场“战斗”。


那时候的煤球厂备有毛驴车、人力地板车,专门用于出租,但收费很高。为了省钱,我家都是自己拉车去买。拉煤球的地板车要到母亲的单位去借。单位的车数量有限,就需要提前“挂号”,由管事的按先来后到或者关系远近的顺序安排使用,上午或下午、几点到几点都是有明确规定的。如果排到自己了,临时有事去不了,就需要重新排号。


头一天晚上一切准备就绪,早早就躺下了,凌晨三四点起床,摸黑拉着小车赶到煤球厂去排队。小拉车从煤球厂的门口分两三队,沿着道路排出很远。大约8点钟,煤球厂开门,大家会推着自己的空车冲进厂内,在收费处开票,工作人员在车身上写上一个序号,然后等着叫号。被叫到号的美滋滋来到磅秤处排队,称好自己车的重量,急火火来到厂区晾晒煤球的大棚里,找一把大铁叉子装煤球。

煤球根本没有存货,都是现生产现卖,装的时候要找早些时候制造好的煤球,比较干和硬,分量也会轻些。刚生产出来的煤球很潮湿,在冷冷的冬天里,冒着丝丝热气,这时候买,压分量,装车时也很容易破碎。煤球厂的空地上,不少人守着收拢的煤球,等风干。装好车后,需要再拉着返回磅秤处,称重量并出示购煤本、小煤球票付钱。每买一次都要在《居民购煤证》上记录、盖章,以防重复多购。

除了鸡蛋大小的小煤球,还有大煤球,也就是蜂窝煤供应。一张50公斤的煤票可以买到70多个大煤球。一餐饭最少要烧一个,烧好饭,换个煤球封上炉门,等做下顿饭时接着烧。不过,大人们都说小煤球劲儿大,因此我家一直没买过大煤球。


碎煤末也是不能浪费的。一般星期天太阳好的时候,就能看到家家户户倒腾着和煤饼子,院子里地方不够,就到街边找个向阳的地方,先撒上一层干煤末,再将和好的煤灰均匀地摊开,然后用铁锨压平压实,大约2厘米厚的样子,最后切成几纵几横的大块,等到两三天风干后,便可铲起待用了。制成煤饼子后要随时关注天气变化,一阴天就要立即行动,要么用雨布盖起来,要么赶紧挪炉子屋里去。

票证在德州退出历史舞台是在1993年底,当时还印发了1994年的部分票证,没来得及用,就成为收藏品了。

来源:腾讯视频、私人史、德州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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