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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罗马内战(中)——后三巨头时代

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12-19
战胜庞培的凯撒,终于成为了罗马唯一且独裁的统治者了。不出意外的话,罗马将在凯撒手上正式步入帝国时代。然而意外还是出现了,公元前44年,伟大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在元老院被数十名共和派元老刺杀身亡,罗马很快又陷入了内战当中。与很多类似地位的政治家一样,凯撒之死也在历史上引发了永远没有正确结论的讨论。人们无法理解,一个在战场上获得无上荣耀的人,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生命。比较流行的一种说法是凯撒当时身患重病,自知无法真正登上帝位,因此故意死在对手手里,为继承者留下一笔政治遗产。  事实上,一个新制度或者时代是好是坏,民众都需要一个过程来适应。简易点说就是民众要用时间来消除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感。因为人们无法准确判断即将出现的时代,是否会制造更多的混乱。无论你描绘的前景有多么诱人,都会有人觉得现在的问题只是因为没有之前做的好(这种恐惧心理是不分阶层的)。对于一个社会来说,想要彻底消除这种恐惧感、适应新的时代,需要二至三代的时间。从这个角度说,曹操、凯撒这类一代政治家,没有正式上位的确会有觉得时机不成熟的考虑。  尽管很多人热衷于阴谋论,认为历史进程就是由一连串经过设计的“意外”所主导的,但即使是仅从战术层面来看,像刺杀这类阴谋所起的效果也往往是相反的。比如凯撒之死,并没有就此让罗马回复到之前的政治架构,相反却进一步激化了平民与贵族派之间的矛盾,成为了罗马建立帝国体制的催化剂。罗马城中残余的共和派贵族,把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的后果,就是被民众的愤怒逼离了意大利半岛。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可以将之称为“后凯撒时代”。像“后亚历山大时代”一样,在后凯撒时代,巅峰期的骤然离世反倒让凯撒本人披上了神圣的光环。任何想迅速在罗马拥有政治资本的人,所想的都是如何从凯撒那里继承最大的政治遗产。从这个角度看,罗马的共和时代已然终结,接下来无非是凯撒一系当中,谁最能够真正接过凯撒的衣钵,为罗马带来新生。  参与这场领导权之争的总共三人,史称“后三巨头”(与前三巨头相区别)。分别是:凯撒的义子(也是甥孙),其3/4财富的继承人——屋大维;凯撒在军队中的两个副手——安东尼和雷必达。公元前43年,后三巨头正式结盟,高卢、北非(加上西西里和撒丁岛)、西班牙三大板块分别成为了安东尼、屋大维、雷必达的领地,至于意大利半岛则成为了三人共管之地。之所以只对西地中海地区做出了分割,是因为逃出生天的共和派贵族再一次选择了退往希腊,以期集结东方的力量与凯撒派的三巨头相对抗。只不过这次即使是共和派内部,也少有人相信他们有获胜的机会。从上至下都感觉大势已去的心态,导致凯撒军团很快便又一次平定了东方(公元前42年),将整个罗马正式导入了“后三巨头时代”。  很显然,三方共管一国的局面是无法持久的。后三巨头面临一个选择:要么彻底将罗马分裂,并在一系列磨合(其实就是战争)之后,在地中海稳定形成三国鼎立的态势。就像后亚历山大时,以亚、非、欧的地理划分为基础,所形成的安提柯、塞琉西和托勒密三大王朝一样;要么其中的一人击败其他两个对手,成就一统天下的帝国伟业。不管最终走向如何,庞大的地中海世界都为这三位凯撒的继承者提供了分而治之的基础。即使最后还是要血拼出一个“王”来,三方也尽可以先割据一方。  在新的分割方案中,凯撒军权的直接继承者安东尼,看起来得到了最大份额,包括希腊半岛、的黎波里及其以东地区的“东地中海”地区,成为了安东尼的领地;凯撒姓氏和大部分财产的继承人屋大维,得到了意大利半岛及高卢地区;西班牙及西北非的马格里布地区(迦太基故地)则被分给了雷必达。不过与前三巨头之争类似的是,所谓三巨头中总有一个是打酱油的。前次是贸然东征,死于帕提亚人之手的克拉苏,这次则是自知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无优势的雷必达。公元前36年,羽翼渐丰的屋大维终于得到了雷必达的领地(雷必达隐退政坛),罗马也正式进入了东、西对决模式。  最后成为第一位罗马皇帝的屋大维,在三巨头结盟之时的实际年龄只有19岁。很显然,这一年龄并无法让他在凯撒的军队中树立威望。与另二位出身军队的合作者相比,屋大维所拥有的是政治优势。作为凯撒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屋大维毫无疑问的从凯撒那里继承了最多的政治遗产。这一点通过控制罗马城和意大利半岛这一地缘优势,进一步得到了强化。  政治优势为屋大维所带来的好处是多方面的,比如基于故土难离的农本主义思维,那些被承诺分配土地的罗马老兵,第一选择一定是回到罗马和意大利半岛的。这使得掌握土地分配权的屋大维,能够有机会很快提升自己的军事力量;又比如凯撒生前为了扩大自己的民意基础,给予了自己的龙兴之地——内高卢地区,以及意大利半岛南部的粮仓——西西里地区以罗马公民权(甚至让归顺的凯尔特人首领进入元老院)。这样做不仅让凯撒获得了仅属于他个人的民意,同时罗马城中的屋大维也只要延续这一政策,就能够继承这一民意基础。与屋大维相比,安东尼所犯的最大错误应该就是离开罗马了。在选定希腊世界作为自己的领地后,安东尼并没有像已经烟消云散的共和派一样,把希腊视作与意大利竞争的核心板块,而是选择了埃及作为自己的驻地。当然,如果我们现在是在写小说的话,一定会将之归结为埃及艳后的个人魅力。不过从地缘角度看,安东尼的选择并不是由下半身决定的。因为我们前面已经分析了,大量人口的输入,导致罗马城和意大利的粮食需求极度依赖进口。这些出口罗马的粮食中,埃及又占据了最大的份额。作为罗马粮食安全的保障,埃及的托勒密王朝一直也是凭借这一优势保持着自己半独立地位,同时也积累了巨额的财富。现在掌控这一优势的安东尼,看起来也可以藉此与屋大维达成均势(或者说威胁罗马),在地中海东部经营自己的领地。在屋大维与安东尼关系日趋紧张之后,断绝埃及的粮食出口也的确对罗马城中的稳定造成了很大影响。  如果这种局面就此延续个两三代,一个东、西分立的罗马可能也就提早二百多年出现了。事实上安东尼也的确这样开始尝试了,在平定试图独立并染指叙利亚的亚美尼亚之后,安东尼将他与埃及艳后所生育的子女,分封到了各地成为国王(甚至包括还未征服的安息)。我们的埃及艳后也由此晋升成为“众王之女王”。当然,谁都知道安东尼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因此这个在公元前昙花一现的“东罗马帝国”也被历史学家称为“安东尼王朝”。  然而这种分裂的局面,在当下的罗马注定没有市场。亚历山大的帝国之所以在其死后很快陷入分裂状态,与他的帝国存续时间实在太短有关。无论仍习惯于城邦结构的希腊人,还是那些新归属的东方人,都没有在心理上做好生活在同一国家的准备。反观罗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罗马人对希腊世界跨度长达150多年的蚕食、征服,即让罗马人能够从容的在东方搭建由官吏、军队、移民组成的统治体系,也让希腊人有足够的时间从心理上融入罗马(或者说接受现实),尤其是在他们面临野蛮的亚洲游牧民族(帕提亚人)威胁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在罗马出现内战时,希腊世界并没有借机脱离罗马,而总是作为罗马的一部分,作为反对派基地的原因所在。  现在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安东尼身上。即使他希望在东地中海建立自己的帝国,罗马在东方的官吏、军人也不会接受这种安排。除非安东尼有机会证明,自己在政治上比屋大维更有权力继承凯撒的政治遗产。这种证明并不代表安东尼一定要回到罗马去与屋大维争夺西地中海的控制权,但最起码要让自己(以及继承人)有时间继续顶着罗马这块招牌,来完成这个心理过渡阶段。  最终让安东尼感觉可以和屋大维决裂的政治牌,是埃及艳后之前所生育的一个儿子。根据出生时间判定,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凯撒的儿子。当然,是不是真是凯撒的血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东尼需要挟持这样一个“天子”,以令罗马人承认他的“安东尼王朝”才是罗马正统。为了这个政治目的,这位“小凯撒”也与他的母亲一样,晋升成为了“众王之王”。同时,将身份和财富传给屋大维的凯撒遗嘱,也被有安东尼一方宣传为是伪造的。  很显然,对于一直以凯撒唯一继承人自居的屋大维来说,安东尼的这种做法无异于釜底抽薪。虽然他可以极力否认小凯撒的存在,但对于那些什么时候都会存在的反对者来说(你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辩解同样不重要。因此在终极决战到来之前,罗马城中三分之一的元老逃往了东方,归附于安东尼。不过这一数字和反对者的逃离,反过来也表明屋大维已经掌控了罗马的局势,或者说大多数罗马人还是更加认可屋大维的统治。  如果说安东尼所祭出的杀手锏,只是质疑屋大维凯撒继承人的身份的话,那么屋大维在这场宣传战中用来重创安东尼的说法,就更具杀伤力了。由于安东尼将埃及定位为自己的权力中心,并且与埃及艳后的事实婚姻,屋大维让罗马人相信,现在的安东尼已经不再视自己为罗马人,而已经变成一个埃及人了。如果让他或者他的代理人来控制罗马的话,那就不是罗马征服埃及,而是埃及控制罗马了。从埃及过往的历史,以及托勒密王朝的蜕变来看,这种基于地缘层面的论述并非没有道理。事实上,安东尼当下也正在用埃及和东方的方式管理他的王朝(比如对子女封王)。  不管双方如何宣传,一场战争终究是无法避免了。公元前31年,在经过两年的宣传、准备工作后,屋大维开始进攻希腊半岛,罗马统一之战,也是罗马帝国开国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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