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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哈德良长城与罗马对苏格兰地区的渗透
当我们把视线投向格兰扁山脉北部,情况就要糟糕的多了。两片高地之间如果拉开足够的距离,本来也可以形成一片核心低地区。然而地质运动并没有给苏格兰人这个机会,而是仅仅在此形成了一条近乎直线的“莫尔峡谷”。这条峡谷对苏格兰人最大的贡献,就是在18世纪挖掘出了“喀里多尼亚运河”,缩短了苏格兰东西海岸的海运时间。只不过,由于不能通行大型船只,今天这条运河已经基本失去经济价值了。 由于西北山地与格兰扁山脉几乎无缝对接,两大高地之间的的低地区,主要集中在莫尔峡谷东端的马里湾一带。广义来说,我们可以把苏格兰境内所有的低地都称之为“苏格兰低地”。狭义的话,就只是指格兰扁山脉——南方高地之间,这南北纵深数十公里的低地区了。在我们后面的行文中,苏格兰低地的范围指向的是后者。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把苏格兰境内的所有高地,称之为“苏格兰高地”。但从地缘角度看,只有格兰扁山脉及其以北地区,才是通常所称的“苏格兰高地”。 对于苏格兰人和他们的祖先(罗马人称之为皮克特人)来说, 能否控制“苏格兰低地”无疑是显示他们存在的重要标志。如果不能据有苏格兰低地,那么苏格兰人即使现在还能以一个独立民族的形象示人,其政治地位以及影响力也绝不会高过威尔士人。 公元80年——84年,罗马人开始向苏格兰低地扩张。北不列颠人与之进行的最大一场战役,发生在“格劳庇乌山”脚下。试图考察出具体的战役地点是十分困难的,可以肯定的是,战役应该是发生在格兰扁山山麓。战役中,抵抗者武装了所有能参战的成年男子(3万人),背靠山地与入侵的罗马人决战。在罗马人的记录中,罗马士兵甚至没有亲自动手,只是靠由那些臣服的不列颠人所组成的辅助部队就解决了战斗。1/3的北不列颠人被杀,其余的则逃至了格兰扁山脉之北。 格劳庇乌山战役之后,控制了苏格兰低地的罗马人,认为不列颠人再无力量进行反抗了。他们并没有进一步向北攻击前进,而是在海军完成一次环北不列颠的航行之后,就宣布罗马已经完全征服了不列颠。罗马人当时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很大程度是因为在同一时期,他们正在日耳曼尼亚的高原地区进行扩张,以期完整控制土地肥美的“莱茵河中游平原”以及“巴伐利亚高原”。 虽然罗马人觉得自己在大不列颠岛上的统治不会再有麻烦了,但“苏格兰高地”就真的不重要了吗?当然不是。事实上,身为凯尔特后裔的苏格兰人在被日耳曼人后裔的英格兰人同化了那么多年后,依然能够保存自己民族文化的根,地缘背景就在于那些南方入侵者,没办法真正统治苏格兰高地。由于苏格兰高地内最有价值的低地区,只在山海之间环状存在,入侵者即使凭借军事优势控制了低地区的那些据点,也无法移民自给出足够自保的力量。而如果在战略上依靠南部地区支援的话,那些退入高地的凯尔特人,又很容易下山切断脆弱的沿海通道。 对于今天的苏格兰人来说,高地是他们民族的根系所在。从语言这一最显性的民族特征来看,高地苏格兰语——“苏格兰盖尔语”,属于真正的凯尔特语言。反过来,目前占据“苏格兰语”标签的低地苏格兰语,其实倒是在12世纪后,逐渐被日耳曼语侵入而成的英语方言。然而不管苏格兰人现在和将来说着什么样的语言,只要苏格兰人依然想摆脱英格兰人的控制,苏格兰高地区的地缘地位就不会被取代。苏格兰方格裙、风笛、盖尔语这些标签,也依旧会被刻意保留。就像当年入主中原的满洲人,在二百多年后虽然大多已经不会再说满语,也绝不想再回到原来的渔猎生活,但还是会维持各种表面特征,以保持自己的独特性一样。 回到罗马征服的问题上来。罗马人和后来的日耳曼人,在苏格兰地区所遇到的麻烦是一样的,那些隐藏于西北高地、格兰扁山脉的苏格兰人,不仅使他们进一步渗透马里湾地区变得非常困难,也对其在苏格兰低地的统治造成巨大威胁。事实上,这种威胁在罗马宣传完成对不列颠的征服之后,就一直存在着。以至于在公元122年,当时的罗马皇帝“哈德良”不得不选择在奔宁山脉以北修筑一条横向切割不列颠的边墙——哈德良长城(全长117公里)。
如果让中国人选择的话,他们可能会更喜欢把长城建在南部高地的分水岭上,或者退而求其次的建在南部高地与奔宁山脉之间的“切维厄特丘陵”上。不过为了适应罗马军团的战术特点,哈德良长城最终选择修建在了切维厄特丘陵与奔宁山脉之间的低地上。这也使得它本身并不太适合成为一条地缘分割线。今天英格兰与苏格兰的行政分割线,西点虽然与之同样在深入岛内的“索尔韦湾”,但东部终点则向北偏移了大约110公里。从地形图上看出,切维厄特丘陵的分水岭,正是这条分割线的主要依托。 修筑哈德良长城,并不代表罗马放弃了对苏格兰地区的军事征服。它的作用是保护罗马已经经营成熟的核心区。如果在苏格兰境内的统治开始稳定的话,那么罗马的防线也会进一步向北推进的。20年后(公元142年),罗马人的确又一次推进了他们的防线。在苏格兰低地的中部(克莱德湾——福斯湾),也是整个大不列颠岛东西纵深最窄的“蜂腰”部,罗马人又新建了一条新的边墙——安东尼墙(当时的罗马皇帝叫“安东尼.庇护”)。当然,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我们也可以将之为“安东尼长城”(全长59公里)。
安东尼墙的修建,不仅让罗马人得以渗透入苏格兰低地的核心,也让不列颠行省的防线缩短了一半。应该说,无论从战略还是战术层面来说,新长城的修筑都对罗马人颇为有利。然而要是仅仅靠一道墙(当然还会加上若干城堡),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就太容易了。要知道,罗马人是在一个海岛上进行扩张,他们所要考虑的威胁,并不仅仅来自于陆地。 所谓“不列颠”的概念中,并不只包含一个岛。先不算大不列颠岛周边数以千记的小岛,它的西侧也还有个面积相当于重庆市的大岛——爱尔兰岛。如果罗马人想进一步入侵爱尔兰岛,距离最短的渡海地点,应该是在苏格兰与爱尔兰之间的“北海峡”。仅需在这条叫做“北海峡”的海峡中颠簸20多公里,罗马人就可以踏上爱尔兰的土地了。事实上在入侵苏格兰低地之后,罗马人的确有过这个想法。只不过如果连苏格兰也不能稳定统治的话,即使渡海作战能够取得军事上的成功,也难以真正形成占领。 大不列颠岛上的居民,大举向爱尔兰岛移民的开端,是在17世纪初苏格兰与英格兰,第一次拥有一位共同的国王之后。在此之后,移民爱尔兰东北部的苏格兰、英格兰人与岛上的土著发生的激烈的地缘冲突,并最终形成了现在归属于英国的“北爱尔兰”。当然,我们还要等上1500多,才会详细解读这些恩怨。在这里牵扯出北爱兰问题,目的是在于让大家明白,北海峡在大不列颠、爱尔兰岛之间的地缘融合中,发挥着核心作用。
在大部分的历史中,将北海峡作为沟通桥梁的,更多是凯尔特人。事实上,历史上第一个统一苏格兰地区,并建立“苏格兰王国”(公元9世纪上半叶)的国王(肯尼思一世),就很有可能是从爱尔兰渡海而来的凯尔特人。其实即使没有爱尔兰岛的存在,格兰扁山脉也向北海峡方向延伸了足够长的半岛、岛屿,为“苏格兰人”从海路攻击安东尼墙以南的罗马人提供了方便。 由于西海岸的安全问题一直无法解决,罗马军团在半个世纪之后(公元196年),还是放弃了安东尼墙,退守哈德良长城。公元211年,在经历过三年不太成功的平叛战争后,罗马对征服哈德良长城以北的土地再无兴趣。这条著名的罗马长城,也正式成为了不列颠行省的北方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