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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系列 — 查理曼帝国在小不列颠、加泰罗尼亚、潘诺尼亚的扩张
对于法兰克人来说,要是真有海战的想法,倒不如把不列颠作为远征的方向。只是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解决号称“小不列颠”的布列塔尼亚的问题(布列塔尼就是“小不列颠”的意思)。虽然从实力对比来看,这应该是最没有难度的了。然而事情的进展,却未能如预想中那么顺利。查理曼在这个方向所取得的成就,只是让布列塔尼王国短暂的从王国改称“公国”(以表示归顺查理曼帝国),并没有真正完成征服。即使是这种表面臣服,也在查理曼死后宣告结束。事实上一直到15世纪,布列塔尼都拥有政治上的独立性(不论是否表面臣服于法国国王)。 以布列塔尼本身的纵深来说,本来是没有机会长时间独立生存下去的。此类小国能够独立,往往是因为处在两大政治板块相接之地,需要被充当跳板或者缓冲。从地缘位置上看,维系布列塔尼独立地位的幕后推手,很显然来自英吉利海峡的对岸。在查理曼征服时期,帮助小不列颠人的,是坚守在不列颠西部的凯尔特同族。而当历史进入英、法相争阶段时,出于左右欧洲大陆局势的目的,热衷于维持布列塔尼独立地位的,就变成英格兰人了。
要想彻底解决布列塔尼问题,法兰克需要从一个陆权大国,转变为一个海权强国。问题在于,对于这个迅速扩张的国家来说,大陆事务已经够多的了。事实上,这也是后来的法兰西(法国)一直以来的困扰所在。在欧洲大陆的相对优势,总是让他们在向海外扩张时患得患失。好在能否彻底征服这些小布列颠人并无伤大局,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帝国来说,查理曼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前面我们也说了,“宗教”已经成为中世纪地缘博弈最华丽的外衣。查理曼能够登上帝位,技术上得到了教廷的“神授”,扩张也是以传播天主教为名的。既然如此,从 穆斯林手中夺回伊比利亚半岛的控制权,就是查理曼最优先需要考虑的了。其实即使不考虑宗教原因,为了维系在日耳曼世界的领袖地位,法兰克人也不可能和阿拉伯帝国和平相处的。从地缘关系上看,如果说法兰克人是在再造罗马,那么阿拉伯人就是加强版的迦太基了。说起来历史也是一个轮回,当年建立迦太基的腓尼基人,也是从地中海之东的亚洲而来的。这些专注海上贸易的商人,与从沙漠中崛起的阿拉伯人,本身也拥有共同的祖先。 要想彻底将“摩尔人”赶出伊比利亚,最大的问题在于阿拉伯人同时还控制了北非。尽管和基督教世界一样,阿拉伯世界内部也分裂为了大小不等的国家,但这同样不妨碍他们在伊斯兰教的大旗之下,共同对抗欧洲的基督教世界。在这种泾渭分明的对抗格局之下,伊比利亚半岛成为了双方博弈的焦点地区。前后共用了800年时间,直到突厥人建立的奥斯曼帝国(要纠正前面的一个错误,并不是所有以人名命名的帝国都是短命的),取代阿拉伯帝国入主北非后,基督徒们才算借着这个穆斯林世界内乱的战略窗口,最终推进到了直布罗陀海峡。 查理曼自然是不知道,基督徒们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才能够完全夺回伊比利亚的控制权。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帝国在这个方向取得的最大成就,是曾经一度推进到了埃布罗河,也就是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母亲河。
不过在查理曼死后,帝国在伊比利亚的防线,也被迫进行了收缩。加泰罗尼亚东北沿岸的巴塞罗纳城,成为了法兰克人对抗摩尔人的前沿。当然,法兰克人其实并没有在伊比利亚有太大作为。真正在伊比利亚半岛反击阿拉伯人的(包括加泰罗尼亚地区),还是那些西哥特贵族和遗民。他们在半岛北部所组成的那些小国,最终整合成了今天的西班牙、葡萄牙。 现在,通过上述解读,我们已经为新生的查理曼帝国划定了西、北、南的边界。在这些方向,不列颠人、斯拉夫人、阿拉伯人(摩尔人)这几个背后拥有纵深的族群,成为了日耳曼人进一步扩张的阻力。然而在上一个纪元,这些民族可都不是日耳曼人最可怕的敌人。在那时,震憾了整个欧洲的,是那些来自亚洲的“匈人”。尽管来自南俄草原的威胁,主要由拜占庭帝国去应对,但不要忘了,在多瑙河中游,还有一片曾经作为匈人西进基地的草原——匈牙利草原存在。即使无力控制这片草原,查理曼最起码也要拿下与之隔岸相望的潘诺尼亚平原,才能确保帝国(尤其是意大利半岛)不受游牧民族的威胁。 实际上,查理曼并不用等到入主潘诺尼亚,才会感觉到游牧民族的威胁,因为在伦巴第人入主意大利半岛之后,潘诺尼亚就已经被游牧民族所控制了。这支控制了整个多瑙河中游平原的游牧民族,被称之为“阿瓦尔人”(作为交换,阿瓦尔人也对伦巴第人西征,给予了有力的支持)。关于这支游牧民族的来源,一直以来众说纷纭,唯一比较有共识的是,他们应该也是一支来自亚洲的游牧民族。各种说法中最吸引眼球的,是阿瓦尔人就是继匈奴、鲜卑之后,统治蒙古高原的“柔然”人。在突厥崛起之后,柔然人被迫西迁南俄草原,直至入主匈牙利草原,占据潘诺尼亚。 我们一直说,草原上的事情连游牧民族自己也搞不清楚。其实阿瓦尔人到底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因为这支游牧民族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个过客,真正对历史和地缘结构造成重大影响,是在阿瓦人之后入主匈牙利草原的马扎尔人(后面我们会对此有所解读)。当然,如果柔然人是被一个华夏王朝所击败的,估计阿瓦人在欧洲的这段历史,在中国的知名度就会高的多了。就像很多中国人,都知道有个“上帝之鞭”叫阿拉提,并得意的认为,中国人曾经间接左右了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 从地缘角度看,游牧民族占领农业区的难度,要远小于定居民族统治草原。这点从查理曼对阿瓦尔人的战争也可以看出。尽管凭借强大的实力,帝国从游牧民族手中夺回了整个潘诺尼亚,并一度攻至匈牙利草原中部蒂萨河,但帝国还是希望遵循以多瑙河为边界的传统,并未试图直接占领匈牙利草原。只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即使要做到这点也已经很困难的。在查理曼死后,陷入分裂的帝国最终还是放弃了潘诺尼亚。 在罗马时代,潘诺尼亚虽然在北、东两面,一直遭受着游牧民族和日耳曼人的重压,但最起码西面的意大利半岛、南面隶属巴尔干半岛的“伊利里亚”,能够给予这个边缘之地以支撑。这种平衡在罗马帝国陷入分裂后方被打破,日耳曼人、游牧民族先后成为潘诺尼亚的主人,并将此作为进一步渗透西欧的跳板。
对于已经统一西欧的法兰克人来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潘诺尼亚南、北两侧,都已经不属于日耳曼人的控制区了(虽然他们曾经做到过)除了东面的阿瓦尔人以外,西、南斯拉夫人,分别从波希米亚、伊利里亚两个方向,对潘诺尼亚形成了一个反C型的战略包围圈。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居于这些“蛮族”之间去耗费精力,倒不如让潘诺尼亚成为斯拉夫和阿瓦尔人之间的博弈舞台(尤其在帝国面临分裂、重整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