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 • 阅听】探寻十万大山里的“万年木”
探寻十万大山里的“万年木”
□ 罗劲松
早就向往十万大山，却一直没能成行。直到前不久动笔撰写《古树传奇》书稿，我才果断开启十万大山之旅。因为，书稿中涉及的一个重要角色——有“万年木”之称的狭叶坡垒，就藏身于幽深的十万大山。
此前，我一直赞叹古人的智慧，为这条绵延100多公里的山脉起了一个气势恢宏的名字。然而，查阅相关资料，才得知“十万大山”并非它的本名。
这条雄踞广西最南端的山脉，当年在壮族民众口中被称为“适伐”，也就是“顶天”的意思。“适伐大山”意为“顶天大山”。
后来，为这条山脉确定书面名称的学者灵感迸发，以同音词“十万”取代“适伐”。十万大山，从此名扬天下！
沿怪石嶙峋的三叉江鸳鸯沟进入十万大山森林公园，一路上，我只见清溪潺潺，林木茂密。绕过被当地人称为“仙女浴池”的清潭，溪边树木开始呈现各种奇异姿态。
在山间众多奇树中，一株扎根于沟谷边缘的古树特别引人注目——长年遭受山洪冲击的它，侧斜着粗壮的身躯，向河谷中伸展出众多枝杈，仿佛要把溪流遮盖起来。
布满青苔的棕褐色树皮斑驳脱落，裸露出一圈圈金黄色的纹路。看上去，的确有点像古时候皇帝所穿龙袍上的花纹。当地人由此给它起了一个形象的别名——龙袍树。
关于龙袍树的来历，在十万大山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古时，一位喜欢游山玩水的皇帝，听说十万大山生长着许多珍贵树木，便欣然进山游览。在溪水边歇息时，皇帝脱下龙袍，挂在溪边一棵老树上。离开时，龙袍却怎么也扯不下来。从此，这棵老树的树干上就烙下了一圈圈金黄色的龙袍花纹……
现实中的这棵老树，当然和皇帝没有什么关系。它的学名叫狭叶坡垒，是龙脑香科坡垒属常绿乔木。
科研人员详细测量后发现——这棵狭叶坡垒高12.5米，胸径0.4米，树龄达360多年。
身为热带雨林和季雨林中一位重要成员，狭叶坡垒不仅材质坚硬，还具有耐水、耐腐、纹理直、花纹美等特点，是制造家具、轮船、桥梁和用于建筑、军工产品的优质木材。
此前，我曾经在北海一个老船木收藏馆里，见到过用狭叶坡垒木材制作的船体构件。据收藏者介绍，用坡垒木制作的渔船具有“金刚不坏之身”，终日经受风吹雨打、烈日暴晒，不仅不开裂，反而更显坚韧、刚强。
科研人员此前在森林里发现一棵埋在泥土中数十年的狭叶坡垒，它的材质竟然完好如初。可见“万年木”之称并非虚名。
在我国，狭叶坡垒主要分布于广西、云南南部和海南岛。在广西南部，它们的生存状态不容乐观。曾经生长着众多狭叶坡垒的龙州大青山，已经找不到它们的身影。十万大山，成为狭叶坡垒在广西的最后家园！
每一种植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繁衍技能。狭叶坡垒繁衍后代的绝招，是为它们的种子配上“翅膀”，让种子们成为“会飞的孩子”。
科研人员考察发现，狭叶坡垒的花期是每年6月至8月，结果期为11月至次年3月。小小的狭叶坡垒花朵，有两片对称的萼片，如同一对长长的翅膀。每年二、三月间，种子成熟。待山风吹起，这些成熟的“孩子”便纷纷脱离母树，成群结伴随风飞舞，到周边河谷地带生根发芽。
一棵狭叶坡垒，在风调雨顺的年份里，会让带翅膀的种子密密麻麻挂满枝头，让人感觉它们是一个繁殖力强盛的种群。
然而，沿十万大山河谷行走，我却没能看到狭叶坡垒密集成林的状况。据说，在总面积达2600平方公里的十万大山，科研人员仅找到5162株狭叶坡垒。对于一个种群来说，这样的资源拥有量实在是太少了。
因此，在《中国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名录》第一册中，狭叶坡垒被列为濒危种。在《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第一批）》中，狭叶坡垒被列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植物。
看起来生命力十分强盛的狭叶坡垒，怎么会如此迅速地陷入濒危境地呢？
科研人员考察后的结论是：人类的恣意砍伐，将原生林随意改造为人工林，在人工林开发中破坏自然生态环境，是狭叶坡垒濒危的主要原因。
当然，狭叶坡垒自身的生态特性，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它的繁衍。
狭叶坡垒的“孩子”虽然会飞，却飞不远，大量集中散布在母树周围，以集群状态生长。这种生存状态虽然有利于抵制其他植物的干扰，但生长环境地势陡峭，岩石裸露。在有限的生存空间里，幼苗、幼树们为了获取资源不得不进行激烈的“内部竞争”。在植物“自疏作用”影响下，幼苗大量死亡，生存几率极低。
为了拯救狭叶坡垒，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广西植物研究所科研人员便着手培育狭叶坡垒幼苗，进行“迁地保护”，以此帮助狭叶坡垒“会飞的孩子”飞得更远，飞到遥远的异地他乡安家落户。
今年3月，媒体发布的一条消息让人倍感欣慰——200株人工培育的狭叶坡垒在广西防城港市金花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实现全国首次原生境野外回归。科研人员将对这些树苗进行长期监测，确保它们在新的家园里茁壮成长，繁衍壮大。
面对深藏于十万大山幽深沟谷中的坡垒古树，我突发奇想——它之所以如此夸张地张开自己的枝杈，是在为自己“后继有树”而欣然欢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