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餐》的黔东南,有野鬼、山风、不带伞的旅人…
风物君:
《路边野餐》是一部让人有“一头雾水”感觉的电影。
导演毕赣在家乡贵州黔东南拍摄了这部电影,这是与北方完全不同的神秘而潮湿的亚热带乡土。女孩坐着摆渡船,声音清脆。
毕赣说,"我的电影就像一场大雨,希望你们别带伞……我也说过,自己拍电影都拍给野鬼和风。“
画面上的南方风光,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更不用说植被、河流、霉斑…还有黏黏糊糊的浓稠情绪。
想去黔东南这片山中。
下文是我们的美女主编及主笔范亚昆逗留在贵州黔东南的一些记忆。她与一个南方男孩坐着电影里“漫游者陈升坐的那种摩托车”,开了一段20公里的山路。
生活在中国最南方的男孩,“他的摩托车与村里男孩子们的摩托车一样,没有牌照,没有去过远方,也没有进过县城,此行于他就是一次十足远的行程”……
黔东南手记:让我们翘班去看电影吧
电影《路边野餐》上映,同事们约好集体早退,去看电影。
黑魆魆的影院里气氛安静,一觉醒来,荧幕上的旁白正在解释,为什么当地人将狗唤作“老师傅”。我不禁满意:看,没有错过重要情节。身边不远处的黑暗中,枇杷姑娘、十三郎、云先生、晃晃姚正认真盯着荧幕,大概没有像我一样深深地瞌睡和走神。
黔东南的山山水水在荧幕上像时间一样缓慢流淌,这是我们一起走过的山山水水。
2015年的最后一晚,那时我们的采访团队宿在西江千户苗寨。临近午夜,到处弥漫着跨年夜的气氛,在京的同事们已经开始在微信上互祝新年。枇杷姑娘一个人坐在寒冷的阳台上听歌,面对着苗寨里星星点点的灯光,欣喜于这旅途中的跨年经历。而我刚刚和十三郎大吵一架,陷入懊恼之中。
那次同行的有最合适的作者、最好的向导、最有耐心的摄影师,作为编辑的十三郎却准备不足,缺乏计划,致使第一天的采访行程混乱不堪。吵完十三郎,我又后悔,他过去从来没有与作者配合采访的经验,为什么我不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讲清楚,为什么这样莽撞去毁了一个队友的跨年之夜?
第二天一早,采访队伍就要在黔东南分头行动,我想在分别前追着十三郎再讲一遍方法,却看到他倔强地站在远处,一个人打了很多个电话,联系接下来的行程。不用再叮嘱了,我想。他的改变也是对我的原谅吧,我又稍稍释然,目送大家的车离开西江苗寨,一路远去。
电影里,女孩洋洋走下河,坐上船,风吹过水上,她念着自己的导游词,停船上岸,遇到一个卖东西的小摊,问,风车多少钱?卖风车的说,这是小孩子玩的哟,5块。洋洋买了风车,吹着想让它转起来。
枇杷姑娘那时与摄影师宇堃组队,一路去采访侗族大歌。她在微信上发来的每个现场瞬间,都让我羡慕:见到了当地唱歌最好的老人,夜晚进入老乡们学歌的乡村教室,路遇某个村寨的木工们正在打造巨大的鼓楼,与傲娇的作者青蛙先生喝酒夜话……回京后,她又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侗族大歌资料。我却总在想,她收获的快乐,远大于这篇文章本身吧?
云先生与作者雷老师组队,准备去采访黔东南的手艺人。我与他们二人拎着早餐站在闹市区的路边,为优化行程争执。眼见得雷老师被我说得无言,气氛紧张,云先生一脸无辜地劝慰道:雷老师,吃个包子吧。几人不禁哑然失笑。后来他们二人携手合作,深入乡间,成功记录了许多手艺瞬间。结束之后,雷老师真诚地说,我希望再次与你们同行。
荧幕上,漫游者陈升坐着一个男孩的摩托车,在弯曲的山路上孤独地走了许久。
有一夜我宿在从江县城,窗外有一条江,和黑峻的山岭。白天与作家萧先生深入苗岭腹地,路难行,遇大雨,随处可见塌方,天黑时若绕不出来,会非常危险。这就是这一带的日常生活的样子。后来我们沿着都柳江边崎岖的路走了很久,遇到的山太多太多,我叫不出每一座山的名字。那夜窗外的山大概属于月亮山,这一群山的主体在广西境内,被称作“九万大山”。
对古人来说,这样的名字透着一种绝望感。有些村寨在山中建梯田,后来成了景观,许多人喜欢找一个观景点拍照,赞美好看。层层叠叠的水稻田青绿青绿的,在天底下很壮观。而我总是不喜欢看梯田,它们开垦起来太艰难。这是人与自然双向榨取的产物:人在榨取山的自然水土,山在榨取人的艰辛劳动。然而,人们还能怎样呢?
漫游者陈升坐的那种摩托车,我也坐过。独自宿在地扪村时,有一日清晨我在村里转悠,遇到一个男孩正在河边刷洗摩托车。我与他约了午后在花桥的桥头见面,带我赶去另一个村寨。我按时出现时,他已整饬待发。男孩大概20岁,染着黄黄的头发,一幅潮流装扮,不说话,在山路上风驰电掣,速度让人心惊。我只得横下心来,默念自己一向运气好,不会出事。去的是腾讯在20多公里外的铜关村建造的侗族大歌博物馆,我邀请男孩一起进去,可以听我与人谈话,但他羞涩不肯,一个人在馆外等了我两个多小时,又把我带回地扪村。我要付钱,他还忸怩推让一番。他的摩托车与村里男孩子们的摩托车一样,没有牌照,没有去过远方,也没有进过县城,此行于他就是一次十足远的行程。
陈升在理发馆理发。他与理发的姑娘说起大海。姑娘说,我也想去看海。
“我也想去看海。”在无穷无尽的山中,这曾是一个多么简单又多么遥不可及的心愿。贵州乡土文化社的社长李丽带我去丹寨的石桥村,为我展示NGO组织在当地的工作。村里的欢迎仪式是这样开始的:
一个叫小龙的青年用投影仪为大家放了一小段“纪录片”,是他为自己的村庄拍摄的场景。镜头摇过山坡上的野花,摇过水塘里的鸭子,摇过村庄的房顶与街道……同行的学者说,你们可以请专业团队拍摄村庄纪录片呀!我却为这些稚拙的场景感动,因为我看到的是小龙的眼睛,以及他眼中属于自己的村庄。山里开了路,许多年轻人都走出村庄,出去“看海”,NGO工作者却在尝试着让年轻人表达自己的故土。
拿着风车的姑娘洋洋走过村里高高低低的路,又跨过一座吊桥,回到理发店前的街面上,来到年轻人们的演出场地,来到这场长镜头的终点。人们在这里唱歌,互赠礼物,相互告别。
电影结束后,灯光亮起。我追着十三郎嘲笑说,你肯定又睡着了吧?他不理我。
看完电影的第三天,《地道风物·黔东南》印出来送到了办公室。枇杷姑娘取了一本样书,要我们每个队友在扉页上签名留念。云先生写的一句话是: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大家哄笑:你记电影里的台词记得好清楚啊。
“山地部落”这个词,与都市文明遥遥相对,
天然涵盖了异域、遥远、纯净、原始、陌生等色,能够燃起无数人踏上旅途的渴望。
新旧秩序的交叠变化,成为今天的黔东南真正的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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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风物·黔东南》即将上市,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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