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见闻|归
归
On the way home
沉闷的大巴上,空调吐着不知名的气体混合物,混杂着没能在车厢里塞下的各种物品的味道,还有几十个形形色色的人的吐息,没有一扇窗,甚至没有一条缝隙,堵在不知道行驶到哪里了的路上,静止的沉默比车上的气味更让人恶心。
我昏昏欲睡,勉强剥开橘子,拿起一片稍大一点的橘子皮覆在鼻子上。
本不想回乡下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奈何往年总因学业的缘故不能回去,况且今年暑假答应奶奶必回家过年,今日只得忍着不适踏上了这番回老家的路途。
印象里总是不情愿回乡下过年,大约是小时候便不常去,又加之如今仍没有直达的高铁,只能坐上三四个小时的打大巴,对自小晕车的我算得上另一种煎熬。
黑白的屏幕里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千年等一回”的曲调,我也乐于趴在电视前看着这段古老却深情的桥段。大概是从不曾待很长时间,我一年又一年地看着重复的那几集,从未看到过缘由和结局。每次想着回家后必要补上全集,城市的繁扰总能让我在再次坐上大巴回老家的途中想起这不解的缘起和未知的结局。
大巴总是在启动和刹车之间不间断地切换,“极像在广告中插播电视剧”,我迷糊中竟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眼睛渐渐地模糊起来,似乎感觉到冷汗缓缓地,却奇怪地不曾沾着衣物顺着流下。屏住呼吸摸索着换了一片快要干枯的橘子皮,硬硬的,紧紧地按在鼻子上。
加菲猫顺着无止尽的旋转楼梯向上跑,也不知是为了追赶什么还是躲避什么,只是那样一直跑下去。我努力睁眼向上看,却还是闭上眼,睡了。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在那个黑白屏幕上看到的除了那绝美的白素贞外的喜欢看的东西。那时的我靠在床上竟看了一夜,眼睛渐渐模糊起来,却不肯入睡。也不记得窗外是否有青蛙在叫,也不曾查证过这段片段是否真实,那一夜的动画片,甚至加菲猫在我的印象里都还在跑着。
不知是追赶,还是逃避。
终于在即将错过最后一班车的时候,不紧不慢地到了。开车师傅为了我们方便,竟送到了家门口。远远地,看见奶奶站在路口向这边看着,嘴里还像是念叨这什么。
终于可以睁开眼好好看看。
四处还是田,可除了田间的小路还是泥泞的泥巴,房屋间的水泥路也甚少有车经过。田间水塘边伸出去的石板,已不再有人蹲着洗衣,那棒槌捣衣的声音也不再伴着我借泥里的蚯蚓用篮子网小鱼了。笔直的一条街望去,种类不多但还齐全的商铺早已关门,留着被风吹的快掉未掉的春联。路两旁,围着田野的全是两三层的房子,奶奶家的砖瓦房需得探着头走进去才若隐若现。
爷爷奶奶独爱这砖瓦房。早些年,父亲为爷爷奶奶在我家周围的小区置办 52 29370 52 15288 0 0 3493 0 0:00:08 0:00:04 0:00:04 3492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想将这幼年居住的砖瓦房卖掉,爷爷奶奶竟是不肯。屋子有些漏雨,竟换上新的瓦片继续住。我大抵是不太能理解老一辈人念想中的“根”,为着这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多有抱怨。
爷爷听得开车师傅的声音,早已升起了柴火,炖起了最纯正的小排汤。小小的缸里乘着洗净的小排,柴火在灶膛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总是喜欢新鲜地去烧一回灶,爷爷却不许我在炖汤的时候尝试,“烧糊了饭,总不能毁了这汤”。因为我最爱这小排汤。
家里进来许多亲戚,父亲忙着打招呼,许多暑假才见过面,我竟一点不认识,在父亲的提点下,生生地问了好。再不敢尴尬地坐在厅堂里,悄悄地躲进屋里,想起前几年奶奶家电视坏了,早已换成彩屏,再想探一探那缘由和结局,竟再也不能够了。
昏黄的灯光仍像许久许久之前一样照在年代已久的箱子上,橘红色的砖竟也不显粗糙。屋顶很高,有一根圆木做了房梁,总让我觉得喊一声会有回声。床边木制的窗户外就是一小片菜园,总不与我亲近的猫就窝在不远处的鸡舍内。老猫能从栅栏的缝隙里钻过,小猫却总是跳到栅栏上翻过去。
我坐在背着门的下首,听着门前放了炮,按规矩被叮嘱着那盘鱼不能动,一一说过新年好,长辈们饮酒,小辈们吃菜交谈。我知道,小排汤还留在厨房里。
要走的那天,爷爷奶奶把行李箱塞满,又多了两个袋子,让我拎在手上。拖着行李箱走在不算平整的路上,轮子一高一低地滚着,听着自己哒哒哒离开的脚步声,那昏黄的灯光似乎正映着橘红色的砖,我却知道奶奶家白天是不开灯的。
“千年等一回”仍唱着,不必探什么缘由,也没有什么结局;加菲猫仍沿着楼梯跑着,在追赶什么,却不是在逃避什么。
我回头看到了那低低的瓦房,没有什么近乡情更怯的意味,也没有所谓的父辈传统的传承,我知道,我只想回来看一眼,看一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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