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秦人悍将 / 传奇将军“王老虎”
这是个颇具争议的名字，却又鲜为人知。多少年来，只在他的家乡陕西渭南及湖北一带流传。
夸他的，说他是条抗日的好汉，于敌占区孤军奋战，建起“独立王国”。敢把蒋介石的像和自己的并排挂在一起，还写上一幅对仗不工却气势逼人的对联：“你蒋委员长若抗战到底，我王劲哉誓死不做汉奸”。
骂他的，说他凶猛，铁血治军，动辄找个由头砍别人脑袋。他谁都打，打鬼子、打土匪、打国民党，也打过共产党。可他最终去了延安，也因坚持抗战赢得了民心。
提起他的名字，老兵们都很激动。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都记得，他的外号叫“王老虎”，日本鬼子一听到这个名字，吓得“打尿颤哩”。
传奇将军“王老虎”
木闻 / 文
火光四射，烟雾滚滚。一阵喧嚣的喊杀声中，一条三十来岁的汉子，赤膊光头，口里叼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噌噌噌，连爬带蹬，三五步就攀上了城头。
城墙上几名孱弱的守兵挥刀就砍，汉子机灵地左躲右闪，跌回城下。可他甚至连脚跟都没站稳，就又爬了上去。守兵再砍，汉子又躲。
等他第三次虎虎生威地爬上城头，那几个小兵撂下刀，蹿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不怕死的。
旅长赵寿山连声夸赞，“老虎”！你是个“老虎”！简直是个“疯老虎”！
敌降，城破。
从此，“王老虎”的雅号不胫而走。
他骂蒋介石，你丢了南京，丢了半个中国，算个什么委员长！
王老虎真名王劲哉。当时，他是西北军杨虎城部十七路军的一名团长。一九三二年，他随十七师师长孙蔚如驻守甘肃，攻打定西城时勇猛无畏，得了这个雅号，一时声名乍起。
而“王老虎”的威名再一次大大的远扬，是他抗战打鬼子。
一九三七年，王劲哉四十岁。卢沟桥事变刚一爆发，他就急了。眼看日寇突进，就要渡过黄河，八百里秦川危在旦夕。王劲哉没请示，也没等批准，带着他的“陕军”三千壮汉，东出潼关，奔赴晋南中条山前线与敌拼杀。史书称其“战斗二十余次，刀抹敌头百千”。
次年春，李宗仁所部与日军在台儿庄激战。李宗仁死守，一度被日军围困。王劲哉闻讯，带上人就赶去了，阻敌于台儿庄外围，李宗仁最终脱险。史称曹州解围战。
徐州会战中，王劲哉立了功，所部三十五师被重新命名为陆军第一二八师，王劲哉晋升为中将师长。“一二·八”，这是淞沪抗战纪念日，以此为部队番号，可见重视与荣誉。
此后，王劲哉率部参与保卫上海、南京、九江、武汉等战斗，尤以武汉会战为勇。日军攻陷九江，拟沿江而上，进攻南京沦陷后的国民党中央政府临时所在地武汉。防守瑞昌阵地的一二八师甚为凶猛，日寇受阻，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只能推进两三公里。武汉保卫战历时三个月，王劲哉一二八师伤亡六千多名兵士，非常惨烈。
武汉最终失守，部队纷纷后撤。王劲哉也接到命令，让他带着残余的几个团撤到河南去。
王劲哉是条硬汉，说，不打鬼子，就是撤回渭南老家，小鬼子照样会撵来。
他并未听命，而是决意待在湖北不走了。王劲哉所部当时系第五战区李宗仁指挥，但一九三八年末，他从鄂南趁虚插入敌后的沔阳地区，进了第六战区的地盘，李宗仁鞭长莫及，也只能听之任之，一二八师俨然成为独立王国。
王劲哉吃掉当地几股武装，又派人回渭南招兵买马，口号是“关中冷娃啥不怕，掮着铡刃按锨把，来到湖北都封官”，渭南、二华，还有临潼的千余名精壮汉子，一时来到湖北跟着王老虎打日本。
王劲哉将队伍扩大到十五个团，逐渐又扩编为九个独立旅。不到一年时间，居然占据了七个县的地盘，在敌占区当了鄂中“霸主”。
当上一方“霸主”，并非做山大王，而是坚守抗日。国难当头，谁是英雄？王劲哉自问自答，我王劲哉谁的账都不买，就是要独断独行，誓死抗战。
王劲哉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彪悍。老兵张学智记得，王劲哉骂蒋介石是“草驴”，还说，你丢了南京，丢了半个中国，算个什么委员长！
在一二八师部指挥所正面墙上，王劲哉并排挂着两个人的头像，一个是蒋介石，一个就是他自己。他还亲手题撰了一幅对联，贴在两侧。上联是“你蒋委员长若抗战到底”，下联“我王劲哉誓死不做汉奸”。对仗并不工整，却独有一股气势咄咄逼人。
老兵的记忆：“提到王老虎，日本人吓得打尿颤哩！”
第一次听到王劲哉的名字，李远望只有六七岁。那是冬闲时节，在渭南老家西小寨村的老人们靠着南墙晒暖暖，“吹他们当年的五马长枪”，说到最多的，就是王劲哉的故事。
这个说，王老虎，狰得很（陕西方言，厉害、凶猛），是个枭雄；那个道，你们碎崽儿不知道，当年，小日本鬼子一听王劲哉王老虎来咧，吓得打尿颤哩。
村里有七八位老人都是一二八师的老兵，他们给幼年的李远望心中勾勒出一个定了型又模糊的王劲哉印象。等到李远望上了学，“教科书里关于抗战的只有一点点”，也找不到王劲哉的名字，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二〇〇四年，李远望学着上网，一搜索“王劲哉”，不料吓了一大跳。弹出来的网页上说王劲哉是“伪军”、“匪军”、“顽军”、“叛军”。不知所措的李远望给一个老兵说了，“老汉当下燥了，你信不信我把你这胡说的电脑砸了！”
李远望开始“寻找”王老虎。这不是王劲哉一个人的事，事关一群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生的荣辱。第一个找到的，是湖北作家池莉一九九三年出版的小说《预谋杀人》。作家虚构了一个小人物王腊狗，他的偶像正是现实中确有其人其事的王劲哉和一二八师。
池莉描写了王腊狗见王劲哉的第一面：王腊狗在沔水镇不知听说了王劲哉的多少传奇故事。他摸着黑，在襄河边偷了一只鲜鱼划子，顺水划了八十里，投奔了王劲哉的一二八师。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晚霞红艳艳金灿灿，远处的襄河，近处的水塘都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遍地是绿中透黄的茅草，风一吹，呼啦啦仰头倒去，一片连一片倒去，一直到天尽头。王劲哉就从这波澜壮阔的背景中走向王腊狗。他一身戎装，两眼精光闪闪，一双圈口黑布鞋。
王腊狗膝盖一软，跪下了。
“你就是王腊狗？”王劲哉粗大的山里汉子嗓门震得王腊狗耳朵嗡嗡作响。
王劲哉的随从将趴在地上磕头的王腊狗提溜了起来。王腊狗克制不了莫名其妙的惶恐，战战兢兢说：“是。我是王腊狗。”
“噼叭”——王劲哉甩了王腊狗两个耳光。说：“哪像咱陕西人的后代！”
这段栩栩如生的描述，李远望真过瘾，“这就是村里那些老汉口中的王老虎！威风凛凛，霸气凌人！”
可小说毕竟有虚构的成分，不全可信。二〇〇五年七月八日，李远望看到《渭南日报》当天一篇报道，记者雷水潮与通讯员李启明，于当年六月十八日采访家住渭南临渭区贠曲七组的一二八师老兵张学智，标题是《我跟老虎打鬼子》。
记者问，老先生，听说你当年跟王老虎打日本，能说说吗？
老人当即激动地站起来，王老虎，没说的，我敢说，他是中国将军里最优秀的。日本人提到王老虎，吓得打尿颤哩！他带出的兵，个个不怕死！
记者又问，老人家你和日本兵交过手吗？
张学智说，咋能不交手。王老虎叫我们修工事，挖上几里壕沟，灌上水，上面盖着树枝茅草，日本人不知情，一攻上来，人跟坦克一家伙掉进沟里。王老虎就派重机枪，吃死地打！鬼子尸体都把壕沟填满了，沟里净是血泥。杀了多少鬼子，没数，大家一块打呢，也说不清谁打死的，（一次战斗）我面前至少七八十具尸体。
铁血治军，亲手枪毙亲表弟
老兵永远不死，只是渐次凋零。张学智老人已于二〇一三年故去，终年八十八岁。
李远望心里很急。这些年，他一直在与老兵“赛跑”。往往是刚打听到一个一二八师老兵，还没赶去，就又得到老兵去世的消息。他在电脑里建了一个“档案”，记录了很多一二八师老兵的名字：“闵尚志，陕西渭南人，中校，九十七岁，二〇一三年病故；向世柏，湖北洪湖人，九十岁，二〇一三年病故；程银宝，湖北天门人，女兵，九十三岁，二〇一四年病逝……”
老兵闵尚志生前接受采访时，九十多岁了，别的事都记不清，却能背过王劲哉当年教的十条训令：“重良心，尚道德，明大义，尽职守，爱团体，信命令，知待遇，要效忠，亲人民，卫国家。”
这三十个字，与原一二八师少将侯若愚在美国撰文回忆王劲哉时记录的一字不差。侯若愚的回忆文章刊登在湖北省政协一九八六年发起征集编纂的《湖北文史》第八十三辑“一二八师抗战史料”一书。时年七十七岁的侯若愚回忆了王劲哉铁血治军，亲手枪毙亲表弟的事。渭南市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二〇〇六年编撰出版的《渭南抗战实录》一书，也记载了这桩往事。
一天，王劲哉突然集合队伍，宣布要杀了他的表弟，一二八师七六七团团长李保蔚。李保蔚懵了，不知道犯了他哥的啥法了。只听王劲哉吼道，现在中央军事委员会对抗战不力的，惩处了一批，我也要办一批。杀李的理由是他一次作战时迟了几分钟开炮。
李保蔚作战勇敢，在官兵中很有影响。千余官兵，连同师部以及旅长、团长一齐跪下给李求情。王劲哉不听，亲手毙了表弟。第二天，又用棺木装了表弟遗体，供在台子上，开追悼会。还抱棺大哭，称李“是为党国而死”。
有种说法认为李保蔚被枪毙，是因为他抽大烟；还有说是他贻误了战机，反正他被王劲哉枪毙，这事是确实的。
类似的故事坊间流传不少，还都具名实姓，说的都像真的。一个故事说，有个裁缝姓陈的，做的子弹袋不合作战要求，犯了王师长定下的“没良心罪”，一阵刺刀捅死。另一支部队有个参谋到王部领地，被判为“来摸一二八师的底的罪”，活埋了。
老兵张学智生前也回忆说，蒋介石当年从江西派了两百多军官到王部任营连长。王老虎怒了，我带的兵，出生入死，从中条山打到开封，又血战台儿庄，现在来湖北打鬼子，我的兵还是兵，班长还是班长，都升不了官，你派来的想当官？当下在一个山沟里全活埋了。
侯若愚记忆尤深的是王劲哉禁烟，“劲公深知鸦片为害，凡贩卖吸食者，均予重惩或死刑。令出法随。曾有一旅长夫妇因吸鸦片被囚于地牢，一团长、一营长、一营副、一顾问被枪毙。从此军中无人敢蹈法网。”
陕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一九九四年《陕西省志·人物卷二》这样描述王劲哉：王争强好胜，为人猜忌多疑，对军内不同意见者，动辄以“反王师长罪”杀害，当年报端曾将他描绘成青面獠牙的“鄂中大怪物”。
狠打日寇，又把“敌头十个一箱送回去”。敌酋惊呼，“王劲哉，真将军！”
历史人物往往任由后人评说，毁誉参半。王劲哉出身行伍，行游江湖，难免粗犷，但其在时事艰难之际，不仅敢反蒋，尤其坚持打日寇，这就很了不起。
一二八师孤军坚守鄂中抗战四年多，王劲哉着实把日本鬼子打怕了。
老兵张学智回忆，王老虎打仗、练兵，都咥实活（陕西方言，干实事）哩。“一回，捉了俩日本奸细，绑在校场上，活活的人，王老虎让士兵练刺刀，胆小的兵不敢，只往小腿上捅，那俩家伙疼得直叫唤，一时死不了。王老虎燥了，上前夺过刺刀做示范，他端起刀，照准奸细肚子，“嗵——嗵——”两下，刺透后背，抽刀时再一绞，然后拔出。日本兵最怕被王老虎生擒！”
王劲哉的地盘久攻不下，日军硬打打不过，就来软的。日军武汉警备司令古贺太郎派了四个汉奸去劝降，只要投靠日军，就封王劲哉为湖北二十万皇协军的总司令。
王劲哉勃然大怒，在信上批了个大大的“死”字，还画了把刺刀，扔给一个汉奸，骂道，留你一条狗命，拿回去告诉狗日的鬼子，我王劲哉的战表就是刺刀！当下把另外几个汉奸推出去“用刀”宰了。
日军见王劲哉不吃软的，再来硬的，天上飞机轰炸，地上坦克开道，大举进攻。王劲哉抄起刺刀跑上阵地，大喊，这么多雀儿在天上拉屎，怎么没有拉到我头上？不要怕飞机，给我狠狠打。兵士们见师长不怕死，一时军心大振，和日寇近身拼杀。
战死的弟兄，王劲哉也没忘记。
湖北《荆州晚报》二〇〇九年七月的一则报道称，洪湖市史志办新近发现了一座抗日烈士陵园遗址，称“陵园因无人维护而衰败，且已毁于一九五四年大水”。这正是王劲哉为战死的一二八师官兵所建的“忠烈第一陵园”。
侯若愚回忆，一九三九年，一二八师由仙桃转防峰口，“劲公想到抗日阵亡官兵，总得有个适当墓葬之地，于是勘察峰口一片平坦之地，建了灵堂、墓地”。侯若愚记得，当时墓园葬有上、中、少校及尉级官兵近百人。
多年以后，已近八旬的侯若愚感慨道，“窃思全国抗日的国军有两百余师之多，但未闻有为其阵亡官兵设置墓园者，以此相较，我师抗日阵亡官兵，为国捐躯，死得其所，重于泰山，亦云不幸中之幸矣。”
对于敌方伤亡，王劲哉也颇讲义气。侯若愚说，“劲公的想法是，俘获的轻伤官兵，有利用价值者，留下。重伤者以及死亡者，留之无用，处理困难，不如送还日军，使他们收到这些重伤、阵亡官兵之后，产生兔死狐悲之心，瓦解他们的士气为上策，同时也表示我军的宽大仁慈。”
王劲哉把“日军人头，十个一箱，撒上石灰，送回日方”，“敌酋惊呼，王劲哉，真将军！”
一二八师湖北司令部旧址
一世英雄，一时被俘
王劲哉是陕西渭南人，老家在今天的临渭区阳郭镇康坡村。康坡地处偏僻山沟，当年常有野兽出没。王父最初给其起名为王步礼，希望他读书识字施行义礼。可王步礼自幼喜好枪棒，还拜了一个猎人为师，学得一手好武艺。
有年冬天，村里一个小娃大白天的被狼咬断了脖子。一时人心惶惶。王步礼胆大，搞到一付夹子，在野狼出没的地方挖了陷阱布下夹子。村人提醒他，招呼着狼把你碎娃给吃咧！王步礼答，看是它咬我，还是我咬它。
几天后，陷阱里果然夹住一只狼，乱蹿哀嚎。听到动静的村民们跑去围观，却没一个敢打的，都说，打死老狼，狼崽子来报复呢。王步礼不胆怯，拿了把铁镰一阵乱砍，还说，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至今，王劲哉的家乡还流传着他杀狼的故事，传得活灵活现，说他打死了狼，还抱着狼腿狠狠咬了一口。有说他当时只有七岁，有说十来岁，“反正胆正得很”。
青年王步礼进了西北讲武堂，后来投身于右任为总司令的靖国军，之后，追随杨虎城十七路军，营长、团长一路干上来。他换了王毅武等好几个名字，最后改成王劲哉。
抗战时期，只要谁给吃饭，谁给装备，王劲哉就和谁联手。他脱离了十七路军，将其西北军四十九旅改番号为新编三十五师，当上了少将师长。
陕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主办的陕西地情网有一条目显示，一九四二年，曾任杨虎城将军机要秘书的米暂沉受中共驻渝代表团委派，到湖北沔阳与王劲哉调解该部与新四军李先念部的摩擦。
米暂沉与王劲哉私交较深。西安事变前，米暂沉即向其暗示了杨虎城与共产党合作抗日，时任四十九旅旅长的王劲哉遂停止了与红军的敌对行动，还在辖区暗设了红军交通站，掩护共产党输送物资。
米暂沉对王劲哉晓以利害，王同意了，又一次与共产党合作，互不侵犯，一致抗日。
从一九三八年年底，王劲哉在湖北坚持抗日直到一九四三年年初。不料，部属古鼎新手下有个团纪律有些松弛，王劲哉怒令古“取团长首级来见”。古鼎新也是忍了很久，遂投敌叛变。
古鼎新向日军交待了王劲哉的兵力部署，还在地图上一一画出阵地的壕沟隧道，又讲了王的虚实强弱。日军很快集结兵力，又配了飞机，向王劲哉发起猛攻。最狠的一招，是根据古鼎新交待，日军摸清了王劲哉的通讯，首先割断。
老兵张学智曾回忆，王老虎的部队，大家都只听他一个人的，通讯一断，群龙无首，结果被各个击破。王劲哉率部拼了十天，日军伤亡一万五，一二八师战死八千多。
最终，王劲哉身边只剩下几十人，星夜遇敌激战，卫兵全部殉难，王劲哉左脚中弹，被日军围困。他欲投水自尽，又自知不免，遂面对敌寇大呼“我即王师长！”日军一头目掏出照片对照，当下俘获。这一天，是一九四三年正月二十四。
日军与王劲哉将军合影
晚年自称“前半辈子胡弄哩”
王劲哉先被押至武汉，后来又关到南京。日军一个少将去了，他长卧不起。敌将让他起来，王劲哉说，你才是个少将，我是中将，你该给我行礼！
人们都以为王劲哉战死了。当时的报纸一连几天称赞一二八师的抗日功绩，王劲哉被追赠陆军二级上将，又授青天白日勋章。
侯若愚回忆说，当年王劲哉送回日寇头颅，“此举果生奇效”。侯也被俘，但都被日军送去疗伤，并未伤害。日本战败后，侯若愚曾听一名日军高级军官说，一二八师王师长，在战时送还我们受伤者和阵亡官兵尸体，他是有道德感的人，所以我们也不伤害他被俘虏的官兵。
王劲哉一直被关押到抗战胜利后，日寇自顾不暇，他逃了出来。一世英雄，无法面对渭南父老，他就躲到了三原。可没几天，胡宗南发现其行踪，把他抓起来，关到了西安小雁塔。当时，小雁塔是个监狱。
一九四五年冬，王劲哉要被押到南京。临上飞机，忽然狂风大作，飞机无法起飞。王劲哉临时被关在机场。他一见机会来了，等到半夜雾气一起，问看押的小兵有手纸没有，小兵还说呢，四张够不够？王劲哉连说，够了,够了。到厕所蹬着墙缝，翻过墙跑了。
他过了渭河，去了延安，被任命为陕西自卫军纵队司令员，一九四八年又被吸收为中共特别党员。一九四九年后，王劲哉曾任渭南军分区副司令员、陕西省政府参事、省政协委员等职。一九六八年病逝。
王劲哉在湖北的影响深远。一九八七年七月，政协湖北荆州地区联络组专门成立了王劲哉史料征编组，出版了十七万字的《抗日战争中的王劲哉》一书，称其为抗日传奇人物。近年来，湖北当地的一些报纸屡有一二八师老兵受访回忆王劲哉。
陕西本地也有不少研究者自发寻访记录王劲哉的故事，积累出几十万字的资料。十年前，王劲哉故里康坡村村委会筹建王将军纪念馆，专门刻了大红印章，可最终也没能建起来。
李远望去过王劲哉的老家，将军故居不过几间土房，一派“茅椽蓬牖，瓦灶绳床”景象，是被遗忘的地方。李远望叹息，如果王将军的抗日功绩不刻在纪念碑上，将来恐怕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他听村人说，王劲哉晚年曾自称，我前半辈子，都是胡弄哩。
但历史是日军始终未能进了潼关。潼关一过，就是关中大地。这里，有无数个王老虎那样的陕西“冷娃”。而王老虎，带领一支陕军在湖北孤军奋战，坚持抗战了那么多年。
【王劲哉简介】
王劲哉（1897-1968）陕西渭南人。绰号王老虎。
曾任杨虎城部三十八军十七师四十九旅旅长。抗战时期率部东渡黄河在晋南中条山阻击日寇，后任河南刘峙三十五师师长，开封警备区司令。在台儿庄战斗中与日寇外围作战，护李宗仁脱离险境。转战江南，参与瑞昌会战。后任国民党正规军一二八师中将师长，以淞沪会战胜利日为部队番号。在湖北自建抗日根据地，与日寇周旋四年有余。
一九四三年初被俘，被日军关押。抗战胜利后逃脱，又被胡宗南所抓，又一次逃脱，投奔延安，任陕西自卫军纵队司令员。
一九四九年后，曾任渭南军分区副司令员、西北军区参议、陕西省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一九五三年加入民革。曾为陕西省政协委员。一九六八年春在西安病逝。
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
秦人悍将
小人物大人物特别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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