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村能走多远？

很多人在问，很多人担心，很多人问我，我说只要主体是农民，土地在农民手中，村在，庙在，祠在。守住袁家村，袁家村一直会在。

袁家村很火，有很长时间了。感觉发展一直向前走，也听说袁家村模式迅速在全国推广，也在全国很多地方遇见，也听说袁家村郭占武书记（后简称郭书记）在建立不同形式的“袁家村”，更多的是有复制袁家村，总之“袁家村”已经成为这个时期中国乡村建设的一张名片。

把复杂问题简单化是袁家村火得最重要原因，这种简单就是袁家村人常说的“胡想”，万幸的是没有找CEO，没有找经济学家，没有找一流规划设计，没有找顶层设计，一切来自农民自己的想法。中国“三农问题”与乡村振兴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陌生的老朋友

2015年我作为第一届中国古村大会发起者之一，与吴必虎、陈向宏、罗德胤、汤敏相聚。在此也是第一次与郭书记相识，便有了礼节性的交流。第二次是在三瓜公社，在李白酒吧，还是礼节性交往与合影。前几天在海南博鳌论坛又见，握手。这次“乡村振兴之土论坛”受好友王旭之邀，与郭书记依然是礼节性握握手。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感觉挺好。

此行，百闻不如一见，看到总比听说强，坚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会间与温铁军老师交流算是最多，温老师已经来了三天 ，带了十几个研究生来做调研，传说中的袁家村十几个版本，只有一个正版，于是亲自来了。

袁家村的生命力

2013年前后，那时我正在做郝堂村，听说过了袁家村，也大致知道了袁家村的前世今生，那时还不火。2015年就突然火了，是大火。在乌镇“中国首届古村大会”上听了郭书记的讲话，很过瘾，很乡愁，很真实，于是我对郭书记本人有了一些解读。

此时，袁家村经济与自治已基本定型，袁家村的股权由三个部分构成：一是基本股，即集体资产，约占38%。二是交叉股，即旅游公司、合作社、商铺、农家乐互相持有股份，村民可自选入股。三是调节股，这个环节最重要，即全民参与，入股自愿，照顾小户，限制大户，防止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强调共同致富。

这种股份形式，是典型的农耕文明下的一、二、三产混合制社会形态，所谓一产就是用最低的生活方式来完成生产。本村的村居，本村的土地，本地的文化，本村的村规民约，关键他们是土地上的主体。

调节股，又是袁家村最有分量的制度，因为这个股，袁家村的生命力会像农耕文明一样持续而又活力。核心是照顾小户，限制大户，这一点与城市文明正好相反。城市的特点就是竞争，致对手以死地而不度，公平公正和共同富裕城市只是说说，文件上写的漂亮，事实正好相反，而袁家村所以那么火，就是不排外，共享共创共赢，说到做到。这一点中国一直以来都是农耕文明的精髓。袁家村有一条祠堂街。祠堂，原本就是中国最原始的公益组织，祠堂就是宗族扶贫，同舟共济，中国有村就有庙，有庙就有祠，庙宇祠是乡村文明中的精神食粮。人与动物不同的就是人不仅要活着，要住，要吃，更重要的是要有精神与信仰。今天的城市豪华小区与别墅，正如同动物园，无庙无祠，无图书馆，除了酒店就是花草，算是最没有文化与文明的地区。在中国最富裕的城市，贫富两极分化最为严重；在最文明的地方，城市二元更为严重，这些正好与袁家村形成两种文明，两种文化。

一产不仅仅是种地，更重要的是“天地人”之间的，是农民的袁家村，是袁家村村民比周围村民日子好过一点就非常满足了。

农民身上具有双重性，遇善则善，遇凶即恶。袁家村人因为遇上两任好书记，承前启后，才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今天的袁家村与“清明上河图”真的一点点不逊色，这里看到了才是真实的一二三产融合，才正确的解读“农耕文明”。

袁家村能火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尊重农耕文明中的三产关系，没有人为的划分一、二、三产。今天的“三农问题”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把一产与二、三产划分，这是典型的城市工业化思维。农民种田是一产，那么粮食做成酒是几产？酒又卖到市场又是几产？袁家村的价值就是把一、二、三产做为一个完整的融合成一个产业，这才是中国农业的重要特征，也是农耕文明的核心。“十九大”中说得不懂农业就是如此，这些农业最基本特征。

今天很多特色小镇与田园综合体，其生命都不会长久，在土地上如果主体不是农民，就如空中楼阁。做什么内容都是表演，都是假文化。城市人可能不知道，未来农民与农村是未来景区与城市抢夺的资源。

袁家村的集体经济组织，是蓄水池，也是产业与创作的发动机。这与城市文化正好相反，城市强调的是个人，乡村是集体。在中国城市呈现成千上百个百万富翁，以荣登福布斯排行榜为荣，而在中国乡村则不同，大寨腾头村、永联村、华西村、尧治河等没有一个村干部上富豪榜。正是如此，在人们记忆中，曾经的中国品牌：香雪海、巨人、燕舞、红灯、活力二八、熊猫、秦池等，均已成为历史......

郭占武的微信

每一种文明都有优劣之势，农耕即是文明，同样也有在固守劣势。郭裕禄是郭占武之父，从1993年步入市场经济，开启了袁家村的探索，由一产艰难的走向二产。到了郭书记，又遇上好的时代，大约在2011年-2013年前后，进入三产助力一二产时代艰难创业。我前前后后从郭占武的微信中感受到这个渐变与成长的过程。

2013年9月22日，郭书记发过一个微信，广播电台有熟人吗？我要做广告。11月9日又发谁帮我介绍杭州的好吃的。

11日转发一篇《什么是设计》。

2014年1月10日发一篇“关中印象左右客，冬季特惠”软件广告，我看了一下阅读量，只有283次。

12日又发九张左右客图片。这个时候的袁家村应该处在一个最艰熬的日子。

2014年5月21日，袁家村艺术长廊筹建大会第一次会议完美召开，乡村、艺术、工匠、个性在郭书记心中渐渐开启他的商业之道，这之间如何结合利润又如何分配，袁家村（农民）与外来资本的主体关系，尤其是以最低的成本价让客商安居创业，这是秦商之愚也是郭书记之智。“左右客”的率先入住郭占武说五年免费，五年后郭占武也没说收费。可是郭书记知道“左右客”是先吃螃蟹的人，功劳苦劳他心里有数。中国人说“中庸”，误以为是没有原则，说错了，太不了解“中庸”，中是好的意思，是恰到好处，是适度。郭书记对“左右客”就是中庸之道，商道仁道。这种中庸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的中庸。

在中国，普天之下只有两种人是自治、法制、德治同时使用的，那就是皇帝与村长。袁家村在村民、乡贤、外来创客之间就是使用的这三种治理方式，这也是典型的东方文化，在原则与道义之间，方能看见一种绝对东方哲学与农民的智慧------中庸。

市场经济如果只认钱不认人，只认利不识义，就是动物本性，今天城市文明就是如此。

到了2018年11月27日，郭书记又发“关中印象”微信，阅读量100670，从流量看到袁家村一路不易。

交叉股的创新，官员与学者永远不懂，也不会，更不敢。李昌平在郝堂村内置金融互助实验与郑冰浦韩社区模式同样官员不会，小岗村土地承包永远也不会。

袁家村做的才是中国人性格与商业之道，这就是郭书记的性格，也是成功之道。这也叫文化，历史上的徽商、淮商、秦商、丝绸之路等都是文化与经济之路并行，而不像今天的市场经济，很多官员只会抱老板大腿，有钱便是娘。基本上是伤天害理与抢劫没有什么区别。

郭书记做法可能严重不适合市场规律，不过这是袁家村诚信、温度、道义、自律与中庸的成功之道，也是城乡之间特殊的地方。中国农民最可爱，当他们信任你的时候，即使你做错了，农民也觉得是对的，也能宽容，这就是诚信与道德的力量。

原创才是生产力

生活中郭书记在村里工作，有人说他是见到村民一定要讲真话与人话，看到官员讲假话，看见学者专家讲鬼话，对与否姑且不去评论，但从客观上来说这或许是他的成功之道。我就见过他讲真话、假话、鬼话。对于一个人鬼情未了的时代，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袁家村做的不容易，在人、鬼、魔之间，要明镜高悬，要烈火金眼，这是当下很多人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是需要大智慧。如老子《道德经》第十九章讲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

这些中国人的哲学思想，知道怎样分辨人鬼魔，郭家父子应该是做到了。品德与诚信最终形成了经济与道德之上“交叉股”的概念，这也是当时的市场环境逼出来的，就像当年小岗村、大寨村、南街村、堰河村、郝堂村等，中国自古以来农村政策从来都是农民原创。

从2005年到2018年前后每一个“一号文件”的出台都给村干部再带来一种新的期盼的的时候，又不免产生一丝的焦虑，尤其是看到一些村落越来越空心化，让农业成为本世纪以来最大的弱势群体，更是一种不安。

改革开放四十年各行各业取得了巨大成功，只有农业还游离于无助的边缘，站在历史的角度来评判注定是失败。其核心就是我们有些干部不懂农业，不懂农民，政府是好心办坏事，一些企业也是好事办坏事，而一些所谓学者专家则是沉溺于书斋最终是什么事都办不好。诸如“一号文件”这样的涉农政策如果是更多的听取来自最基础的村干部意见，或许发一个文件能解决“三农”问题。1975年，昔阳县大寨村书记陈永贵当上副总理，叫专业人做专业事。把农业交给不懂农村和农业城市人，有人说这叫有违天道，把农民的事交给一些不懂农民、五谷不分的学者专家，有人说这叫天理难容。如此下去像“一号文件”这样再好的政策就说发30个也没用。

“胡想”更靠近科学

袁家村能继续火，还有一点就是诚信，今天在中国一线城市，也是文明程度最好的城市，却是食品最不安全、遍地有机有毒、“绿色论证”如同骗子的代名词，诚信与信誉让市民绝望。看看，袁家村把诚信做为商家品牌（中国普遍的农村都是如此），植入市场，把农民朴实与厚道成为城市文明中的一股春风，再次让人们看到农民精神与诚信分量。难道不骗人，不讲假话要多高的学问？今天是学历越高的地方似乎骗子越多，文化越集中在地方嫖娼越多，庙宇修得越豪华的地方，道德与文明越低。

一个人，一个民族，如何诚信与契约都做不到，还会有文明吗？市场会持续吗？袁家村从1993年到2013年这二十五年中，我们就明白城市很多公司生命力一般只有2.7年的原因在哪里了。

品德高尚，优质微利，让今天暴富的城市人看到了另一个文化。在袁家村10元能吃饱，能吃好，食品绝对安全，环境好，店内店外都是一流的，在这里没有小包厢，没有假货与无底限的商人，没有满街的广告，没有领导人的特殊区。更没有乱七八糟的下三滥的行业，这里100元能吃一条街，真正做到物美价廉，以礼待人，这样的地方中国唯有袁家村。

袁家村的成功就是袁家村的，为什么一定要复制？乡村能复制吗？复制是专家与学者思维，是城市化思维，多亏了袁家村郭书记是总设计师，万幸。袁家村的关键是没有所谓的经济学家指导，县市领导也不过度的干预，看不到国家规范的设计标准，也看不到专家教授的顶层设计，一切由袁家村人“胡想”出来的。郭书记不会停下脚步，还会审时度势，与时俱进，只要他心中有农民，袁家村会继续。

因为“胡想”，袁家村的幸福感比钱重要，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城市文明天天再说，那是虚伪的文明，而真正能做到，注定是乡村，是农耕文明性质所决定的。幸福来自三大元素，物质、环境、精神（信仰），三者之间融合为人类文明，而动物缺少的是精神，今天的城市文明越来越强调动物本性，而袁家村的幸福感我认为使袁家村走的更远。

袁家村的卫生、产业、生态、建筑、乡村营造、村庄治理、村规民约、培训教育等，这些不是城市专家顶层设计，也不是大学规划设计出来的，而是村干部按照自己愿望建设出来的，用郭书记的话说是“胡想”出来的。说“胡想”是因为城市人听不懂，甚至没文化，说得更客观是愚蠢。比如说有机农产品，城市人遽然相信会在大棚里能生产出来。遽然相信工业化养猪比农民家庭符合标准。遽然相信无土栽培、智慧农业、转基因农业……

袁家村所以有今天，就是他们知道今天的农业专家，研究三农的学者，绝大多数官员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没文化人。这四十年，一个生态、有机、道德、伦理、孝道的中国农业，活生生的弄残了。面对现实，袁家村才用了“胡想”二字。意思就是我“胡想”都能弄得这么多好，你们这些学者、教授、领导还不找个上吊绳算了。

给袁家村的建议

袁家村能走到今天是自然而然，不是谁能设计出来的，是历史赋予的。袁家村未来怎样走，郭书记比鬼还精，他心里有一本账。自信与坚定谁也说服不了他。是不是袁家村什么都很好？也不全然，郭书记心里更明白。我也有一些看法，仅仅是看法。

1.“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守住袁家村，兵流多流少无所谓，不会伤筋动骨。

2.袁家村是重资产，余下的做轻资产，品牌、信誉、诚信、郭占武品牌等。重温度与品质，轻时场与市场，这些才是袁家村的生产力，也是未来的方向，也是市场。

3.多就是少，小就是大。细节决定成败，今天的袁家村的细节感觉有点力不从心。袁家村应该慢一点，中国的企业绝大多数不是饿死的，而是撑死的。

4.袁家村如果未来出问题，就出在人才与管理。乡村是道德与熟人社会运行模式，而城市是法律与契约精神的关系。跨出了袁家村，郭占武的优势就少了70%。

5.诚信、食品安全与乡愁感大家都能学会，也一定会比袁家村更好。未来袁家村的优势在哪里？现在应该准备。

6.越像农村，袁家村越有价值。越像商业越像企业，寿命越短。赚钱越多风险越高，“钱”这个字由金币与两把匕首组成的，这同样也是规律，高处不胜寒啊，这一点郭书记要引起重视。

7.设计的越来越不自信，非常明显。在袁家村，反正留下来的老东西都很有感觉，后来建的改的就受今天设计师影响，一看就假，一看就画蛇添足，一看就有违传统，还好不严重，后面是工程要小心，这可是袁家村的看家本领。

中国·农民精神

我的记忆一直没有与乡村绝缘。儿时大寨村，青年的华西村，中年滕头村、堰河村、郝堂村等，直至袁家村，有的活了五十多年了，短得也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依然在那里，这期间可能有起有落。但是，国家只给他们一点阳光，他们马上就灿烂。而在城市的很多国企都已死了，更多的著名企业与公司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袁家村能走多远？我想乡村是顺势而为，生于天地之间，长于道与德之中，活在良知与伦理之处。孝道与宗祖让乡村有百年千年之寿，与时俱进的小农经济铸成东方农耕文明。相反，城市文化，创新与竞争让人们享受生活的同时，又失去了内心深处道义。在财富与名物之间，满足了人性的同时又丢掉了精神与文明的渴盼。

袁家村与中国千千万万的村庄一样，对毛主席的感情一如既往，感恩知恩报恩，他们从街上到家里，一直坚信只有毛主席才有新中国。农民深知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一点做得比城市人靠谱。

袁家村没有今天的高楼大厦，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高尔夫球场，可是袁家村同样让中国人激动与向往。但是，袁家村并没有达到郭书记想要的感觉，从他的言语与行动能看出袁家村才刚刚开始。

袁家村能火多久？这其实是一句废话，世界上的事永远是阴阳平衡，是生死之交。今天火了，明天不火。袁家村只要有地有人有庙有祠，他一定比城市生命力强。

袁家村为什么火？火多久？一句话，只因有了郭书记，这是谁也学不会，谁也无法代替。那就是他们父子俩在村民心中的品德、公正、良知与文明。他们心中有村民，有爱，有道义。

这就是我常说的“农民精神”，这也是今天城市文明中最稀缺的文明与文化，也是城市文明短命的根源，也是注定没文化，也注定不了解袁家村为什么这么火。

本文转自北京绿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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